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节四十一·人参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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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无奈的叹了口气,撑着伞跟出去,一边儿给唐幸儿拍后背一边儿小声的安慰他,唐幸儿早饭中饭一点儿没留住,吐得小脸惨白惨白,看着海棠的眼神颇有些生无可恋。
“我一定是要死了吧,对不对?”
白虞抢着告诉他真相:“据我所知,天底下的人死了一大半你也死不了,不要太难过。”
谁要难过这件事啊,唐幸儿瞪大了眼睛,一甩头发,冲进来就要跟白虞拼命。大约是心里想着要是掐不死白虞,白虞早晚得弄死他,为了生存也要跟他决一死战。于是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从前修行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努力过的,海棠姑娘见之,都没想到要拉住他。
白虞虽然不是个战斗人员,但是唐幸儿他是个医疗人员,至少身高上白虞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伸出手就拦住了唐幸儿撞过来的头,他还使坏的使劲拧了把唐幸儿黏答答的发髻。
海棠:“……”事情始料未及,淡定如她也有点儿不知道说点儿什么。
唐幸儿还在啊啊啊大叫不停,喊着今天有他没有白虞,有白虞就没有他。白虞也跟着叹气,好好好是是是,不吃也行,找个法子分辨一下哎,我就这一个要求了。
“不信,你这么狡诈,一定还有后招。”
“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吗,人生在世啊,难得糊涂,知道的太多总是会不幸福。”
“你才是人呢,你全家都是人!”
海棠姑娘又收了伞,进门时候朝着皇甫青林的屋子看了眼,提醒他们注意一下,莫要再玩闹了,还有病人呢。
“要是能吵醒他就好了,何至于这么大费周折的搞这块儿死皮,问他便知。”白虞把两个杯子举得高高的,防范唐幸儿给掀翻了。唐幸儿垫着脚一跳一跳,誓死要扔了那个死皮,怎么够都够不到,气得他眼睛都圆了。
海棠倒是想起来了,东西还没给白虞,便从身上拿出来一个黑色腰牌。那腰牌做工朴实,所雕刻的乃是几个模样怪异的竹子,又像竹又像骨,北天派玄骨峰峰主腰牌,天下只此一件。
“俗话说的好,成大事不拘小节,我诚心的借了,他没有回答我我就当他答应了。”
海棠想起来,他摸来皇甫青林的腰牌的时候似乎那北天派的弟子还没醒来呢。于是就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白虞,白虞被呵呵的笑,一点儿没有脸红。
闹也闹过了,人肉死皮也没有抢过来,唐幸儿气呼呼的瞪着白虞,也没有办法。外面大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唐幸儿一身衣服都湿了,只得去换件干的,临走时候还瞪了一眼白虞,可见其怨气有多大。
海棠给自己倒杯茶,抿了口,指着那死皮问道:“一个死皮,那个又是什么?”
“鱼皮。”
海棠喝茶的手顿了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儿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白虞把衣袖退到肩部,露出来整个手臂。就在外侧靠着手肘的部分有一块儿黑色的印记,跟他浑身白的透明的肤色大相径庭,对比之下尤为醒目。
“我之前手臂刮伤了,回来许界的路上沾了点儿东西,鲛人的血虽然不能解毒,但是本身体质特别,不容易中毒。据我所知,路上走的,一大半毒物都不能伤我。但是我还是中毒了。”
“体质特殊,那毒不能在我体内顺着血液静脉流窜,就屯在了这里。小唐说这种毒他还没有解毒的法子,我把这块儿肉割了,也是避免此毒扩散。”
他说的轻松,从自己身上挖一块儿肉,就好像挖块儿西瓜似的轻松,海棠闻之侧目,这嘻嘻哈哈的南海鲛人,也不见得只有狡诈,倒是有几分血性。
可是这血性用的不太是地方吧……
白虞耸肩,衣袖又撸下来了,还特别整理了一下他那一头大波浪,刚才跟唐幸儿闹的时候头发都乱了,真是太胡闹了。
“南通门的云堂主人你见了,天下间数得上的人物。我说的你不信,他的话你总要信。我们这番受的罪都是从枫桥镇那假冒的渔家女开始,那女子擅蛊,还能使桃花在这个季节开放。澄江说,此女子名为樱庭弥,云堂主在春园有几个红颜知己,他肯定这个名字听春园的女子提起过。”
“春园如果出了这么个不好捉摸的人物,想必也是个费心的事。我说了,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同路的。我也要去春园,我也与春园有些渊源,若真是有人在春园惹麻烦,那我也少不得的麻烦,唉,我不爱麻烦,可是我又得跟着个麻烦走,真是命苦。”
海棠问道:“你所中的毒,是那叫樱庭弥的春园女子所为?”
白虞摇头:“那倒不是。云堂主可以肯定,你带回来这个死人皮的原主是这女子的同伙所杀。麻烦的一半就是这里,那些人可不都是无名之辈,他们都是颇有名气的散修。”
海棠听罢,想了下才说:“你的意思是,春园之人,杀了许多成了名的散修。故而,这次春香诞会有人去春园寻事?”
白虞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海棠却摇了头,她道:“春园没有必要杀人,那个叫樱庭弥的女子的目的不会与春园相同,此事并非春园意图。”
白虞就笑了,心想着这姑娘虽然看起来镇定,其实内里同那小唐大夫一样天真,她竟然不知道人类挑衅寻事便是没有理由也能瞎编一个,何况是这次春香诞还有其他传言,恐怕她也一无所知。
海棠见他笑了,有些不解,便问他:“你为什么笑了?”
“无事,想到了让我开心的事情。”
海棠感觉他说谎了,但是他既然不愿意说,她自然也没必要纠缠,便继续道:
“你说你受了伤,故而中了毒,怎么受的伤,怎么中的毒?”
没想到白虞却道:“其实是意外。”
是世上竟然还有意外,总觉得从白虞口中听起来不太真实。海棠又朝着皇甫青林房门望了眼,这三人哪个都没有主动跟医院里的她和幸儿说过他们在秋水潭的遭遇,本来她也没那么好奇,但是白虞说到可能与春园有关,她便生出了一丝丝的好奇。
可是,白虞却不想告诉她。
海棠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道:
“你方才说的叫我们与你同行,也不无不可。我与幸儿此来本就是为的修行,多走一段儿路少走一段儿路,没什么。况且,单论修为,你尚不是我的对手,即便你心思不纯也无甚要紧。”
白虞闻声哈哈哈大笑起来,心说,妖就是妖,永远都这么直接。
“一言为定?”
海棠点头:“一言为定。”
白虞说完了便拿着两个茶碗拐进了唐幸儿的房间。其时,唐幸儿正在换衣服,他里里外外淋得透彻,少不得要打理一番,就这么被人推门而入,所受惊吓可想而知。
一声尖叫就要掀开屋顶,白虞怎么进去的又被怎么踢出来了。
“嗯……我是有点儿急了点儿,你也下手忒狠了吧。”
海棠见了掩口笑出了声,玄骨峰的腰牌在她手上晃了两晃,笑盈盈的迈着步子朝皇甫青林的房间去了。才到门口,突然天际好大一个闪电,亮白如昼,惊得人心中一跳。闪电过后雷声接连起伏,一下响过一下,那雷声极低,就如同在耳边一样。
海棠姑娘不喜欢雷,纵然她现在不用怕了,她仍然不喜欢。加快了步子将玄骨峰的腰牌放回皇甫青林身上,人就退出来了。经过床边时候向外看一眼,雷声过后雨又大了起来,她就想起来了她进门时候跟她擦肩而过的那个北天派弟子。
白虞跟云潇潇带他们师徒二人来到医馆的时候,那弟子不省人事,一张脸惨白,紧咬着牙关,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苦才要这样咬牙切齿的挺着。她受白虞嘱托去枫桥镇的时候人还没醒来,只是远远看了眼病榻上的人,眉目舒朗,一张脸棱角分明,想必性格也不会多柔软。
待她回来,正是他走的时候,擦肩而过的瞬间虽然没看清,却觉得这人的脸色好多了,果然没有了病痛是个挺拔的少年。
海棠想到这里,自言自语起来:“这雨下的真是突然,不知何故。”这样的雨天出门,不知他伤好了几成,能不能挨得到回来,才刚看他腿还有些跛,此行也不知是不是顺利的。
海棠又回到堂屋,见白虞被唐幸儿提出来了,刚那声雷过后,白虞摸出来了三枚大钱,口中振振有词,三爻过后卦象就排好了。
“可算出来了什么?”海棠问道。
白虞盯着那卦看了好半天,终于认了命,这卦象所说必然不是毫无由来,他再看看已经转了雷雨的天象,摇摇头,又点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本以为秋水潭之事待屋中那位醒来便知分晓,看来事情要节外生枝了,皇甫便是醒了,怕也不能解了这一团迷惑。罢了罢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如此一来你们与我同行也要分外小心才是,卦生东南,人祸,不是好兆头。”
海棠听了,突然就笑得很是狡黠,她道:“我去枫桥镇的时候,也见云堂主像你这般对着大雨沉思,我问他想什么,他竟跟你想的差不多。”
白虞皱眉道:“我从没听说过云潇潇精通卜算。”
“兴许他知道的比你多呢?”
白虞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说罢,收了他算卦的大钱端着茶碗颠颠的又跑去蹭唐幸儿了,硬的不行就软的,细声细气的跟唐幸儿商量:
“小唐大夫啊,你就行行好帮我辨上一辨,方法不吝,你自己选还不成吗?”
小唐大夫怒吼:“你滚蛋,我才不信你呢。”
“等我办完了事儿带你去南海游玩好不好呀?”
“不信不信!”
“那……我给你下厨煮一碗鱼汤?”
“滚,谁要吃你的肉!”
海棠早就听够了两人这个拌嘴的桥段,堵着耳朵正想回屋休息。就这时候又是轰隆隆一声响雷,雷声过后,雨更大了。
医馆的门口本来拐进来两个人,一个撑着伞同常人一般走着,他身前半步还有一个人,这么大雨的天伞也没有撑上一把,却浑身没有落下一滴水珠。不过三十刚过的样貌,略显瘦弱,一身青衣,广袖高冠,行在雨中气定神闲,颇为气派。
来人仿佛看见了海棠,远远的作揖道:“在下北天派元诚,有劳姑娘多日以来对师叔和师弟的照顾,特来拜谢,不知是否方便?”
元字辈啊,海棠出来时候村长就说过,北天派现在掌门就是元字辈,这么说这位就是一个峰主了。他半身之后便是跟她而过的人,没想到他回转的倒是快,想必一切顺利。
海棠附身还礼,便笑道:“天不好,两位快进请来吧,我去叫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