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惨剧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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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的冬至夜,西霞公寓2001室里,正值豆蔻年华的于蓉将一小碟牛奶放到一只纯白色的小奶猫面前。这只小猫是前几天同学送她的生日礼物,连名字都还来不及取。她的母亲一开始并不同意她养猫,却架不住她苦苦请求。
    小猫舔食牛奶的间隙时不时会抬起两只琉璃般漂亮的湛蓝眼眸冲她奶声奶气的叫唤,于蓉则一脸宠溺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温柔地对它说话,“还好把你留下来了,真可爱……就像他一样。”
    可惜她还来不及跟小猫继续互动,父母房间里就传来他们的争吵声。
    小猫吓了一跳,逃也似的躲进了自己的棉窝里,于蓉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幽幽叹了口气。
    这时她的姐姐于凌从外面回来,穿着打扮仍旧是她父亲最不满意的那种性感风格,紧身衣小短裙,这种天气,大衣下面仍旧光着两条纤长笔直的美腿。
    “哼,又吵啦?”于凌一进门就听到父母房里的动静,便嗤笑一声,“老头子今年也不知发的什么邪火,动不动就吵,要我说干脆散了得了。”
    于蓉有些怕她这个姐姐,虽然对她的话很不认同,却也不敢做声,等到于凌径直走回房间才向她离去的方向投以怨恨的眼神。
    父母吵了很久,于蓉默默进厨房用冰箱里残留的蔬菜和火腿肠炒了一锅饭,然后把小白猫从窝里抱了出来,就放在她膝头上。
    她面朝阳台坐着发呆,整个房里都回荡着愈演愈烈的吵闹声,小猫在她膝上有些不安,漂亮的蓝眼睛忐忑的左右转动。
    突然,一声尖啸似的吼叫穿过她的耳膜,她感到自己的头很痛,连小猫何时跳离的都不知道,只顾捂住耳朵,紧闭双眼痛苦的呻吟。
    隐约中,身后父母房间的那扇门好像开了,似乎是他们之中有个人冲了出来,直接就扑向了她。紧接着,她的意识便沉入黑暗……
    “砰!砰砰!”
    莫名的撞击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于凌并没有听到,她正戴着耳机躺在床上休息。她其实是睡不着的,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每个人都只关注自己,自私自利,彼此迁怒,一个没有包容的家庭哪里还能算作正常。
    她有个计划,已经在施行中,她就快逃离这一切了,重新开始,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这个计划欠缺的只是资金,也许今晚她就能补上。
    她瞟向床头柜的抽屉,脑海中想象着里面那瓶药粉的轮廓。
    “是你们欠我的。”她神色冷然的低语。
    “砰!砰砰!”
    终于在下一首歌切换的间歇,不和谐的响声传进她耳里。于是她摘下耳机,凝神倾听。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第三次响起,比前两次都重。
    “该死的,又在搞什么?!”她不耐烦地咒骂,却还是忍不住下床想要看个究竟。
    于凌打开房门,夜幕已至,没开灯的客厅里一片昏暗。那动静已经消失了,甚至连父母的争吵声也止歇了。
    可是人呢?他们不吵了,都在干什么?
    “喵!”
    通向阳台的铁门前,于蓉带回来的那只小奶猫拱着背竖起毛,冲她露出还没长齐的小尖牙厉声叫着。它面露凶相,不似平常撒娇邀宠的样子。
    于凌瞪了它一眼并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
    她的房间单独一边,妹妹和父母的在客厅的另一头,客厅里没有人,只有猎猎的风从未关的窗户吹进来,她止不住打冷颤。妹妹的房门已关,父母的主卧倒是敞开着,也未见有灯光透出来。
    “老爸、老妈?于蓉?人呐?”
    连小猫也不知跑去哪里的房间陷入了沉寂,于凌不由紧张了起来,她莫名就把父母的房间当作是蛰伏在昏暗中的夜兽朝她张开了巨口,踏进去便是万劫不复。她迟疑着不敢进去,便隔着些距离呼喊。
    不过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就算父母吵得过于激烈不欢而散,总不至于连于蓉都没交待一声就离开这个家吧?
    她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未知的恐惧将她整个人包围,紧绷的神经敏感到连环绕在身边的寒风都变成了桎梏。
    这时,她有粘湿的触觉从脚指头漫延到脚心,她是赤脚出来的,所以能清楚感到液体流动的轨迹,像是从面前的房间蜿蜒流到她的脚下。
    她屏息低头,动作僵硬的好像脖颈只是生锈的铁疙瘩。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液体的颜色因为昏暗的环境看来比赤红更深,已然在她脚下渗透,连她白晰的双脚都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那是血!在她这么断定的时候,浓重的腥臭味通过鼻息在她体内掀起惊骇的巨浪,惶恐瞬间灭顶,她开始尖叫,不管不顾的转身就跑。
    她要离开这里,无论父母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都只想要离开。
    这回她来不及再作计划,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夺门逃跑,却不想刚打开门就撞到了人。
    她猛的跌坐在地上,对方也是。
    “救命……”她的呼救被噎在喉咙里,惊恐的泪水在她看清被自己撞倒的那人后夺眶而出。
    那个人披头散发,身上的丝绸睡衣和被发丝遮掩的面孔都满是血污,可于凌却还是能认出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趴在地上,头仰成奇怪的角度,目光阴恻恻的望着她说,“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这里吗?走吧,妹妹和爸爸都在上面等着。”母亲一说完就猛的伸手抓住了于凌的脚踝。
    于凌感觉那只手异常冰冷,寒气沿着脚踝扩散,瞬间就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她如坠冰窖,全身都似被极冻,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慢慢爬向自己……
    是夜,西霞公寓背面的空地上,罗丁带着女儿罗婕站在用白色粉笔圈出的椭圆图案外,神色木然地看着圈里头刚开始燃烧的锡箔和金纸,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形成忽明忽暗的叠影。他们两人就住在公寓的1楼2室,而烧纸的方位正好离自家朝北的房间窗下不远,隔着防盗窗框和窗户玻璃,有个鹤发鸡皮的老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祭奠。
    忽然不知从何处刮起一阵怪风,绕着圈里打旋,扬起层层烟灰。
    “痛!”烟灰被带进了罗婕眼里,她惊呼了一声用力揉起眼睛。
    “你小心点,别乱动。”罗丁急忙抓住她的双手制止,弯下腰小心审视罗婕已泛起泪水睁不开的双眼。
    “咚!咚!咚!咚!”
    正在这时,他们的耳边连续不断的响起四声巨响,霎时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他们的脸上。
    “爸!”罗婕双目隐隐作痛,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袖。
    罗丁一扭头却看的分明,有四具尸体横陈在他们面前,都被摔得血肉横飞,混着黄白碎屑的血水随处流淌,有一注抹去了白粉笔的颜色,与燃烧的火焰相汇,“嗞嗞”作响。
    罗丁把女儿紧紧抱进怀里,慌忙捂住她的眼睛。他自己则张嘴急促地喘着粗气,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就在那个冬至夜,住在2001室的一家四口先后从天台上跳了下去,无人生还,据说个个摔的血肉模糊,现场惨不忍睹。更加不幸的是,这家人摔下来的时候,一楼有一对父女正好偷偷在公寓后面烧纸,人就死在了他们面前。女儿还好,那父亲没过几天就疯了,肯定是被吓出来的。至于那家人跳楼轻生的原因有很多版本。有说是他家大女儿不学好在外面欠了巨债,一家人偿还不起集体自杀的;也有说这家男主人精神有问题,常常打骂家人,是他失常后把妻女赶上天台推下去后再轻生的。不过这是我搬来之前发生的事,所以也只能道听途说。其实这楼里很多人都挺忌讳这件事,连和我一起后来搬过来的孟晴、阿K也是。”
    早点铺不能堂吃,两人就一人拎着一袋点心往回走,路上郑星耀把关于西霞公寓将近十年前的这宗命案告诉了林杨。
    “唉,也算是人间惨剧了。”林杨听了很是唏嘘,“不管是什么原因,人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谁说不是呢。”郑星耀点头表示诚然,却不愿沉浸在感叹的气氛里,便又开始琢磨起来,“从我搬来以后,通天台的木门一直锁着,只有物业有工作需要才会上去,还都是在白天。昨晚也不知怎么会开的。”
    “我做笔录的时候物业保安也在,我不经意听到他说没人上去过。”林杨回忆道。
    “不说了、不说了。我本来还好,现在被你和阿K闹得也有些害怕。阿K也真是爱管闲事,有保安在他跟着救护车走什么,真是注定要有血光之灾。”事事往往都是细思恐极,郑星耀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林杨见他被影响,确实有些后悔把自己的事说出来。
    “你又来了。”郑星耀却停下脚步正色看着他,“你不说出来才有问题,有些事宁可信其有,早做防范总是对的。就算不是邻居,你要是把我当朋友,遇到麻烦就该告诉我。让我以后因为没有及时帮忙而后悔,才真是不够意思!”
    在林杨看来他微微蹙起额头、眼睛瞪得滚圆的模样像极了在娇嗔,动容的同时脸上又不觉失笑。
    “你呀你,每次一说你就知道笑。”郑星耀有点嫌弃他的态度还不够端正,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朝前走。
    林杨连忙长腿跨出一大步,重新与他并行,“谢谢你。”他郑重地道谢。
    “不是不好意思,就是谢谢……”郑星耀还在碎碎念,“动不动就谢,有什么好谢的啊?”
    “谢谢你这么快就把我当朋友。”林杨诚挚地看着他解释。
    林杨的眼睛在阳光底下是深褐色的,比黑色浅淡,属于温柔的颜色。郑星耀没想到自己一眼就能看尽他眼底的微光,说不上哪里不自在,却还是别开了眼。“哎呀,朋友贵在交心,和时间有半毛钱关系。有些人你怎么看都不顺眼,有些人偏偏就一见如故。”
    “看来我是后者。”郑星耀的睫毛纤长,林杨数着它扑闪的次数漫不经心地感慨。
    “哎呀,冷死了,一会再聊,快走吧!”高楼下确实寒风更劲,郑星耀又很怕冷,忽尔就跺着脚催促道。
    林杨没说话,只是依言加快了脚步,而且越走越快。
    “也不用突然加速啊。”郑星耀连忙追上去笑着抱怨。
    不知是谁先起了玩兴,两人互相追赶着对方的脚步,很快就变成了在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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