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派位于整个大陆的中部，独自占了一大片山脉，一湖十二峰钟灵毓秀，一年四季景色如一。
    按照历法来说，这一日正是寒衣节，十月初一送寒衣。分明已经快入冬了，北天派仍然一片盎然，若不是扫落叶的弟子比往常多了些，谁也想不起这个时节。
    澄江快速行走在去暮松峰的路上，路上遇到的暮松峰弟子纷纷停下对他行礼，他一一回了，走的更快了。他终于到暮松峰的时候，午时已过，皇甫青林已经吃完午饭了。最近皇甫青林感觉自己第二次青春期要到了，吃的比往日还多，而且只吃不胖，身材棒棒哒。让他更加有理由要吃的更加丰富更加美味。对此包括李如意在内都委婉的表达了这件事情的不妥当，阁主您已经至少两个月没去昆海峰开会了，昆海峰上下一致表示强烈不满。
    皇甫青林表示：“我去了他们又不理我，不去又念叨我，这代掌门难做呀。”
    李如意欲言又止，他可能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还不是您做了代掌门后大事小事都要甩给别人做，自己宅在天一阁整天不知道鼓捣什么，昆海峰才这么不满的。
    李如意是个体贴的人，不愿意揭露真相伤害这位北天派辈分最大的老人，识趣的抱着算盘出去了。
    他一出门便见到急急赶过来的澄江，少年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身长玉立，大约是修武道的关系，现在看上去比李如意还要高出一些。自元谌死去已经过了五年，山中无岁月，不是这孩子长了这么多真的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远远的，李如意附身一拜：“阁主已经用过午饭了，师叔可要给阁主备茶吗？”
    澄江快步上前扶起他，有点儿无奈：“师父也说了，李师兄不用叫我师叔的，就叫澄江就好。我这就去。”
    李如意笑笑，自然不用他指路澄江就知道他师父此时人在哪里，只是……
    “听闻近日来师叔与轮泉峰内门弟子私下里互有切磋，不知……所谓何事？”
    澄江本来已经要走了，他这样一发问便又停下了。说是私下里切磋就太委婉了，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澄江在某一天日落西山之时，在两位师侄从玄骨峰天一阁下山的路上单方面的教训了一番。
    没错，他打架了。
    至于为什么会打这一架……不过是轮泉峰的内门弟子背后议论李如意，说的有些不堪，他便寻机告知了下。
    本来他找人寻是非，作为师长的皇甫青林应该稍微教育一下他才对，然而，当元诏带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离旭离晔气冲冲的来讨个说法时，他师父皇甫青林出奇安静。
    “元诏啊，你知道澄江今年几岁吗？十七。你说你这么大的一个师兄，你跟你小师弟计较什么。再说了，离旭跟离晔都多大了，私下里切磋一下这种小事你们怎么好意思跟师父说呢。显得我们北天派的弟子都太脆弱了一些。”
    元诏：“……我来是想叫师叔我个说法的，我弟子的事儿我自然回峰自行处理！”
    皇甫青林把手上画的不知道什么鬼画符放到一边，特别认同的点头表示：
    “我也有同感，你回去吧，我的弟子我自行处理好了。”
    元诏长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最后咬牙带着离旭离晔回轮泉峰了，人都走了，皇甫自己这才关起门来教训自己弟子。
    “热心肠是好事，但是方法未免糙了些，当以说教为先。”
    “我说了，他们不听，我才动手的。”
    皇甫青林摇头叹气，看澄江的眼神都有点儿心疼了，他道：“谁叫你跟他们说了，他们既然能到处说那李如意的不是，自然是因为有人让他们说的。你的话他们才不会听呢，我叫你去说是叫你说给听了有用的人。比如我。”
    “？”澄江表示他特别不理解。
    “李如意是我叫他代管暮松峰事物的，这些年他并没有什么纰漏，既是如此，仍有人乐意说三道四，那自然是因为觉得我的安排不合适。那就是觉得我不合适。所以，你来说给我听，我知道了，就会去说给元诏听。元诏听了就会教训他的徒弟，这事儿不就完了。”
    “可是明明是元诏师兄……”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想。”皇甫青林拍拍澄江的肩膀，继续道：“你又没看到他说了，你怎能如此笃定呢？你看今天他这么气冲冲的走了，生的我包庇弟子的气，可不是什么李如意的气。懂了吗？”
    澄江点点头，突然就懂了。他师父的意思是他其实没做错，只不过是不该把事情搞大了，但是还没解决问题。反而叫元诏的弟子只觉是被打了，却不提被打的缘由。
    “那你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给离晔和离旭道歉。”
    皇甫青林笑道：“你是哪里对不住他们了？”
    “我作为他们的师叔，看他们德行有亏出言教导理所应当，但是一时太过冲动手段激烈了。作为长辈，我没有在管束小辈时候注意分寸，是我的不是。”
    皇甫青林一瞬间内心应当是相当满足的，一脸老父亲的欣慰，表示，孺子可教也。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掀过去了，如果不是李如意特别又提起了，澄江都不会再想起它。
    “这不是什么大事，李师兄也不必上心，修为上的切磋而已。”
    李如意却不如澄江那样洒脱，他垂下了头，道：“有些事便叫他们议论去吧，也没什么，师叔不用如此劳动。”
    澄江很是不以为意，他暗自轻哼了一声，却因为面对的是李如意生气不起来。他知道李如意不像他这么幸运，能被皇甫青林收做弟子，一心护着。但是，若是自己都不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那又有谁会将公道送到他手上呢。
    “我知道了，多劳师兄惦念。”
    他心中生出一股烦躁，留下这样一句话后，转个弯就去了给皇甫青林煮茶了。
    李如意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几分苦意再也掩盖不住。澄江虽然不愿意说，但是他怎么会不知道澄江为何要跟轮泉峰弟子动手，其实他才是原因。
    北天派都知道他是被轮泉峰峰主元诏赶出门去的，又都知道他现今窝在暮松峰外门做管事。自从皇甫青林代理北天派后，一并也把没有峰主的暮松峰也代理了。但是皇甫长老对管理暮松峰一点儿兴趣也无，他更喜欢写个条子给李如意，或者叫澄江来传话。这几年过去，大事小事都是李如意在管着，虽没有名分，却实打实的是暮松峰的二把手。
    那么，名不正言不顺，是非自然也来了。
    一个弃徒，因为得皇甫阁主垂青，便能越级管理一峰事物，随便一个内门弟子都不会觉得这样公平。可是不是随便一个内门弟子，就敢去寻皇甫阁主的麻烦，那自然，他们都来寻李如意的麻烦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又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最多是让他多几分麻烦罢了。只是时常来暮松峰的澄江不这么觉得，这便有了最近时常听说的澄江又与哪峰哪个弟子起了争执。说是切磋，明眼人谁不知道，那就是约架。
    “也不过是当初的一点善念而已，何以至此？”李如意收起怀中的算盘，喃喃自语。可惜澄江早就进了皇甫青林所在的房间，听不到了。
    澄江进了屋，轻车熟路的把皇甫青林自制的茶包放炉子上的陶壶里，说道：“今天李师兄问了我那件事。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其实不喜我做的这些。师父，你说为什么我不觉得麻烦，反而他觉得麻烦呢？”
    彼时皇甫青林正在犹豫他是先喝汤还是先吃香肠，汤是小白菜芯儿点缀了牛骨浓汤，香肠是在他的指导下元谨做的，都是他心头所好。闻得澄江又有所疑惑，他当即决定，还是先喝汤吧。汤那么美味，最能解忧。
    “因为他觉得麻烦，你便不再出手了吗？”
    “那自然不是。”
    “这就是了。你要知道，有时候你仗义助人为的不是别人的感恩戴德，甚至一个谢字。你为的分明是你心中的那份儿公道。”
    澄江坐到看茶的板凳上，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闷声道：“……哦。”
    皇甫青林失笑：“道理你是懂了，但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有点儿。”
    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苦恼，作为北天派辈分最大最高深莫测的伪老年人，皇甫青林在随时装逼这件事上当仁不让，何况这还是他徒弟。
    “唉，你跟李如意差了快两旬了，你哪里有他经历的多。搞不好他年轻时候也是个急公好义的美少年呢。他不过是蹉跎久了，习惯了。也不是不知你的好意。”
    然而……
    “师父，美少年是什么意思？”
    这逼怕是装不下去了，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吧少年。
    “……这吗，就是你这样的年轻人的意思。”
    “我？美？师父，我是个男的。”
    “着相了，男的就不能美吗？你这孩子，老纠结这些有的没的。”瞄了眼澄江已经把蜂蜜罐子放一边儿的手，他慎重的提示道：“喂喂，蜂蜜再放些，别那么小气。”
    然而澄江并不听他的。
    “师父，你上个月牙疼叫我请元莘师姐开药，师姐跟你说少吃糖，小心还没飞升牙就掉光了，你又忘了吗？”
    皇甫青林有点儿不开心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体贴呢。“我师父还是你是师父，怎么不懂得尊老爱幼呢？”
    澄江闻言岿然不动，他还振振有词：“师父，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我怎么把这孩子教的这么不可爱呢。
    “不过，师父你说的对，纠结李师兄的态度没什么意思。当年我还只是个入门弟子时候，他带我这般，我现在是师父的弟子了，他待我仍旧这般，说明李师兄心中自有计较。他有他的苦衷，我做了我该做的便是。”
    说完，澄江把煮好的茶端道皇甫青林面前，粲然一笑：“师父，请喝茶。”

    作者闲话：

    MerryCherist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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