今天是平安夜，一到下班的点报社里的人就基本走光了，林默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关上电脑后敲开了主编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进来。”
    “程……”
    正在打电话的年轻男人朝林默摆手示意，之后又继续打他的电话，林默识趣地闭了嘴，关上门进去里面等。
    “妈，我都说了不是故意放人鸽子的，临近年关报社里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我是真走不开……好好好，我等会下班就去跟方小姐吃饭，这样您总放心了吧？知道了知道了，这次我保证不会再放人鸽子……”
    听着这些母慈子孝的话，坐在对面的林默转头看向窗外，下了几天淅沥沥的小雨之后终于是见到雪了，洋洋洒洒地，顺着路灯的光亮慢慢地飘着。
    不知不觉，林默红了眼眶。
    “吃完晚饭再带人去看电影逛街，不到十二点绝不回家，您看这样行么？嗯，知道了……我一定会准时去。”瞥了眼看着窗外出神的林默，男人才终于挂断电话，起身取过架子上的外套穿上：“晚上我不回去了。”
    听他说完这句话时，林默的心兀地抽了一下。
    很疼。
    却也没到疼得受不了的地步。
    眼前的男人叫程亦，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虽然知道他俩关系的人不多，但事实上他们确实是情侣，而且已经同居三年，不过这些并不妨碍程亦在外头跟人鬼混。
    程亦外头有人，林默一直是知道的，刚开始的时候程亦怕林默发觉，鬼混完之后还是会按时回家，后来随着偷腥的次数多了，又见林默似乎并未察觉的样子，程亦就开始夜不归宿，就算林默有时候问起来，程亦也只说是出去应酬了……从第一次程亦身上带着陌生的沐浴露味道回家，到后来在某个路口亲眼见到他跟个漂亮的男孩子吻别，从始至终林默都是知道的，至于为什么没跟程亦闹，大概是对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想着程亦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人带回家又或是提分手，或许正是因为他对自己还有感情？
    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没就能没的。
    只不过——
    在安静地听完程亦跟他母亲的通话内容后，林默才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因为真正的感情只能是建立在彼此忠诚与尊重的基础上，任凭再多的借口也都是自欺欺人，而从程亦第一次出去偷腥开始，自己所坚守的就只不过是一段变质的爱情罢了。
    没听见林默回应，程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默下意识地避了一下，收回飘远的思绪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程亦，程亦的目光里带了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温和地冲他笑着，似乎刚才在他这个恋人面前打的那通电话也只是林默自己的错觉。
    “在想什么呢？”程亦笑道。
    “那篇稿子是你同意登上去的？”即便程亦办公室里的开足了暖气，林默还是觉得很冷，一直从脚冷到了头顶，可在面对程亦时却克制住了想裹紧外套的冲动，故作平静道：“为什么？”
    程亦仍是一副好脾气地笑着：“什么为什么？”
    搁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攥紧了，林默望着程亦的眼睛道：“署名不该是周曦，而且你也知道，这篇稿子是我跑了很多个地方熬了几个通宵才写出来的，周曦只不过是你让我带的实习生，他只是在我忙的时候帮忙把稿子递给你……”
    “不过是一篇稿子而已，就算给了周曦也丝毫不会动摇你林大记者在我们报社的地位，更何况你也说了，周曦是个实习生，他需要一点成绩来向大家证明他在实习期满后是能留在我们报社的。”
    “不过是一篇稿子而已？”
    “林默，你反应太大了。”
    自己辛辛苦苦获得的成果被人轻而易举地窃取了，最后得到的仅仅是一句”你反应太大了”？
    更何况这句话还是从自己恋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是我反应太大还是你怕你的小情人没办法在时实习期后继续留在报社？”长久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让林默无法再保持冷静，这也是五年来第一次在程亦面前称地爆发，林默激动地质问起程亦：“是我反应太大还是你怕你的小情人没办法在时实习期后继续留在报社？”
    程亦听完脸色一下子就沉了。
    林默想过这句话说出来后程亦会有什么反应，立即否认或是像现在这样笑着安慰他想多了，即便是转移话题这种最简单的敷衍林默也是可以接受的，可程亦没有，程亦的反应恰恰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纠缠到最后，程亦连一句谎话都不屑对他讲了。
    程亦穿好外套出门：“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去见你那位方小姐？”
    “……”
    程亦闻言停下了脚步。
    林默坐着没动，身体绷地笔直：“咱俩在一起……五年了吧？”
    程亦背对着坐在办公桌前的林默，垂着的眸子里有些晦暗不明。
    “当初确定关系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林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他也不想在这一刻像个泼妇一样冲着程亦破口大骂，更何况程亦喜欢的，从来都是理智且又善解人意的自己。攥紧了由于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林默尽力让自己在程亦面前表现地平静：“所以……说服家里人接受我接受我们这段关系的话都只是假的？”
    “林默，你先回去，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谈。”
    “改天是什么时候？”
    “够了林默。”
    林默不聋，程亦语气里的不耐烦他听得出，他俩从认识到确定关系再到同居，程亦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体贴有涵养的样子，从来不会因为某件事或者某句话跟他急眼，而今天，他只不过是想要一句解释，程亦却开始气急败坏。
    “往后几天我回我妈那儿住，她前阵身体不好，我想回去多陪陪她。”或许是因为恋人的突然沉默让程亦心里有了一丝愧疚，说话的语气不禁缓和了下来：“你一个人在家别总是熬夜，饭要记得吃。”
    林默仍是不说话。
    “我先走了。”
    “……”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长久以来，程亦无休无止的背叛一直都是林默的心病，他宁愿自己蠢一点亦或是程亦瞒他瞒地更深一点，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至于像今天这么痛苦，可惜他喜欢庸人自扰，而程亦也做不到只爱他一个人。
    不管是他林默还是刚从大学里出来的实习生周曦，亦或是那个程亦母亲钦定的儿媳妇人选……谁都没办法彻底拴住程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