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如玉。

    修长的十指，圆润的指甲，涂着淡淡的蔻丹红，不带一层薄茧，看上去好美好美，宛如羊脂玉雕成的一般。

    垂下头看看自己小小的宛如一朵白梅花的手，粉雕玉砌的白玉娃娃嘟起了嘴，有些不高兴。

    “怎么不高兴了？”美丽的女人看向自己小小的女儿，宠溺地将她搂入怀中。

    “我的手没有娘亲的好看。”小人儿低下头，有些闷闷不乐。

    “我的衣儿长大了一定比所有的人都好看。”女子失笑，仍然耐心地哄着她，“也比娘亲好看。”

    “真的吗？”小人儿抬头仰视着女子，扑闪着自己长长的睫毛，有些不敢置信。

    ……

    娘亲已经死了!

    梦中的人儿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都是假的，是假的！

    醒来！

    快醒来！

    不敢在这美好的梦境中多待片刻，只因为，怕自己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醒来！

    “醒来！”

    “神主，神主！”耳畔传来女子的惊呼之声，神无羽终于从梦魇中醒来，已是汗湿透衣。

    “神主，做噩梦了吗？”一旁守着的紫缡掌起了银灯，将她扶了起来，靠在床头。

    “没有，只是梦到小时候的事了。”神无羽垂头看向自己的手，一样是修长白皙的手，粉红的指甲没有涂任何的甲油，却没有当年记忆中那般惊人的美感，而是苍白得近乎透明，青色的经脉隐约可见，掌心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痕迹。

    执掌天下。

    神无羽看向紫缡，在她的杏眸之中，她看到一个苍白如雪的女子，如同妖魔。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她的肌肤近乎惨白，如同脸上的面具。

    她也曾梦想过嫁个如意郎君，也曾经在梳妆台前连续待上一两个时辰，只为了梳一个满意的发髻，也曾经为了出门而忐忑不安地选着衣裙首饰，生怕自己有哪里不好看，让他讨厌。

    可是，一切都已过去了。

    再没有最初的心境，再回不到那些过往。

    “紫缡，你想过嫁人吗？”神无羽喃喃问道，“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紫缡一怔，随即黯然道，“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嫁人呢？紫缡生是神主的人，死是神主的鬼，怎么会想到那些呢？那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神无羽看着她，眼神迷茫，“是吗？”

    那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是啊。”紫缡道，转头看了看屋中的莲花漏，“神主，已经五更了，要起了吗？”

    “起了吧。”神无羽有些疲倦地说，“还有好多事情呢。”

    既然不可能，那就算了吧。

    事到如今，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宫挽衣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是神无羽。

    虽然章家覆灭了，可是章家暗地里的势力大部分还是保留了下来，而这些势力，不仅仅有章家苦心积虑培养的死士，也还有遍布暠朝的人脉。

    “要将这些人收为己用，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松月亭指点着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比如说王宣这个人，他已经贵为一州之长，但是以他的才能，我们也不能许给他过多。”

    “那是自然。”神无羽含笑道，“他是能吏，不是正臣，能够做刺史，已经是章家的提拔。若是本宫，给他个府官已经不错了。”可以用，不可以重用。

    “王宣表面上是宫家的人，但是却暗地里和章家勾结，章家一灭，必定惶惶不可终日。”松月亭沉思道，“若是主上能够胁之以死，诱之以生，保他现在的荣华富贵，也就罢了。”

    “还有这个人，也是必定要握在手上的。”纤细的手指下移，“礼部左侍郎虽然表面看上去没有尚书和右侍郎风光，可是却是做实事的。而且，他的一个内兄是史官，最好也争取过来。”

    “主上可真是为难我了。”松月亭苦笑道，“这两个都是清官谏臣，怎么能够收买？”

    “这就要看松先生的三寸不烂之舌了。”神无羽笑道，“松先生的口才，可是暠朝数一数二的啊。”

    “属下尽力而为吧。”松月亭道，“‘尔玉’的人还好打发，至于‘赤龙’，恐怕就要主上亲自出马了。”历代赤龙都是皇室的直属势力，虽然对皇帝忠心耿耿，可是，也是只听从于正统。若是他一个小小的无名谋士前往，只怕说得口干舌燥，也不会有任何的效果。

    “这个自然。”神无羽道，转头看了皇崇宸一眼，“皇公子是否要随我同去呢？”

    方才二人讨论之际，皇崇宸一直在旁边听着，此刻见神无羽询问，便道，“若是殿下离开，自然紫缡也要随身护卫。松先生也离开了，红袖楼交由谁人打理？”

    神无羽看着他，银面之下笑容灿烂，“那么，皇公子是想代本宫前往，还是想留下来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是刁难，若是他说想自己前往，无疑是想率先一步取得“赤龙”的认可，若是他说自己留下，又有想要夺权，架空神无羽的嫌疑。虽然知道神无羽现在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皇崇宸还是不愿意冒得罪她的风险。“在下倒是有个主意，殿下不妨将紫缡姑娘留下，由我陪殿下前往。”

    “的确是个好办法。”神无羽道，“紫缡，你说呢？”

    “任凭主上吩咐。”紫缡道，并不表态。皇崇宸的武功的确不弱，与她相比也是五五之数，只在岳清之下。可是，若是让他和神无羽通行，只怕……

    “那就这么办吧。”神无羽道，“那么，一路上就有劳皇公子照料了。”

    皇崇宸暗自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从前认为神无羽很美简直就是瞎了眼，在他看来，神无羽根本就不能够算是女人，哪个女人会像她这样？可是，他也不认为她像男人，男人的豪爽她根本没有，常常在若有若无之中试探他。他毫不怀疑，若是他方才的回答有什么偏差，也许她不会杀了他，但是，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不过，有一件事他不得不承认。

    神无羽，的确很适合做霸主，更加适合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