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东望长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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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发了性子长啸一阵,这才静下心来。他远目观望,但见高仙芝带领的四千安西精锐已将两万吐蕃骑兵打得溃不成军,四千吐火罗骑兵分成四路追杀而去。
他心知此战已是大唐稳操胜券,脑中回想过白衣人被砍头之前诡异的神情,看来定是见到吐蕃战败,令那白衣人万念俱灰罢?此来吐蕃骑兵人数虽众,但历经长途疾奔已是疲惫之师,加之陡然从高原上冲到平原地区遭遇的巨大气温差异,令其战斗力大打折扣,恰好他们碰上的正是手持横刀、陌刀善战骑兵的安西精锐,再加上吐火罗四千铁骑从旁协助,吐蕃两万骑兵败走也是意料中事。
萧云思付至此,不得不佩服高仙芝用兵之老辣,计算之精准。他转头回望,见城上大唐士兵已是越来越多,朅师士兵四散奔逃,局面一片混乱。他转身去寻温承,却见楼道门口温承正与几名同伴齐力围攻那名中年吐蕃和尚。
那中年吐蕃和尚显然已经后力不继,但其拍出的掌力却丝毫不减,只是动作迟缓,已是难以伤人。温承等人使用游击战术,都不与那吐蕃和尚硬拼,不时用吐蕃粗话骂上几句,将那吐蕃和尚激得团团打转。
那吐蕃和尚血口大张,犹如受伤的野兽咆哮着与众人死力周旋。萧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名吐蕃和尚口中舌头齐根断掉,难怪此人发出的喊叫如此怪异。他见这中年吐蕃和尚勇猛至极,心中忽觉不忍,当下叫过温承道:“大哥,此人勇猛过人,放他一条生路吧。”转头又对那中年吐蕃和尚说道:“你,逃吧。”
那中年吐蕃和尚本已只是凭着一股精神力支撑着身体,此时围攻他的唐朝士兵听见萧云说话,齐齐退身走开,压力骤减之下,令他反觉一阵虚脱,强撑着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看着萧云。
萧云见他发楞,以为此人不通汉语,当下又用简单的吐蕃语重复了一遍。他与吐蕃人交战时久,简单的吐蕃话语倒也说得像模像样。那中年吐蕃和尚听了还是不动,萧云正待上前再次说明,却见那中年吐蕃和尚一口气接不上来,扑身昏晕在地。
一众唐朝士兵见状哈哈大笑,萧云心中暗自盘算道:“西域佛教盛行,这吐蕃和尚只要不主动伤人,其他人也不会轻易伤他。”当下不再管那吐蕃和尚,转头四下观望,但见人海茫茫,起先助他杀死那名吐蕃老和尚的蒙面唐朝士兵和一行红衣吐蕃和尚早已人影全无。
他微一沉吟,将手中白衣人的头颅用头发分成几股拴在温承腰带上。温承作势欲推,却听萧云对众人说道:“这头功是温大哥带领大家立下的,大家可要记清楚了!”
众人跟随二人冒险拼这一功,眼见头功得到,当下欢呼雀跃。其中一名士兵大叫道:“大家再去朅师王宫里抢些宝贝啊,回龟兹城也好去楼子里享享福。”众人闻言大笑着附和,温承也是心中高兴万分,拉着萧云的手默然无语,闻言也大叫道:“好,大家来此捡回了这条命,说不得要去城里好好发上一笔。走啊,别被其他人抢先了啊!”
众人兴高采烈的高叫着往城下奔去,温承与萧云随后紧跟。萧云历来对战胜后的洗劫甚感无趣,但也明白兵祸之猛无人可以制止。何况此战异常惨烈,前锋营加上后援的一千大唐士兵,死伤最少将近一半,众人早已红了眼,即便玄宗皇帝亲临,在这混乱局面之下想要制止,也怕是有心无力。
一路上随处可见唐朝士兵推门拔户,见到朅师国人便是一阵乱刀砍死。萧云强令自己不去观看,只是约束着与他一道的士兵不去胡乱杀人。他不断的高叫着:“王宫里面珍宝众多,大家赶紧去啊,晚了大帅进城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边跑边喊,不少唐朝士兵听见也都跟了上来,众人都知道城破之后高仙芝会留上一、两个时辰任由士兵们洗劫财物,经他这遍嗓子的提醒,片刻后在他这一队人身后往王宫跑去的士兵已有好几百人。
萧云识得路途,带着众人跑至王宫大门前,但见王宫大门早已大开,一队高仙芝的亲兵押着一群打扮高贵的朅师男女跪伏在王宫大门口。众人知道这些人均是朅师国的王公大臣们,那些亲兵则是高仙芝特意派来保护这些人避免被兵祸所及。
众人心痒难耐,高叫着冲进王宫,那些押人的亲兵军纪严明,却不敢如普通兵士一般肆意抢劫。
萧云看见如此,心下稍安,本待站在门口休息片刻,却见温承去而复返,高声叫道:“兄弟,兄弟,干什么哩,快来,这城都算是你破的,拿些古怪玩意儿回去逗小姑娘也好!”萧云见温承着实高兴,知他得到此功圆了娶月娘的心愿甚是兴奋,当下不忍拂他好意,微笑着被温承拉了进去。
随他二人攻上城墙的大唐士兵大多还等着温承前去叫萧云来,这才一道往王宫内搜寻而去。萧云心中微微一动,边走边想道:“这些兄弟跟我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了一回,此时不先去争抢财宝,反倒在此等我,自是真将我当做了自家的兄弟。”
他随着众人在王宫内乱撞,看见一路上随处可见的王宫守卫尸体,心中又想道:“这些朅师士兵看来都是死守之下被杀,他们为何对一个背叛大唐皇帝的国王还如此忠心,甘愿以身赴死?”他以前多与吐蕃人打仗,大唐和吐蕃本是宿敌,因此大唐士兵多视吐蕃人为仇敌,每次战胜对手,萧云总感到由衷的高兴和满足。但同这些天竺人打仗却还是头一次,虽然帅令之中已经说明朅师国王有叛逆大罪,但他看着这些衣着打扮和吐蕃人迥异的朅师国士兵的尸体,心中却又泛起一丝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