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魉雀的悲啼(3)纵魉而出,夏拓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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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宁撤军了?”风夕惴惴不安的看着边关送来的卷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冬宁也跑了,除了在莽原露面与沙流连争斗之外,便再无半点消息!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是逃离了夏拓边境!因为有东国的人在帮他,莽原有木法残留的痕迹。正是有了擅长隐气的东国之人的帮助,他才能如此顺当的逃离了皇城,东北西连成一气,娄子是越捅越大!他正想着冬宁也出逃之后,不久定会率领大兵压境。为此他已经有了应对的策略,做好了持久争战的打算。虽然他本意并不想这样!但是,但是冬宁竟然撤离了南地!这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想是冬宁也无心久战,所以此事就此作罢也是未可!”影坤惴度着,毕竟南北真是打起来,耗时会非常漫长,对谁也是没好处!
“哪里会这般便宜!”风夕摇着头,看着在面端坐着饮茶的栖梧,后者漫不经心的态度并未令他安定下来。反之,更令他燥烦起来!不仅如此,总有隐隐的恐惧在心底蔓延,他不相信冬宁也会就此作罢,炙魂焚体并没有解,他怎么可能就此收兵!但是,但是他却就此退军……突然,他眉尖一跳,整个人不由的抖了一下!
“麻烦了!”风夕一下就跃到栖梧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的杯:“他是要回冬宁山!他是要我们死!”他猛的将杯直掼到地上,精致的花磁登时碎裂成细片:“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何必跟杯子过不去?”栖梧淡淡的抬了眼,看着他脸上扭曲的疤痕:“凭他叫来什么,我替你一并挡了就是了!”说着,他掸了掸衫袖上溅落的水滴,站起身来,慢慢向外走去:“我就不信,他能不顾聂影西的死活!”他慢曲着手指,那女人的命,牢牢在他掌中,冬宁也纵能飞天遁地又能如何?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唯有如此,他的狱火咒才能发挥极至,他才能,凌空成神!
巨大的翅膀,微微一振,已是千里!泛漫的黑雾,席卷着漫天的死魂,魉雀傲世的独舞,跳动着地狱诡丽的音符!天空已经全黑,星月的光辉已经被魉雀所裹带的黑烟笼罩。依照冬宁也蓝色极光的指引,它向着南方,那温润漫魂之地掠动。它的身体已经完全的张开,骨架的身体慢慢罩上黑色的皮肤,那是因这魂灵密布的世界浸润而给予它的恩赐!无数的死魂灵追逐着它,包裹着它,它的眼眸如血,翼裹带生风。所经之地,山精树怪,无可幸免!也一直压制着它的愿,它并未开始摄魂,只是普通的灵魂,无法耐受它本体的召唤,自行脱体而出,追逐着它的方向!
也的寒气因它的存在而暴涨,浑身的力量呼之欲出!他对灵魂的渴望已经达至颠峰,只是,他胸中依旧澄明清醒,眼虽然已经是浓红,却依旧执着安定。只因,他怀里这活着的,安宁的本源!
影西已经意识不清,因极热与极寒的碰撞将她的灵魂几乎摧毁!但是,她的手依旧固执的攥着他的衣襟,她的命魂依旧执着的大张,她的止魂依旧紧紧的闭合!她给了他平静,他给了她力量!
冬宁也自破风城回到冬宁山需要一日一夜不停的飞驰,换作其他的妖怪或者需要更漫长的时间。但是,他自冬宁山回返只需要半日!夜深浓,贪婪的妖鸟已经回返!巨大的翅掠过破风城的城墙,尾扫到城顶的嘹塔,坚固的顽石酥化一般的化为烟屑,倾塌的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在静谧的夜中有如雷鸣!破风城有如死城,任这般山呼海啸般的巨动,没有半个影子掠上!
也猛的高高纵起,指尖的极光直落到更远的南方,远远的隐没在黑暗之中!“去吧!”也低喝出声,落在半塌的墙顶,口中的黑气一下回体,魉雀有如断线的巨大风筝,在空中旋了半周,引颈就是一声长长的啸鸣!随着它这声呼啸,追著着它而来的死魂灵争先恐后的涌进它的口,它的胸腹骤然鼓胀起来,它向着南方,飞快的席卷了去!
也立在城头,血眼盯着它隐去的地方,他怀抱着影西,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他轻抚着她的发,有如轻抚着她的心!他的愿此时与魉雀相连相依,它所食的魂力将随着它的愿而分割给他,它将依照他的愿而平荡南地,它成为他最大的掠魂机器!当它体内充满死魂,便可以裂体而出释放其它的魉雀,那些沉睡在它腹中的饥饿之徒,将一一觉醒!
一滴泪自影西紧闭的眼中而出,滴落在他的颈窝!那温润的水珠在他的颈间凝固,绽放成一朵小小的冰花,她看见了,地狱的颜色!他微微的颤抖,更紧的将她拥抱,不要怕,影西!有我在你的身边!
“好快!”桢罗盘坐在榻上,闭着双目,轻轻的吐气。指尖挽花式,周围藤木已经蔓长,堵满整个窗!就算有冬宁的阴极阵,加上她的唤生阵,她还是感觉到魂力在体内乱撞。魉雀裂空而来,如此的快,快得令人来不及生惧意,便已经魂归它去!她微微的舒臂,照这个速度,不到天明,夏拓已经成为死地!
龙璃倚在窗边,眼底的痕迹此时如此的清晰,浓长的金发掠动在他的身后,泛出淡淡的光晕!“你不潜入水底么?”桢罗忽然低语:“自休淮一来,你就已经猜到了吧,莫思清与她之间的协定!”
“那又怎样?”龙璃说着,眼睛却看着错结的藤根,眼底是一团深重复杂。
“你还真是个傻瓜!”桢罗轻笑起来,张开眼,看着他:“比冬宁也,更傻的傻瓜!”
“那又怎样?”他机械般的重复,明白她的意思。是啊,他是傻瓜,比冬宁也更傻的那个!休淮肯来,必是因为思清应承她了更大的承诺!自思清说,休淮有着非帮她不可的理由,他就明白了!女桢是与思清共用命止的妖怪,若是思清不死,休淮就不可能得到女桢力量!思清不可能永远的陪伴着他,人类寿终,便是他们的永决!但那又怎样?他还是来了,带着她一起来了。因为他不可能拒绝她所求,就算是死,他也无法拒绝!
“冬宁也如愿了,他把影西也拖进了地狱!他就是这样自私的妖鸟,不顾一切的要得到他想要的!”桢罗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仰脸看着他平静的面容:“但是你呢?你将一无所有!就算把命搭上,她也不会一直陪着你!”
“我陪着她就好了!”龙璃淡淡的应着,眼底竟泛出一丝柔光!这是他的愿,心甘情愿的愿念,他不会对她说不,永远都不会!正如他曾经跟她说过的,你不肯跟我走,我就跟你走!一样的,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你……!”桢罗盯着他,竟是说不出话来。这个小子犯起倔来,还真是有够受的!
“你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思清的愿念么?”龙璃垂眼看着她:“因为思清想要救影西的愿念,让你留下,不是么?”
“除了这个之外,我更喜欢看夏拓的死相!”桢罗扬着眉:“想看那些自称近神之鸟的白痴,怎样一个一个被魉雀吞个干净!他们若想护魂,只有开狱火咒。但是,这样无异加快自焚!活该!”
“哼,那就各凭愿念吧!”龙璃说着,外面是一团死寂,连妖气都淡了下去。也是啊,谁还敢不怕死的此时现身,老老实实龟缩护魂才是上策吧!
“影西!”也低低的唤着,从这里距西霞关有半日的路程,但是魉雀展翼的话一柱香的时间便会到达!他刚才之所以下来是因为他感觉到影西已经是极限,如果再继续下去她魂魄散掉!所以,他要给她喘息的时间。他感觉到她的气息略是变重,知道她醒了。
“好点了吗?”他轻问着,拉紧她身上的氅袍:“我们还要快点赶过去。不然,母雀一旦自行裂体,我就分辨不出来了!”唯有驾驭母雀,才能控制眠兵。否则,它们四散食魂,只凭愿念行动。到时就会波及它国。乃至全天下!
“我,我好多了!”她挣扎着吐出这几个字,身上的火气被冰霜压得半点发不出,但是却裂疼的难忍。她本是想说,让也摄了她的魂!这样她好受点,他也不用总是带着她这么麻烦!但是,她是想跟他一起感受,罚或者罪,都想一起感受,疼痛或者快乐,都是想一起。所以,这个念头只是在她心里转了一转,便消陨无踪了!多疼都要忍,因为他们一样!
“若是你的灵魂不是这么虚弱,我真想摄了你的魂!让你睡在我的胸口!”他的想法竟是与她一样,他飘飘的掠起来,凌空而飞:“但是现在,摄你的魂太危险了,你的魂力抵挡不住我的寒气,会被我吸收的!所以,你要忍耐啊!”
“嗯!”她缩在他的怀中,哽咽着:“我能忍的住,只是,只是你……”
“我喜欢怀抱着你!”他轻笑,第一次这样说着喜欢!他很想一直这样抱着她,一直一直的如此!
“解了我的封觉吧!我想看你!”她感觉到风在耳畔掠动,温柔的卷起她的发梢,他绒绒的领襟抚着她的颊,让她好想看着他的样子!他所下的封觉,就算是她状态好的时候也不见得解的开,更何况是现在!
“现在不行!我们马上要去母雀那里,眼睛是最容易出卖灵魂的器官,特别是你那种不怕死的看人方法!”他微扬着唇,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打趣她!
“那我不是一直都要当瞎子?”她嗔着,四周好静啊,什么声音都没有。是因为魉雀出现的缘故吧,所有的生物都逃遁了,或者,根本已经死了?!空气中连妖气都嗅不到,让她,根本无从辨晰现在身在何处!
“不会太久!有三个人,我要亲自解决恩怨。到时,如果你想看,我就放开你的视觉!”也的下巴抵着她的额,轻轻的说着。
“哪三个?”影西诧异,她能想到的,只有夏拓风夕,凤翼栖梧,就是想不出这第三个是谁!
“孔雀赤渚海!”他知道她能猜出那两人是谁,所以,直接就将第三个名字说了出来!
“什么?!”她是一惊,干脆就在他怀里乱挣起来:“他救了我们,你也要杀他么?”
他早就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她软弱的挣扎根本没有半点效果,完全不影响他行进的速度。但是,他还是微微紧了紧她,不想让她因此耗废本已经不多的体力。
“赤渚海心里最大的愿念就是为郁平舞报仇!我成全他的愿念,是害他么?”对着她,他才可以这样静静的解释,而且是耐心好到了极点的那种!
她一怔,他的话点醒了她!是啊,在冬宁住了这么久,对魉雀的事早就明白,愿念是灵魂羁留在人间不肯转生的最大根本!如今魉雀一出,死魂无数,怀着强烈愿念的灵魂是魉雀最先攻击的对象,这是地狱阴使的本能!当人死去,命运之主便会来接纳他的亡魂,依照上世的羁绊而给出下世的选择。命魂关闭,止魂开启,体魂已经消散,悟觉之中的愿如果在此时得到涤清,转化为今生的因,下世的果,便会随着命运而走向轮回!但是,止魂的开启是很短暂的。如果愿念太深重而眷恋尘世,止魂一旦闭合,便会被命运拒之门外,会一直滞留在人间无法轮回,会凭着愿念而生出更深的怨怼,那才是更深重的悲伤!
赤渚海不论能不能逃脱这次魉雀的追逐,终是会有死的一天!他是这世间的妖怪,无法脱离命运对他的掌控,如果愿得不到成全,终会被命运抛弃,荒芜的在这人间流连!此生的所有缘份,都得不到延续,变成寂寞的孤魂!
冬宁也,是要成全他!
影西紧紧的贴着他,她又想哭了,她的手慢慢的向上伸着,想抚摸他的脸颊!他是她心中的好人,一直都是,不管背负多大的罪孽,永远都是!
“那先要看他,有没有本事,躲过索魂无度的魉雀!”他的脸迎合着她的手,轻轻的贴着她。他的眼微眯着,至于夏拓风夕与凤翼栖梧!被魉雀吃掉或者是被逼得开狱火咒自焚,都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特别是凤翼栖梧,那样岂不是助他成神?他若不能亲手把他们锉骨扬灰,打的他们形神俱灭,就根本难消他心头之恨!
他们边说边行,影西魂力倦怠,又在他怀中睡了一场。不觉中,已经到了西霞关,也远远的看到破败的关口,坍塌的城墙,还有,浮荡在半空之中的魉雀!它的形体,已经比初出来之时大了近一倍,几乎覆盖了整座关城,它的全身,已经长出黑色的皮肤,完全的覆盖了它的骨体。除了涅罗,泛罗之翅以外,完全成一个巨大的狮身鹰喙兽。它周身都泛出黑色的烟幕,如黑火一般的腾腾四溢!也直掠了过去,高而飘的身形切近它,一如狮子面前小小的白蝶,他手腕轻翻,侧身横掠而上,手掌轻抵它的额间,一点蓝光在它额头绽放,形成一朵小小的蓝花!他脚尖轻点,踏着它额顶直上,盘坐在它的头顶!它的身体直立起来,在半空之中展开巨大的翅膀,引颈而呼,口中所泛的黑气在与也交相呼应!也身体之中勃发的阴力让影西一下子惊觉,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又感觉到身体内部不受控制的撕痛起来!
“什么都不要想,那是你的愿念在疼痛!”也深知这种滋味,告诉她缓和的方法:“顺着力运气,不要刻意压!”他轻轻说着:“放心吧,魂出来我会接住的!”他安抚着她,为她宽心!他每天都在忍受这样的疼痛,每时每刻都是,没有人能帮他。只有他自己孤独的和疼痛战斗,相较他而言,她这种痛又算的了什么?正是因为他是如此的疼痛,所以在见到温暖的她的时候,才会这般的不顾一切的留她在了身边!正是因为命运对他太残忍,所以他才会这般的寂寞和执着!
“我,才不会让魂跑出来呢!只有一个魂,还管不了它么?”她大声的吼回去,身体竟又开始有狐傀儡的气息在绕动,开始很弱,竟是慢慢的在变强,形成魁儡阵,在帮她隔绝魉雀所发出的强大阴力!
“做的真好!”也赞叹着,因她勃发的意志而格外的平静起来!他单手挽花结,指尖缭绕的寒霜之力触目可见,他五指大张,一下按上魉雀的头顶,霜气触体而散,魉雀猛然仰头而呼!胸腹一下子暴裂开来,自它身体里面,乌压压的飞出大群同样的妖鸟!掠翅的声音震裂耳膜,号呼的鸣音有如悲哭,它们随着母雀振翅的方向很快拉成一条直线,向着南方掠进!母雀的身体因释放了妖鸟而慢慢萎缩,渐渐变成同其它妖鸟一模一样的大小。它的腹中又变得极是空洞,燥动不安的领着大群的魉雀急急的前扑!地上随处可见破败的身躯,血肉都因魂的突然出体而被榨得一干二净,魂散在半空,弥漫着被它们争食。大片的林木因它们的挤撞而倾倒,树精的灵魂通常比较澈静,但也因耐受不住它们身上所郁结的大团愿念而被压逼而出!木魂一出,木体马上变得干枯衰败起来,原本郁郁葱葱,瞬间就变得萎黄!只有那些没有成魂的木树,依旧静静的倒在地上,枝叶四散,因翅卷起的风而乱舞着!
也静静的坐在母雀的头顶,牵动阴力制约着它的行进方向,他盯着越来越近的下一个关口!暴虐之气催动着大群的眠兵!天空开始慢慢泛白,但是这片沃土浓云密布,不,不是云,是大群的地狱阴使,大片的不死亡军,大团的魂灵愿念!
人间地狱?这才刚刚开始,魉雀是食魂无休的妖鸟,满腹的魂会令它裂体,会越来越多,直至漫布整个人间!他的母亲最多只能控制三千只,便无法回收干净!最后因力竭引至爆体化魉!当时他在母亲的身边,因此而继承了她最终的力量,回收母雀,从而登上冬宁的王座!那次,也是与夏拓争战!这个力量,与幽鬼阵一样危险!但是,这正是他所愿,他不是渡人的救世主,他本就是地狱的邪灵!他就是这样自私的妖怪,不让他平静,就谁也别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