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篇之宫挽衣  第八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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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庙。
    真的是太过奢侈!
    甚至,丝毫不曾顾及仪制。
    虽然不过是行金簪之礼,甚至不是及笄,但是,却是较前几年太子纳侧妃的场面,更加隆重奢靡,可是,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都不曾有过异议。
    璇凤郡主的眷宠,竟然深厚至此吗?
    柳念奴嫉妒地看着英宗身边的宫挽衣,心中如受火烧,她亦是大家出身,只是因为少了一个公主的娘亲,所以,即使嫁入东宫,也只能够是侧妃,因为,太子说,非宫挽衣不娶。
    她自认出身高贵,柳家近年来素来与章家交好,章家这一辈又没有什么嫡出女儿,纵然偏房有几个少女,也都成不了气候,东宫太子妃之位,舍她其谁?
    而现在的太子妃,必然也是未来的皇后。
    太子纳妃之际,她的名字被在朝堂上提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太子的反应,却不在她的预计之中。太子喜欢宫挽衣,她不是不知道,可宫挽衣毕竟是宫家的人,太子再喜欢,难道还能够越得过朝堂间的派别纷争吗?
    然而,她似乎低估了宫挽衣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太子在章皇后心中的分量,所以,在章家的默许之下,太子请求赐婚,陛下虽然没有答应,可她,终究只是成了侧妃,而太子妃的位置,却是留给了那个宫挽衣。
    不远处,宫挽衣随英宗缓缓行来,因是行金簪之礼,不得不按品大装,打扮得极为奢华。柳眉描黛,朱唇着丹,头上却只是梳了一个疏散的鬓,待皇后亲为梳理。
    “臣妾参加陛下。”皇后率先跪下,其余的人也跟着行礼,她亦跪在皇后身边,却在垂头之际不经意地看见英宗竟是毫不在意地令人起身,而左手却是牵着宫挽衣,仿佛慈父牵着爱女。
    宫挽衣不敢跟着英宗受礼,后退了一步,待众人都起身之后,才屈身行礼,“挽衣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芷妃娘娘……”
    “好了。”英宗不待她见完礼,便笑嗔着将她拉起,“平日里你见朕,也没见你这么乖巧,安安分分地行礼。”
    “舅舅自然是不同的。”宫挽衣顺势起身,“何况,如果不是舅舅默许,挽衣又怎么敢在御前失礼呢?”
    “你这丫头。”英宗笑着摇头,转头看向皇后,“梓童,你听听看,她不想行礼,不遵宫中礼节,倒是朕的错了。”
    “璇凤郡主气韵天成,又何必拘泥于宫中礼节呢?”很久没有听见英宗这般亲密地跟自己说话,皇后心中一酸,却是笑道,“而且,若不是陛下娇宠,璇凤郡主也断然不敢如此的。”
    宫挽衣站在英宗身边,不依地拉着英宗的袖子,“舅舅,听见没有,皇后娘娘都说是你的错呢,怎么反倒怪起挽衣来了?”
    英宗看着她,低叹一口气,显然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
    柳念奴在一边看着,只觉心酸无限,她虽是堂堂太子侧妃,又怎么有这般时候,敢在英宗面前撒娇,让皇后求情呢?
    然而,心念一转,柳念奴走了上去,伸手拉起宫挽衣的手,“是挽衣妹妹吗?我久在东宫,不常出来走动,竟是今天才见到妹妹。早就听说妹妹深受父皇喜爱,胜过公主,我还不信,今天亲眼见了,才知道妹妹这般冰雪可爱,叫人不得不疼。”
    她一语三关,既称赞了宫挽衣,又悄然之间为英宗解了围,甚至还暗自指出公主之宠不如宫挽衣,可以挑拨离间,自以为做得漂亮,不料一眼瞥见皇后眼中竟有不悦之色,不由得心中暗自打鼓,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柳妃娘娘吗?”宫挽衣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娘娘这般美貌,珠玉在前,挽衣怎么能够算得上冰雪可爱呢?”
    “愚蠢!”天香公主站在芷淑妃后面,低声冷哼道,她可是早就在宫挽衣面前吃够了苦头,别说柳念奴只是一个太子侧妃了,就是太子甚至皇后,在英宗心中的分量也远远不及宫挽衣,她的小动作,能够有什么用?
    芷淑妃回首看了她一眼,并不多言,但是那眼中的寒意,却让天香公主不寒而栗。
    她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同样愚蠢?
    皇后笑了笑,“你们姐妹若是投缘,不妨以后多亲近亲近,不过今日,还是先行大礼吧。”
    皇后既然如此说了,宫挽衣也不好多说,她从来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人,否则对吴玟茹也不会那般毫不留情,只是对太子抱愧,所以心底便对柳念奴多了分容忍。
    “是,皇后娘娘。”宫挽衣应了一声,淡淡地瞥了柳念奴一眼,眼中充满了不屑。
    因为只是金簪之礼,所以没有及笄之时的隆重,更加没有“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的三加三拜之礼,但是因为英宗的偏爱,还是极尽奢靡。
    比之前年的太子束发之礼,虽然场面有所不及,但是也仅仅是在所请宾客方面不同,太子束发之礼着重请的是朝堂大臣,仅有少数地位尊崇的嫔妃可以参加,而宫挽衣的金簪之礼,却是一个不漏的遍请了朝廷命妇,至于男子参加的人除了皇族男子之外,就只有宫家本族男子。
    宫挽衣跪在席上,低垂着皓首,任凭玉贵妃冰凉的双手穿过自己的双鬟,将自己的头发打乱解散,玉贵妃手上的力气有些大,宫挽衣觉得头发被扯得疼,想要开口提醒玉贵妃,但是犹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今天,姑姑一定很生气吧。
    虽然按理姑姑是自己的长辈,又是宫家地位最尊崇的女子,自己的金簪之礼本该由姑姑进行,但是因为舅舅的原因,为自己行礼的不仅仅该是宫家最尊贵的女子,更加应该是宫中最尊崇的人,所以,姑姑只能够为自己解发,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姑姑而言,无疑是一种耻辱。
    玉贵妃解散了宫挽衣的头发,用清水净了手之后,便退在一边。
    皇后上前一步,采用清水净手,然后以罗巾擦拭双手,等待御命。待英宗点头示意之后,便有女官朗声道,“璇凤郡主金簪之礼现在开始,恭请皇后娘娘为璇凤郡主束发。”
    皇后伸手接过宫女递上的象牙雕花玉梳,轻柔地握住宫挽衣的长发,慢慢梳了起来。章皇后出身世家,时时有宫女伺候,自然不会擅长梳头,但这也不过是个形式,是为了向世人宣告她才是这后宫的主人,为了体现璇凤郡主在宫中以及英宗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略略整理之后,皇后便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玉贵妃站在她旁边,躬身递上一根素色玉簪,皇后伸手接过,有意无意间看了玉贵妃一眼,之后才缓慢地为宫挽衣正簪。
    “郡主殿下,请跟我来。”皇后显然是下足了本钱,竟然让尚宫来引领宫挽衣更衣,宫挽衣心中不免有些感激,跟着尚宫离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太子不免有些心焦,低声问身边的奴才,“怎么这么久?”
    “殿下,这是正常的。”随太子而来的是自幼伺候太子的章祥,深知太子之心,“郡主要更衣、整鬓还要补妆,至少还要半个时辰呢。”
    “是吗?”太子依旧是心浮气躁,抬头之间却看见宁王商重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冷哼一声,转首看向别处。
    又过了许久,宫挽衣才姗姗而来,头上的发髻已经梳成了妩媚灵动的灵蛇鬓,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换成了浅紫色的宫裙,另外添了耳环、玉佩、手镯等饰物,更加美丽动人。
    “臣女宫氏挽衣拜见陛下。”宫挽衣盈盈拜倒,待她行礼完毕之后,英宗才伸手将她扶起,又示意身后的辛舒赐赏。
    辛舒取出两只如意、一套紫玉首饰、一套金银首饰、以及一方田黄雕雉印章,放在宫挽衣身后的梅妆所托银盘之上,宫挽衣再拜谢赏。
    接下来便是依次拜见皇后、玉贵妃、淑妃以及菊嫔,各自也都有赏赐。英宗并非好色之人,后宫嫔妃不多,位分高的人也只有这么四人值得宫挽衣拜见。见过后宫嫔妃之后,宫挽衣略略顿了顿,向下座的宫柔石行去。
    九岁时的她,不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而现在的她,已经足够成熟,足以应对宫柔石的挑战。
    宫挽衣向宫柔石行跪拜之礼,“挽衣见过父亲大人。”
    “起来吧。”宫柔石的声音有些嘶哑,蕴含着些许疲惫,实在不像朝堂上叱诧风云的丞相大人,宫挽衣不免有些惊讶,抬首看去,宫柔石的发髻上竟然已经隐隐着灰,不由得心头一动,暗自黯然。
    宫柔石拍了拍手,下人送上一根荆钗,宫挽衣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她的金簪之礼,他也要这样挑衅她吗?
    即使是宫家任何一个旁系少女,他也不必如此侮辱吧?
    宫柔石慢慢地道,“这是你母亲生前珍藏的荆钗,现在我还给你,你好好收藏吧。”
    宫挽衣一怔,回首看向英宗,英宗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宫挽衣便谢礼收下,却仍然暗藏戒心,不敢相信宫柔石如此好心。
    接下来便是与她同辈之人,宫挽衣向太子拜倒,还未拜下,太子已经伸手扶起她,太子的赏赐,却是一对锦盒,里面放着同心结。
    宫挽衣身后的梅妆神色一变,着急地看向宫挽衣,宫挽衣凝视着太子,轻轻摇了摇头,不顾太子绝望凄然的眼神,向太子下方的宁王行去。
    她没有再向柳念奴见礼,太子如此行径,是她的尴尬,也是柳念奴的尴尬,而她,不想因此而让事态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柳念奴看着宫挽衣从自己身边走过,银牙紧咬,气得脸色发白。
    她不敢怪罪太子,只好将气撒在宫挽衣身上。
    宫挽衣走到宁王身边,拜倒在地,娇声道,“宫氏挽衣见过宁王殿下。”
    商重明伸手将她扶起,宫挽衣低声问道,“你的礼物呢?”
    商重明一笑,亦压低了声音,“送你一个如意夫君如何?”
    宫挽衣一怔,商重明已经离座,拉着宫挽衣跪下,“儿臣与挽衣两情相悦,求父皇成全!”
    英宗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宫挽衣,宫挽衣没有开口,低垂着头,但是双颊的酡色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思,英宗沉默了一会儿,他自然知道宫挽衣的心思,可是……
    他转头看向商重圣,长子的心思,他自然也知道,而且,他私心里也希望宫挽衣嫁给商重圣,毕竟商重明是宫家所出,心思叵测,而商重圣,却是真心喜欢宫挽衣。
    太子没有看英宗,只是死死地盯着宫挽衣和商重明,突然起身,宫挽衣见状匆忙道,“请舅舅成全挽衣与重明哥哥!”
    太子尚未离座,他的动作已经顿住,只是沉默地看着宫挽衣。
    英宗默然良久,才道,“准奏。你们,择日订婚吧。”
    “谢父皇成全。”商重明叩首道,不易察觉地瞥了太子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嘲讽。
    宫挽衣没有看太子,也许只要她肯转头看一眼,她的心就会有迟疑,就会动摇,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可是,她没有。
    那样凄然绝望的眼神,她承受不起。
    爱情,注定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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