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妹妹，你决定了吗？”

    “你真的，要参与到这一场争斗之中吗？”

    没有任何的震惊，当看到自宁城匆匆返回，并且带回大批答卷的宫挽衣的时候，太子只是平静地问。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外公的盛怒，母后的叮嘱。

    没有人预料到，这个单薄美丽的少女，可以做到这一切。她不仅征服了宁城士子的心，更加重要的是，她所带回的一份奏折。

    “是的，太子殿下。”不是以往亲密的“太子哥哥”的称呼，而是冷漠的“太子殿下”，宫挽衣甚至没有抬起头看着商重圣的眼睛，“当我出生在宫家的时候，当我选择姑姑和重明哥哥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脱身。”

    当她，想保护她所有在意的人的时候，她就必须也只能够这样做。

    是的，她已经不再是他的挽衣妹妹了。

    太子听着她冷漠的声音，踉跄着离开，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所有的委曲求全，所有的温柔体贴，换来的不过是她的无情。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办法恨她？

    锁龙阁。

    沉默地翻阅着宫挽衣带回的一份份答卷，宁王紧紧地抿着嘴，何其相似的一幕，不过就在几个月前，他为了一份奏折，与宫昂翻脸，可是如今，却轮到宫昂为了一分答卷，与他翻脸。

    不是不知道宫家的重要性，可是，可是，宫挽衣现在掌握的力量，他又怎么舍得抛弃？这些锦绣文章，代表的都是未来的臣子，足以翻覆朝堂风雨的力量，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找到了！

    《论世家之弊病》，缓缓念出答卷的题目，宁王终于忍不住变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敢写出这样的文章？

    然而，匆匆一瞥之下，宁王也不得不承认，这篇文章的确是字字珠玑，才华横溢，难怪宫挽衣竟然不忍释手，甘愿冒着得罪皇权的风险带了回来。

    世家的力量建筑在皇权之上，所以，松月亭不仅要批判世家，更加要批判皇权。所以，这就注定了，这个人，不可用，不能用，纵然他满腹经纶。

    宁王看着答卷后宫挽衣的批语，“疏狂书生之言，虽有大不敬之嫌，然世家之说切中时弊，不可不听。然，冒犯皇权，其言可用，其人不可用，不可杀，不可近，唯纵之于山水。”

    “看清楚了？”英宗淡然问道，“你如何看？”

    不可用，因为冒犯皇权；不可杀，因为其言甚重；不可近，因为蛊惑人心。

    若他是帝皇，可有勇气用其言？

    若他是宫挽衣，可能够带回此卷？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璇凤郡主之言，甚为合理。”

    “为什么？”

    宁王自然不可能如实说出，略略犹豫了一会儿，已经听见英宗的冷哼。他不由得大惊，匆忙离座伏跪在地，“儿臣愚昧，请父皇恕罪！”

    英宗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宫家的人，似乎永远喜欢自作聪明，揣测别人的心意，只可惜他们永远都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他们可以看穿的。

    “那么，你也同意削弱世家了？”英宗淡淡地问道。

    “儿臣，儿臣……”宁王有些不解，他实在不明白，英宗只是针对宫家，还是三大世家，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坐视已经大伤元气的宫家宫家削弱，那对于他而言，将是个无可挽回的损失。他不会因为这么一道奏折疏远宫挽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希望这道奏折付诸实施。

    “愚蠢！”英宗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失望，他的这些儿子，一个个想的都是怎么争权夺利，怎么巩固自己的地位，怎么在他百年之后成为未来的天子，却从来没有想过，当他们真的成为帝皇之后，该做些什么。

    他的三个儿子之中，商重圣过于阴暗残忍，商重德虽然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至于商重明，虽然三个皇子之中他算是最出色的，可是，依然配不上帝皇的玉玺。

    幸好，他还有挽衣。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感谢苍天赐给了他挽衣，让他可以弥补对锦瑶的愧疚与缺憾，让他可以将商家的血脉传承下去，让他，可以不至于愧对他的父皇。

    如果在你的心中，宫家永远比天下更加重要，你又要如何去做一个伟大的帝皇？英宗冷漠地看着商重明，没有开口，但是却在心中低声叹息，你又要朕，如何将天下托付于你？

    在他的心中，宁可宫挽衣选择的是太子，至少那个在外人眼中昏庸残暴的太子，从来不曾伤害过挽衣，甚至不曾违背过挽衣，可是，宫挽衣选择的却是商重明，而未来的皇后，必须是宫挽衣，她甚至比未来的天子更加重要。

    如果挽衣选择的是商重明，那么未来的皇帝就将是商重明。

    英宗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他从来都不喜欢宫家，更加不喜欢玉贵妃，于他而言，宫家与玉贵妃不过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逼迫他的人罢了。可以因为宫挽衣，他必须亲自将帝皇的权柄交到宫家的皇子手上。

    “你下去吧。”英宗沉声道，没有再听商重明的辩解与分说。

    “到郁泠宫去，让挽衣将那支荆钗送来。”英宗闭了闭眼，低声道。

    “是。”辛舒匆匆领命，正要离开，突然又被英宗唤住。

    “你告诉她，如果她不愿意，可以不送来。可是，若是送来了，在朕死之前，她都不可能拿回去。”英宗淡淡地说，“另外，把今天宁王的表现告诉她。”

    “是。”辛舒沉默了一会儿，躬身应道。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那支荆钗对于英宗，对于锦瑶公主的重要性。他自幼便是服侍英宗的奴才，承蒙英宗的青睐，从未将他当作奴才看待，而是如同朋友一般，对于英宗和锦瑶公主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那支荆钗，是英宗亲手削了，送给锦瑶公主的礼物。锦瑶公主下降宫柔石的时候，什么心爱的饰物都没有带走，独独带走了那支荆钗。锦瑶公主薨后，英宗带走了锦瑶公主所有的东西，唯独没有找到这种荆钗。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辗转到了宫柔石的手中，被宫柔石当作了宫挽衣金簪之礼的礼物。

    陛下，已经开始对璇凤郡主不满了吧？

    虽然因为锦瑶公主的关系，不会真的怎么处罚郡主，可是，陛下还是想要从郡主的手中，取走锦瑶公主唯一的遗物，作为郡主选择宁王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