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节三十六·剑雨与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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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潇潇的剑一化二,二化万千,无穷无尽,织出剑雨锋流。这剑流横扫湖面,冲击黑袍人所立之处,又如神龙抬首一般直冲云霄。
黑袍人被这剑流逼得无处可藏,只有挥剑自保,连退数步。
黑袍人见势有不对,急道:“你要做什么!”
可是剑流如此密集,他保住自己的命却不能保住自己不受伤。剑流过处,黑袍人身上伤痕遍布,若非他修为不低,恐怕早就被这剑流刮成一片片的碎肉了。
原先他只觉得自己修为当与云潇潇不相上下,本有拖延云潇潇的意图,然而云潇潇真的出手后,他方才察觉,自己的修为跟云潇潇之间差距这样巨大,云潇潇并非他真的能拖延控制的。
黑袍人此时恨在心头,咬牙道:“你刚刚竟然在隐藏实力!”
云潇潇自不作答,他眼里并没有这黑袍人。一个醉心剑道的人在出招之时,眼中本不该有人,剑便是全部。
这股剑流若有冲天天地的气魄,啸声惊天,金石轰鸣,雷霆万千,剑势并没有在此止住。仿佛冲上了九天又要回归本源,与雷鸣交相辉映,肉眼可见电闪相左,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响就像在耳边一样。
皇甫青林屏住呼吸,这样的剑任谁看了都要退避三尺。可是还没有完,云潇潇在空中踏出一步,振袖昂首,好大的风从身后卷来,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吹得他黑发散了一肩。他就那么抬手一扫,剑流又变了。
呼啸而来的剑雨还未落下,万剑归一。万千剑意汇聚到如此细小的剑内,你想不到,就是这样的剑能使逆海翻腾,能让浊浪滔天。
黑袍人总算看清楚了云潇潇真正的意图,他的目标,竟然是空中的双耳壶。皇甫青林也看出来了,可是他动也不能动,极力挣扎之下,眼看那剑,落下来了。
剑毫无悬念的笔直落向双耳壶,双耳壶身气罩破了。一瞬之间八灯齐破,剑径直落入秋水潭中心。
那是什么样的滔天剑意。湖底倒转开来,修蛇现身,那八首八镜之阵动摇了。皇甫青林看到澄江被白虞扶着,白虞以水墙做盾想要保住他们二人不被冲走。
就在他们身下,就在那一刻,惊门的铜镜裂了。
倒转的水重新落下,银钩倒挂,水柱倾注之间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尖啸声音震慑四里。
皇甫青林被水势掀翻,想要稳住身形已经很难,尖啸声一出他就完全懵住了,这是什么声音,他从没听过。如此震慑人心,足以使百兽臣服,不敢放肆。本来隐隐可闻尸兽的吼声,在这一声尖啸过后,尽成了呜咽。
这……是什么野兽的叫音,竟能震慑如此凶残的尸兽?
倒落的水在潭中剧烈晃动,潭下又再传出尖啸声,不只是尖啸,还有人声。声如金戈,亮如洪钟,争鸣锐利,闻之心生畏惧。
“是谁破了八邪阵?”
惊天水幕之中,那声音过后余音回荡在皇甫青林的耳中,久久不能散去。
这……又是谁?
银色葫芦护着他不被浪掀翻,不给风吹走,可是不能保护他不受这心神干扰。刚刚被这声音扰的灵气乱了方寸,以元莘秘药压下来的伤突然压不住了,胸口火辣辣,喉头咸得很,一口血要按不住了。
听得这个声音,只见本来急于阻止云潇潇的黑袍人大声的笑了出来,他道:“云潇潇啊云潇潇,你可知,你为他人做了嫁衣?哈哈哈哈!”
云潇潇此刻已经收剑回手,特别淡定的说:“客气,在下南通门人,不用当面致谢了。”
谁料那人声听了怒极,尖啸声更胜,他道:“无知小儿,谁说我要感谢你的?!”
他话音方落,潭中突如其来一阵旋风。湖水四散,那快要烂成白骨的修蛇动了。巨大的身躯缓缓散开,身侧腐肉落地,展出一对羽翼。
说是羽翼,却只有骨没有肉。白骨森森,那羽翼展开竟有遮天蔽日的景象。修蛇略微抬手,尖啸声再起,这从没听过的尖啸声,皇甫青林终于知道是什么了,那是龙吟。
相传蛟生双翅,声可镇百兽之时,则可化龙。真龙早就绝迹在几千年前,此后修界偶有蛇属鱼类经修行具有龙型,则为化龙。然,化龙也有上千年不得见,有人说过,修界此时唯有南海可寻蜃龙,蜃是修界最后的龙。
可是这条修蛇,竟然是个化龙之身。
皇甫青林惊诧不已,便连刚刚打破双耳壶的云潇潇也无言的看着眼前的化龙出世。如此庞然大物横空出世,一时间秋水潭四周鸟兽惊散。
修蛇盘旋离开了潭底,渐渐整个身形展开了,皇甫青林这才知道潭底所镇究竟何物。那不是个什么物件,那是个人。那人衣不蔽体,身躯青紫僵硬,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从蜷缩的姿态渐渐站了起来。不知道被镇压多久,此时他形容枯槁,身体有一部分已经腐烂了,说他是人,不如说他是个还会动的尸体。
修蛇很自然的垂下头,让他站上去。那人手指一动,八个提灯人中不知道哪个的尸体被扒了外袍,穿到了他身上。
是了,在云潇潇如此激烈的剑雨之下还能岿然不动者,只有死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不知,但再一想,皇甫青林便明了了,他们既为提灯人,接触嗜识蛊最多,神识离体也是必然。
就是不知这黑袍人是怎么样控制的神识离体的人。
黑袍人显然不在乎这些,他被云潇潇的剑流刮得伤得真是不清,肉身损坏严重,伤能见骨,血水被刚刚逆转的潭水洗刷过,连凝固的机会都没有。他整个人就像个血人一样,也许死不了人,但是真是非常的吓人。
他踉跄几步勉强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对他一拜,朗声道:“三十三天奉原太簇楼主之命在此迎回白商城主!”
听闻此句,那人显然有些不悦,哼道:“三十三天何时成了他的人,好大的胆子。”
黑袍人道:“城主被困在此处已有九十余年,三十三天无人辖领,京主命新任赤徽城主统领三十三天及余下十二楼之人全力解救城主,如今终于迎回城主,可喜可贺。”
“赤徽城……九十余年……我已经被他封印了九十余年了啊……”那人喃喃自语道,他脸上也尽是僵死之肉,青紫一片,看不到表情。但是皇甫青林听来,却觉得徒有一番伤感。
是谁被人封印了九十多年,恐怕也不会高兴起来。
“哼!他呢,还活着吗?我发过誓,他若负我,我必当挖其心,啖其肉,不死不休。他人呢,在哪儿?”
那人一腔怒气翻腾,其声有金戈之似,像刀剑一般直逼众人。
这是什么修为,单凭声音就能压制他人吗?皇甫青林提气之下,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不只是声音那么简单,跟龙吟一样可使人灵气混乱,竟是一种修为。
黑袍人云潇潇皇甫青林察觉到了这人声音的不一般,云潇潇反手展开旧伞,最先护住了自己。
黑袍人慢了一步,这音术过后吐出了一口血,他道:“这……不知城主所指何人?”
那人没有等来自己的要的答案,再生怒意:“没用的东西,哼!”说话挥袖一扫,黑袍人被一股气劲横扫出去,直落在岸边,又滑出很远才停住。
皇甫青林见黑袍人落地后又挣扎了一番,勉强站了起来,却不再敢上前了。此时水上只余那人,云潇潇和皇甫青林三人。
那人又转过身去,对一直在他身后的修蛇道:
“你为护住本君身躯不腐替本君承受了这八邪阵之威,本君承情了。本君答应你,来日定会为你重塑肉躯。”
修蛇闻言低吟一声,似乎应声一样,慢慢伏下了身躯,似邀那人登上。那人拍了拍了修蛇仅有白骨的头,凌空踏上去了。修蛇再次展翅而起,高声尖啸,那人踩着巴蛇居高临下,至此,三人之间竟成了两种态势。
皇甫青林心中生出了惧意,云潇潇或许不知道,他却懂得方才那黑袍人所说的白商赤徽三十三天十二楼代表了什么。他也终于知道了,樱庭弥此前所说的城主,指的便是这位白商城主。
又是十二楼五城,原著里提到的玉京宫,他在这林中梦到的北天派后山仙兽夺朱所说的白玉京,乃至樱庭弥一伙人要破阵救出的白商城主,指向的都是一个地方,白玉京。
白玉京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在原著里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的组织,怎么突然无处不在呢?
这位白商城主既是白玉京的一位城主,他们根本没有一战的必要,与这样的怪物一战,即便是他已经被压了九十年,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云潇潇何等修为,自然也懂。可是此时他却没有畏惧,持剑立在身前,仰视那人。他不想退。
皇甫青林心中着急,他惦记着的可不只是眼前难以脱困的场面,他还在想,壶碎了,那澄江现在怎么样了呢?
皇甫青林在银色烟雾里调转一下方向,紧盯着水面,想要看看澄江是不是安然。他的动作虽然不大,还是引起了修蛇上白商城主的注目,屏笛还在他手里,想要看不到也很难。
“嗯?屏笛?”
白商城主枯败的手指动了下,云潇潇的小葫芦应声而破,皇甫青林整个人暴露在他的眼下。逼视中皇甫青林在那张溃烂得差不多的脸上看到一双尤为特别的眼睛。
那是一双金瞳,瞳孔上蒙了一层红雾,看着他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尸体。皇甫青林只觉心跳快要控制不住,头疼欲裂,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了。
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是……是一张脸。一张极为模糊的脸,他见过,他一定见过,他不受控制的想要抚上自己左臂,左臂肱骨像要裂开一样,疼,特别疼。
他一定是疼得脸都扭曲了,本来与那城主对峙的云潇潇突然闪身到他身前,截断他与城主的目光交汇。
“笛子毕竟是别人的,多看无益呀。”他真是个妙人,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就这个时候那个被扫到岸边的黑袍人又说话了,他对那城主说:“城主,此人乃是北天派玄骨峰主,皇甫青林。”
许是似乎听到了关键词,那城主低低哼声:“北天派,玄骨峰……好,很好!竟然是他的同门,哈哈哈哈,来得好!”
笑罢,那修蛇俯冲直下,直奔皇甫青林所在。四野雷鸣声更甚,修蛇龙吟一声,秋水滩之上皎白明月被遮住了,电闪雷鸣,黑云压地。
皇甫青林只觉得手臂隐隐欲动,他的头疼的要爆开一样,为何竟然觉得那手臂已经不是他的了,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要脱体而出一般。
龙吟水击之间,云潇潇见状,手里的剑轻轻挽了个剑花,在他周遭那才现世过的万千剑芒隐约可见。
他要救下皇甫青林。
突然,四野耀白,天空一声巨响,连修蛇也被惊得乱了方寸,就听那城主道:“嗯?化龙的劫雷来了吗?”
这一声后,巨雷接连起伏,皇甫青林被雷声震的脑内混沌,他的头更痛了。他甚至都听不清云潇潇的声音,疼得他眼内人影交叠,不知是真是幻。
混沌之中,他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注视着他,嘴巴一开一合,喊他一个名字。
他说:“示空,你又想什么呢?”
一瞬间心跳止住,皇甫青林突然不疼了,他整个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陷入无边黑暗。
作者闲话:
论谁,云潇潇第一,前后都没有人,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