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芜说完就出了林家宅子，沈长逢跟在他后面。
    林芜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扶着墙站着，还喘着粗气。
    “别逞强，你站不住了，可以往我身上靠会。”沈长逢道，“你脸色不太好。”
    “我真的没想到，我看见林涵坐在你腿上的时候，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这我的人，她凭什么坐。”林芜靠在沈长逢的身上说。
    “好好，不让别人坐，一辈子都是你的人。”
    “我高估我自己了，我还以为，我以为我能和他们平心静气的说话了呢。”
    “你以前的事…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让你看场笑话。”
    “什么叫笑话呢，这些事不怪你。”
    林芜把脸埋在了沈长逢的心口上：“你还回去跟林衡喝茶吗，不去的话我们回马车吧。”
    “你觉得都这样了还能喝茶吗？”
    “对不起，扰了你们的雅兴。”
    “没事，听了你的事之后，我才看透他，就他那样的东西，他还配喝茶？走，带我们家芜芜回马车。”沈长逢把人打横抱起。
    “你着急赶路吗，我想我娘了。”
    “不急，明天去她…那里看看？”
    “待会就去，我好想她。”林芜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她是整个林家唯一对我好的人。”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就偏偏是她死了，为什么不是柳盈呢。”
    沈长逢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摩挲着林芜的背。
    林芜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哭的时候并不出声，如果不是他整个人都在轻轻抖动的话，更像是睡着了。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林芜半天才抬起头来：“我去我娘的…那里看看。”
    “我陪你去，别说不用。”
    “我自己可以，没事的。”
    “你可以？”沈长逢问。
    “我…谢谢。”
    秋微的坟墓在林家的墓园里，林芜每次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烦，这时直接看更是觉得烦不胜烦。
    他对沈长逢说：“你介不介意再耽搁两天？”
    “不介意。”沈长逢说，“那你介意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吗？”
    “把我娘坟从这恶心人的地方迁出去。”
    “她和…那个谁不葬在一起吗？”
    “人家有地方葬，跟他那个正房葬在一起，我娘就是个小妾，还不太受宠，要不怎么会被人挤兑了好几年声都不敢出？死了还不给葬在江南，让人挤兑这陇原来了。”林芜道，“而且，我在呢，他死了的时候我就算把他的头削成打小孩玩的棍儿，也不可能让这个玩意躺在我娘的旁边。”
    “怎么的，你要跟谁生小孩？”沈长逢盯着林芜的眼睛。
    “哎呦，打个比方。”
    “小孩名字都想好了？叫比方？”
    “瞎说的瞎说的。”林芜拍了拍沈长逢的后背。
    “有成亲的人选了吧。”沈长逢说话酸溜溜的。
    “吃醋了？”
    “对，吃你孩子他娘的醋。”
    “多吃点。”林芜朝秋微的坟墓走去了。
    沈长逢站在林家的墓园门口，他没有跟着林芜进去。
    林芜跪在秋微的墓前，用手轻轻摩挲了几下秋微的墓碑。
    然后他笑道：“娘，好久不见啊，这次空手来是因为太匆忙了，林家的宅子当真是建在这啥也没有的地方，想买点啥给我娘都不行。”
    “娘，我现在在朝廷当官，不用害怕谁再欺负我了，我也结识了不少朋友，有一个就在这墓园外等我呢，我们关系不错。”
    “说来，我也是个奇迹，林衡和他那一家人都像傻蛋一样的，除了我。”
    “这个事，还是得益于我娘聪明。我娘不仅聪明，还好看，心地还善良。”
    “为什么不是柳盈死啊。”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林芜好半天又说了句：“没事，娘，柳盈也快了，她命不好，还总作恶。”
    林芜噗呲一下笑了：“娘，你是没看见她那女儿，傻得不行，把自己当公主了，非要跟我朋友成亲，还一副“你跟我成亲是你的荣幸”的样子，当时我在旁边，差点笑死我。”
    林芜忽然停了一下，他刚才跟沈长逢说的话此时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放。
    他好像，趴在沈长逢的怀里说你是我的人，沈长逢好像还说了句我们家芜芜。
    林芜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紧接着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道：“娘，这里没有好人，我想，把你挪出去，不跟这群晦气的老东西待在一起。”
    “娘，再委屈几天，我就带你走。”
    “我才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过几天再来看你，娘，我走啦。”
    林芜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挪到沈长逢面前的，他只听见自己说：“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沈长逢笑道：“是，就差没叫夫君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呢，我们家芜芜说的我都信。”
    “对不起。”
    “别对不起啊芜芜，我不介意。”
    “别叫芜芜，听着怪不得劲的。”
    “怎么会，这名字多好听啊，是吧芜芜。”
    林芜自知理亏，毕竟是自己先动的手：“好听好听，沈大人说的都对。”
    沈长逢笑眯眯道：“芜芜乖。”
    “你那个车夫，是哪里的人？”
    “宫里的。”
    “得了，白问。”
    “你要干嘛？”
    “想找人陪我说话。”
    “你面前这个不行？”
    “我找人说话是为了解解心头的烦闷，找你说话，不是闷上加闷吗？”
    “你有什么烦闷可以跟我说啊，不都一样吗？”
    “行。”林芜道，“我说了啊。”
    “请讲。”
    “我趴在个男的的怀里，对人家说你是我的人。”
    沈长逢越听脸越黑。
    “请问沈大人，我这个事该怎么解决？”
    “成亲。”
    “哦，沈大人的意思是我找个姑娘成亲？我该找谁呢？”
    “看你喜欢谁。”
    “我看林涵就不错。”
    “嗯。”
    “我们先摆宴请客，然后拜堂，然后就应该入洞房了，洞房时首先先掀她的盖头，然后就…一夜春宵。”
    沈长逢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
    “之后我们会有个孩子。”林芜说，“不如沈大人帮我给孩子取个名吧，早就听说沈大人博学多才。”
    “叫林峥，峥嵘的峥。”
    “行，到时候请你喝喜酒，明天我去说说。”
    “天不早了，还是看看这方圆几里有没有什么客栈吧。”沈长逢说。
    马车已经走了十多里路，才找到了个破破烂烂的客栈。
    “小二，要三间房，温上三壶酒再上四个好菜。”
    “好嘞。”
    不一会酒菜就都上齐了，沈长逢又去跟小二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好半天，沈长逢才回来吃饭。
    “赶了这么多天路，从没好好休息，吃完这顿就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吃完饭小二才说：“三位客官楼上请。”
    他对林芜和沈长逢说：“您二位的房间在楼上红门那两间。”
    他又对马车夫说：“您的房间在楼上最里面那间，因为有几件房子在修葺，动静太大，怕打扰三位客官的休息，见谅。”
    沈长逢摆摆手：“没事，辛苦你了。”
    然后他对二人说：“各位有什么意见没有，没有就回去歇息吧。”
    马车夫没多想，他摇了摇头道：“谢谢沈大人。”
    林芜没说话。
    “回去吧。”沈长逢说。
    林芜进屋没几分钟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不出林芜所料，来的人正是沈长逢。
    “什么事？”
    “哦，那个，林峥不好听，要不还是你来起吧。”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啊，是啊。”
    “回去睡觉吧。”
    林芜躺在了床上，沈长逢跟着他坐到了他的床边。
    “你真要娶林涵啊？”
    “要不你想让我娶谁？”
    “还要生孩子？”
    “我不应该传宗接代吗？”
    沈长逢被林芜呛住了。
    林芜看着他：“难道你不想让我成亲？”
    “我…我不想你不也得成亲吗。”
    “你不也得成亲？”
    “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不成亲，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不仅林芜，就连沈长逢本人也愣了愣。
    “你不成家，不为沈家传宗接代，沈夫人还不得被你气出病来？”
    “人可以有很多种活法。”沈长逢说，“再说不还有我大哥呢吗。”
    “那请问你怎么向沈尚书交代？”
    沈长逢垂下眼眸，那神色竟有些纠结与委屈。
    “我父亲，他…应该会支持我的决定吧。”过了许久，沈长逢才憋出来一句。
    “你能给我讲讲你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房间吗？”
    “想着三更半夜跟你说点话…就…”
    林芜忽然笑了：“回去之后我回大理寺丞府住。”
    “为…”
    “为让你做你该做的事。”
    “为什么会有该做的事和不该做的事？”
    “你怎么跟小孩一样？文武双全还的沈大人这种事还问我？”
    “想听你讲。”
    “行，就当消磨精力，好早点睡觉。”林芜说，“杀人放火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不该做的，做个清廉正直的官，做好自己的事这种事就是该做的。”
    “那我不成亲也算伤天害理？”
    “那到不算，但是里面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怎么闭口不谈？”林芜轻笑，“别以为我会忽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