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郑星耀一样对感情感到困惑的还有张筱云，只不过不是他自己的事。
    因为迟到又挨了训，他无精打采地坐在电脑桌前，满脑子都是不久前和杨怀芳的谈话，连有人接近他都没发现。
    “小鬼，你是不是喜欢泡吧或者沉迷网络游戏？”
    “哈？”随着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的面前多了罐咖啡饮料。张筱云神情萎靡地抬头，只见胡庆山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他。
    胡庆山是从总局调来的精英，蒋客失踪，张筱云没了带教师傅，项军就暂时安排他俩搭档。模样和性格都讨喜的张筱云帮着胡庆山尽快熟悉环境再合适不过，同时胡庆山又能带领张筱云精进业务，用项军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双赢。
    虽然还在磨合期，张筱云对胡庆山这个新师傅也是挺佩服的。虽然这个中年大叔外形有点不修边幅，但雷厉风行、果敢犀利的行事作风以及经验老道的工作能力还是让他深感佩服的。至于胡庆山对他，虽然少了蒋客的严厉，却也不及蒋客细腻，有时候取笑他过了头还粗枝大叶似的不自知。
    “如果不是下班有什么不良嗜好，怎么一到上班时间就看上去这么没精神。”张筱云刚这么想，对方果真就开始揶揄他了。
    “没有、没有。我这是在思考。”张筱云辩驳。
    “哦？这春天还没到呢，你有何所思，说来听听。”胡庆上拖了把空椅子坐到张筱云身边。
    “胡说八道。”胡庆山没什么架子，张筱云便胆大包天地白了这个师傅一眼。
    胡庆山被他噎了一句，并不动气，讪讪地耸了耸肩。
    对方不说话，张筱云却忍不住开口了，“胡哥，你相信有鬼吗？”
    “喂喂，我是唯物主义，杜绝迷信的。”胡庆山直截了当地回应。
    这个话题无法继续，张筱云又换了个问题，“那你相信爱情吗？”
    胡庆山挑眉道，“这个我很有兴趣。不瞒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很有市场的，如果少年你真有和”春天”有关的烦恼，尽管找我。”
    “猥琐。”张筱云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给嘟哝了出来。
    “你说什么？”幸好对方没有听清。
    张筱云赶紧进入正题，“如果是你不幸爱上了一个感情骗子，有没有可能因为被他所惑，为爱执迷到任他在你们的交往过程中刻意不留下任何关于他自己的信息，直到东窗事发，你都还不自知的？”
    “不太可能，尤其在这个数据时代更是难上加难。”胡庆山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说，“真这么厉害，用来骗钱更好，骗色太浪费了。”
    “是吧，我也觉得这点不太对，很叫人费解。”张筱云得到了和心里所想差不多的答案，跟着琢磨起来。
    “听起来不像是你有问题，更像是我刚刚一不留神就帮你确认了个疑点。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把来龙去脉一并同我讲清楚呢？”胡庆山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其实……是……我的邻居家里出了点问题……”张筱云哼哼哈哈了半天，还是把今早被托付的事告诉了对方，当然舍去了杨素清阴魂不散的那段。
    “与其说这个神秘男友手段高明没有留下任何明确指向的信息，我更愿意朝是他率先抹去了有关自己的线索这方面去想。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和失踪案的干系也就加深了。”胡庆山听完后很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另外，你也有个关键的问题没了解清楚。”
    “杨素清失踪的经过。”其实张筱云自己也发现了，关于杨素清是如何被确认失踪还有她最后的行动轨迹，这些都因为他光想着那些超自然的现象而被忽略了。
    “嗯。看来你已经想的挺明白。”胡庆山颔首。
    “我也偏向你说的。所以如果信息真是被人为删除的，我必须先确认杨素清在失踪前的动向。当然也可以试着再查查看有什么人在她失踪前后赶在杨怀芳之前去过她家里，但这点希望不大，毕负责处理这宗案件的警察也应该查过了。”
    “你又说到很重要的一点了。我们警察各司其职，这事我觉得不应该由你去主查，它分明是有经办同事的。但你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和失踪科的同事讨论，只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让人反感就好。”胡庆山说着在张筱云肩头用力拍了一下。
    “哦哦。”张筱云含糊地应着，另有决定。他会管件事还有自己的私心，只是没办法向胡庆山好好说明。他不擅于说谎，不敢迎视胡庆山精亮的目光，眼神便开始乱飘，不过在对方察觉到不对劲之前，他在无意中已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把视线停留在办公室门口，讶然告诉对方，“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好像是我租住的公寓的前台服务员。”
    “临近年关了怎么会出那么多事。”忠宁物业设在西霞公寓对过停车厂内的物业办公室里，几个办公室人员正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率先发出感叹的是出纳郝丽丽，“唉，西霞公寓的命案刚了结，又闹出那么大的事故。”
    社保专员常燕也跟着紧张兮兮地说，“刚才吴亮打电话回来说，陈磊虽然还在抢救，但医生已经放下话了，情况不乐观。听他的意思是凶多吉少。要我说这西霞公寓真挺邪门的，最近是不是专克维修工啊。刚折了个老吴，现在陈磊又……”
    “燕子你快别说了，怪吓人的。”负责采购的行政李涛是个看着挺结着的大老爷们，胆子却比办公室的女同事还小，阴阳怪气地打断了常燕的话。
    “苗苗都被警察带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陶寅也是行政，不过专司文职，见常燕没再往下说，便提起了另一件事。
    “反正我是不相信苗苗会成心去开电闸的。”常燕平时和苗苗关系不错，立刻为她说话。
    “话是这么说……万一她也是这里了出问题了呢。”李涛意有所指的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说够了没有！发你们工资是为了说闲话的嘛！”于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听他们越说越过分便大声喝止。
    几人吓得立马作鸟兽散，谁都不敢去看于姐铁青的脸色。
    于姐默然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等到她用力合上办公室的门，她整个人像是脱力般地倚靠在墙边。
    总公司已经约她去谈话了，这当然不是好兆头。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压力实在太大，她晚上睡觉也是噩梦连连。总是梦见有人从西霞公寓24层跳下来，脑袋着地，鲜血和脑髓溅了一地。昨晚，跳楼的人还毫无征兆地扭过头在梦里对她“咯咯”冷笑……
    回忆起那个画面，于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下一沉，差点连站都站不稳。她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背后的墙壁，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咪咪。”
    孟晴把罐头里的猫粮倒进碗里，放到正舔着牛奶的木木身旁，小猫慢吞吞地抬头，对他撒娇地轻声叫唤。
    他顺势揉了揉木木头顶，起身又向工作室走去，明天下午有人预约三人班的油画体验课，他还剩下些准备工作要做。
    手机就被他放在工作室里那张沙发椅旁的茶几上，他进去的时候，看到屏幕正在不停地闪烁。
    来电显示是郑星耀，对方不久前还赖在这里懒洋洋地撸猫，直到阿K找来了。阿K下午要去医院拆线，郑星耀现在应该也在那里，怎么会突然来电呢？
    孟晴有些意外地接通了电话，另一头马上就传来郑星耀清亮的声音，“孟晴，江湖救急！”
    “怎么了？”孟晴不紧不慢地问。
    “你今天还会出去吗？”电话里除了郑星耀的声音还有医院叫号的广播声，听来很是嘈杂。
    “不出去了。”
    “那太好了！”郑星耀立马激动了起来，“有件事求你帮忙。今天我轮休，答应了帮补习班上的一个学生开堂小课。本来约的是四点，可今天外科人满为患，到家六点都够呛。我刚刚联系过他，他已经出门了。要是我赶不回来，等人到了以后能让他在你那里待会儿吗？我一回家就把他领走。那个……可能不太方便，但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人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刚说完，孟晴便一口答应了，“你让他直接上楼找我。”
    “就知道你最好了！”郑星耀松了口气，还开玩笑地撒了个娇，又说，“我的学生叫丛峻，长得跟韩剧里的花美男似的，你见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嗯，我记住了。”孟晴继续答应。
    “那就拜托你喽。”电话里不知为何越发吵闹，几乎盖过了郑星耀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吵架，实在说不上话了，我先挂喽。”
    “好的，再见。”随着电话挂断，嘈杂声也嘎然而止。对孟晴而言帮对方这个忙确实是举手之劳，不需要放在心上，他轻轻放下手机，安然地又坐到了画架前。
    傍晚时分，天空阴沉沉的，下起了毛毛雨。
    林杨因为出外勤回来的比平时早，在公寓楼下看到有个年轻人伫立在门口，微微抬头举目望着上方，好像是在把整栋公寓楼都尽收眼底。
    年轻人没有打伞，雨丝划过他俊美无俦的侧脸，勾勒出冷峻又精致的轮廓。
    林杨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随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半个月前出过血案的天台在他眼中几乎与满天阴云连成一片，给人的感觉愈加森然。
    他飞快地别开眼，生怕自己的情绪被恐怖的回忆左右，同时发现年轻人也已经收回了目光，正看向他这边。
    林杨有种类似偷窥被撞破的尴尬感觉，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动。
    而年轻人只是扫了他一眼，之后便径直走向公寓的玻璃大门。林杨尴尬地挠挠头，两人显然是一路的，他也只得跟在对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