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霞公寓再次被警车包围，案发地点、受害人都和前一天夜里发生的事件基本雷同，只不过这次是真正出了命案。
    消息不胫而走，加上之前还有过死者曾经在医院发狂伤人后失踪的新闻，公寓不但被人围观，还有闻风而来的记者到处打探。
    作为报案人的林杨一行被警方一再提醒不要泄露关于事件的任何信息，这和他们的本意倒是不谋而合，毕竟他们每个人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除此之外还有更让人烦心的事，孟晴因为清晨曾独自登上天台有了嫌疑，就连阿K也因他和外卖小哥在医院的事被告知如有必要还会再请他协助调查。
    “你们几位住在顶层又都是目击者，天台不要再去，这段时间也建议别离开S城。”案件负责人在他们全部录完口供后，公式化地对他们一并嘱咐，立时让整层楼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紧张。
    “还是去我们房间坐坐？”
    等到警察离开，于姐也下楼去安抚已经转醒的小琴，郑星耀打破有些压抑的沉默提议道。令他意外的是，这次连孟晴都没有推拒。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四人围坐在2402室的客厅里，终于有机会静下心来把今天各自诡异的经历转述给另一方。
    当阿K描述完自己在公寓楼下看到天台上有两道鬼影后，林杨立马接口道，“你说的……其实我刚才也看到了。”
    “刚才？我们上去后就没见过那两道影子了。”阿K说着赶紧看向孟晴求证。
    可孟晴并没有应和，而是反问林杨，“你看到了什么？”
    “先是和阿K说的一样，只是模糊的影子，但很快他们变得清晰了些，半透明状，有点像电影里的幽灵。能看的出是快递小哥和小白的鬼魂，当时就在你身后的围栏前。”林杨现在回忆起来反而比刚才后怕了些。“不过才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又不见了。”
    孟晴听后不再说话，兀自陷入了沉思。
    郑星耀便插空道，“所以你第一次跟我说看到小白，其实是真的。”
    不想林杨却不太确定了，“可是我透过”猫眼”看到的小白又和在天台上看到的不太一样，它并不是透明的，看我的时候样子还挺吓人。”
    “我眼中的小白也并非灵体，但是和它生前并没有区别。”孟晴终于又开口了。
    “什么情况啊，我自始至终都没见过小白，你们看见的它却还都不一样。”当所有的信息交集在一块儿，反而让郑星耀更加头痛。他心中的疑问本来就不少，没想到单拐出这一桩已经如同乱麻。
    “肯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林杨说话的时候看向孟晴，隐隐表达对他的猜忌。
    孟晴也不愠恼，笑容恬淡，从容如故，不过语出惊人，“我确实原本就能看见鬼魂。”
    “什么？！”率先诧异得坐不住的人是阿K，他不单是整个人跳了起来，还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孟晴。
    “你是说你有”阴阳眼”？”在郑星耀有限的认识里只能想到这个说法。
    孟晴摇摇头，“和那个有些区别，准确的说我是属于一种能通灵的体质，如果鬼魂希望的话，是可以现身与我沟通的。”
    “……”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都没理解他的意思。
    孟晴素来有耐心，不疾不徐地向他们说明，“这么说吧。如果见鬼是一种技能的话，我的情况和星耀说的”阴阳眼”虽然都属于不能自行选择的被动技能，但区别就在于我的技能还需要触发条件。”
    “就是它们希望你看见，主动跟你沟通？”郑星耀先理顺了头绪。
    “差不多就是这样。”孟晴赞许地对他说。
    “所以，你在楼下见过小白，可是到了天台却又看不到它了。”郑星耀像是得到了鼓励，接着分析，“是因为小白只是想告诉你外卖小哥死在天台上的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孟晴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林杨一直插不上话，更不知该先惊叹孟晴的通灵能力还是该先为郑星耀的机敏聪慧点赞。至于阿K，他倒没有纠结，从头到尾就是张大嘴巴，根本就合不上。
    “这事你为什么要对我们隐瞒啊？”郑星耀不无埋怨地问孟晴。
    “因为说出来你们也不一定会信。而且这件事从小带给我的只有麻烦，我不太愿意提起，只是没想到会被林杨看出来。”孟晴淡然解释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杨一眼。
    “不是，我……”林杨实在汗颜。他哪里是看出什么来了，只是凭直觉认为孟晴有点怪怪的，但这事实他又有点说不出口。
    “你的问题暂且放一放，那阿K呢？你这家伙不会也有什么隐藏的超能力吧。”郑星耀将审问般的视线扫向阿K，他无意中转移了话题，也算是为林杨解围。
    “绝对没有！我发誓，这两天是我从小到大最诡异惊悚的经历了，没有之一。”阿K急忙澄清，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见鬼算哪门子的超能力啊。”
    郑星耀不理会他的吐槽，确定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以后，又转向显然比他们知道得要多些的孟晴寻求答案。
    “我猜想阿K之所以能看到天台的鬼影可能并不是因为小白，而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快递小哥……”
    “不会吧，我根本不认识它啊。”孟晴刚说出这番推断就听到阿K非常冤枉地叫了起来。
    “你别打岔！让孟晴说。”郑星耀正听到关键时候，很不耐烦地示意他噤声。
    “但是你曾和它死前有过接触。除了通灵和阴阳眼之外，应该不是没有其他见鬼的可能。比如我就听说过鬼魂会主动找上临死前最后见过的人，或者让其产生执念的人。”孟晴仰头问呆立着的阿K，“你仔细想想，外卖小哥挟持你上天台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嘛？”
    纵然阿K极度不愿再回想前一晚在医院的遭遇，经孟晴提醒他还是把细节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然就惊叫道，“对了，他好像说什么”血还不够”，这小子阴魂不散，不会是想害我吧？！”这个猜想让他既恐惧又愤怒。
    “也许吧。”孟晴说话的口气虽不似先前那般笃定但也并没有否认，“不过，可能是因为你身上的护身符加持，加上对方应该也没到恶灵凶煞的程度，所以他生它前能伤你死后却不能接近你。”
    “他最好别再找我！”阿K忿忿地说，“我一会儿就联系大伯，学几只招除鬼的法术，再不行就请他老人家亲自出马。”
    “我倒是希望你还能帮忙超渡它和小白，我相信小白不会让它伤到你。”孟晴难得向他人提出请求。
    阿K正因为孟晴恳切的眼神而犹豫到底要怎么做，一旁到目前为止还被排除在话题外的林杨先行举手发言，“那个……能说说我是怎么回事吗？”
    他满怀期待地等着解答，可孟晴却直截了当地回复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为什么？”林杨大失所望，不死心地追问。
    “我真的不知道。”孟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个人只知自己事，其他的我都是在和鬼魂接触时无意中听说的，超出这个范围就爱莫能助了。”
    “我这情况这么小众的嘛？”林杨颓丧地嘟哝。
    “你看到的总和我们不一样，而且并不都是鬼，更像是幻象。”这是孟晴从林杨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得出的结论。
    “如果是幻觉的话确实能说明我们醒来后为什么找不到大门被怪物破坏的痕迹。可是如果是林杨的幻觉，这一次我看到的听到的怎么都和他一样呢？”郑星耀总觉得哪里还解释不通。
    “所以我才说林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未知。”孟晴把视线转向窗外的天空，接着说，“凡事皆有因果，不知或许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孟晴又恢复众人熟悉的说话风格，郑星耀和阿K可以接受，林杨听了却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复杂，让他更加忧虑起来。
    郑星耀看他一脸惴惴不安的样子有些不舍，灵机一动又出了个主意，“不是还有阿K的大伯嘛。如果你同意，让阿K把你的情况同他大伯讲讲？”
    “可以吗？”人就是这样，越是解不开就越执着于答案，如果之前还抱有得过且过的心态，林杨此刻已是恨不能马上就解开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他也不希望一直关心自己的郑星耀再受到牵连。
    “当然！”阿K终于做出了决定，拍着胸脯保证道，“你的事，还有给小白它们超渡，全都交给我。”
    “谢谢。”林杨难掩动容，和他共处一室的这几个人虽然可以说是萍水相逢，却意外地让人安心。更奇妙的是，这种信任的感觉于他甚至还有些熟悉。
    负责西霞公寓的物业管理处设在和公寓楼隔着一条马路的停车场里，总共三个间办公室，除了停车厂和公寓，街口的六层商务楼也是他们的项目。
    于姐在经理室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抽泣的小琴，神情冷漠，眼中带霜。
    她手里的手机始终是拨号状态，但无论她打了多少次，都没有联系上从天台逃走的吴师傅。
    天台的大门已上了封条，警察还没有撤离干净，和他们一样在了解情况的还有记者，她可以想象，未来有阵子西霞公寓都难以恢复平日的安宁。
    “别哭了！”麻烦不断令她心烦意乱，对小琴也彻底失去了耐心。
    小琴吓了一跳，不敢再发出哭泣声，可惊恐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在流淌。
    “联系家人或朋友来接你，我放你几天假。”她丢下这句话便扭头离开了。
    停车场有专门的吸烟区，几个物业工作人员本来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天台事件，看见她冷着脸出现瞬时都做了鸟兽散。
    于姐拿出支女士香烟点燃，午后的天气不再明朗，晴转多云又转阴，阳光被掩去，她眼前的大厦孤寂地耸立在阴云之下，头一次给了她森冷的印象。
    “风雨欲来。”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掉了她手里才吸两口的香烟，她回转过身，看到说话之人时意外地一挑眉。
    失去联系的吴师傅终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只是他表情僵硬，眼下缀着青黑，晦暗的投影成片的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