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一切只因离  1-樱花树 吉他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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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个笨蛋。
    初三那年的初秋,我遇到了墨,一个在我看来神秘而不可理解的人物。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天空中的云密而紧,把月亮遮挡的严严实实。我独自一人散开腿坐在一个小孩子玩的沙坑里,看着一旁的滑梯上那些各种
    各样的黑黑的脚印。大概20分钟前,我就是从那上面滑下来,弄脏了我崭新的淡蓝色裙子,造就我裙子上那怎么抹也抹不去的污痕。我仰起头来看那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无可救要的想像哥哥的模样。明明就是近在眼前,可我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一旁的大梧桐树正被风吹得哗哗响。我看着它,想像它就是一棵漂亮的樱花树。树上早已开满了一朵朵粉色的樱花。晚风吹来,将正在飘落的花瓣带到遥远的地方。我听见有人来了,大概会是一个漂亮的王子骑着匹黑得发亮的马。王子会向我伸出一只手,温柔地说:“上来。”我高兴的侧过身,而他就在那儿了。
    一身黑衣,手中抱着个木吉他,斜着身子坐在离我不远的长椅上。前额的头发有些长,使我没办法看清他的脸。他只是轻扫了我一眼,便低头开始弹一首曲子。我抬头看天,却意外的找到了一颗星星,它孤独地在那儿发着亮,尽力展现着它仅有的光芒。我闭上眼睛,跟着吉他声一起哼唱,却完全不知道在唱什么。
    “你知道这曲子?”吉他声停止了。他问我。他有着好听的声音。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怎么会唱?”
    我不知怎样解释,我耸肩:“只是凭感觉,听熟了调子就渐渐知道了。”
    吉他手似乎并没有听懂我的话,他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你为什么坐在那里?”他指着沙坑说。
    “这里么?”我用手轻轻拍着身边的沙,“刚刚从滑梯上滑进来,觉得很舒服,就坐这儿不想动了。”
    我含笑的看着他,读懂了他的沉默不语。“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他说。
    我哈哈一笑,从沙坑里摇摆着站起身,腿已经麻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个”,就在我快走出那小公园时,他叫住我,“你的裙子上有脏东西。”
    “我已经知道了”,我仰起裙摆,上面的污痕格外的明显,“但是谢谢你的提醒。”
    那吉他手在我身后轻轻的笑了。我却想像着妈妈看到我的裙子该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希望着她能骂我,甚至惩罚我。可我的希望却是徒劳的。等我回到家,妈妈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压根没注意到,甚至都没注意到我回家了。我叹息,脱下裙子,把它狠狠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依然有个晴朗的夜晚。黄昏时下了一场阵雨,把天空都洗干净了,天上的星星也看得清楚了。我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裙,一边仰望星空一边朝小公园走。出乎我所料,今天那里居然已经有人了。
    “你这样走路就不怕摔倒?”他穿着白衣牛仔裤,斜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好笑的看着我。他的木吉他静静的躺在他脚边。
    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吉他,然后直径朝它走去。我跪坐在它旁边,把它轻轻地拿起来放在膝盖上。我抬头看看他:“可以么?”他望着我的眼睛,微微点头。
    我轻轻拨弄着吉他上的弦,却全然不知我在弹什么,或者该弹什么。我看着吉他的弦,想像它们就是钢琴的黑白键,想着它们曾经多么让我头痛。我曾坐在那张硬硬的钢琴凳上,一次又一次地弹那一首《公主圆舞曲》。哥哥会坐在我身旁,手中拿着一个小木尺。我每弹错一个音,他就会用那木尺来敲我的手。不重,但也足以让我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打湿钢琴键,在心里骂哥哥一万次。而他只会瞧着我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丢给我几张纸巾,然后示范“公主圆舞曲”的正确弹法。哥哥会吉他,但他并不会钢琴。当了我那么多次监督以后,他似乎也学会了。我却要命的从来都无法学会。
    我见过他平躺在他的大床上,手中抱着吉他,一面痴痴的看着天花板一面熟练地弹着一首名叫《绝》的曲子。他的天花板上贴着一张被放大了的照片,上面是个美丽的女孩,没有笑,只是带着妩媚的眼神望着前方。哥哥走后,我曾无数次的躺在那张旧床上看天花板上那女孩的照片,想像着她可能就是哥哥离开的原因,并且同时想像她哭的样子。她的脸虽然美,一哭起来,肯定很丑。我努力的想,想没有想出来,我却哭了。眼泪一次又一次打湿了床单,就像它们曾经打湿了那些钢琴键。
    我停止了弹奏,闭上眼睛,轻轻哼唱范晓宣的“眼泪”:“眼泪是苦,眼泪是伤悲,眼泪都是你。”我停止了,如果唱完整首歌,我肯定会哭。
    “你是混血吧?”我忽然听到有人问,几乎忘了坐在我身边的吉他手。我睁开眼睛,他正懒懒的靠在长椅上,脸上带着笑。我慌忙的把一直抱在手中的吉他递给他,说道:“不好意思,这个给你,谢谢了。”
    “哦不,我是说,没事”,他接过吉他,“我只是问你是不是混血。因为你的头发和眼睛——”说这话时,他指指自己的头发和眼睛。
    “这个吗?”我抓起一撮头发,“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混血,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
    “以你的外形来看,很难想像你只有四分之一。”他认真的说。
    我微笑着耸肩:“很多人都这么说,事实就是事实”,我再一次仰头,“我该走了。”说完我站起身,腿又是麻的。我甩了甩它们。
    “你明天还会来这里么?”他问我。“
    会的。“我回答。
    “我叫严墨。”他又说。
    我转头:“艾莉诺。”然后报以微笑。
    他也笑了:“去吧。”
    我甩了甩头发,轻轻的离开,而我就知道身后一定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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