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连线也不愿再收了，怏怏捡起风筝，失落落盯着看了一时，愤愤丢手出去。谁想他脚下踩着线，风筝受到牵绊倒冲回来，尖角戳在他额头上，旋即鼓出一个大包。他平白吃了疼痛，愈发烦急。左看右看这风筝都似在与他故意作对。他气不过，两手抓住风筝，正欲使力扯裂，不料被硬物击在手背。手一松，风筝顺势掉落在地。
    接着听见一声嗤嗤笑。他探头巡看了一圈四周，并无人影。心生疑惑，纳闷不已。突然肩膀后面又挨了一下。一颗青杏滚至脚旁，他下意识仰头朝不远处的杏树上望去。
    “不会放风筝的笨小子，你瞪我做什么？”
    小孩儿约莫十岁，怀抱着把木头长剑半靠半坐在树干的枝丫旁。他嘴里嚼着糖山楂，吐字含糊不清。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只不会放风筝，为何就笨了？”
    小孩儿不答，嗤鼻一笑。
    “难道你会放风筝？”
    “那可不。”
    “你若能让它飞上空去，我买十串糖葫芦给你。”他将一双桃花眼半眯起，举高了手上的风筝示意道。
    “我又不是自己没钱买。”小孩儿不乐意了，语气也更加恶劣。脸色却平淡，不添丝毫愠怒。“你们这些王公贵族都喜欢以贬低别人为乐。”
    “是我失礼。我向你道歉，还望你能够原谅。烦请问要如何你才肯答应我呢？”
    “风筝是你的，得你自己去放。”
    “我自己？”
    “不然呢？我放飞起来再把轮轴交给你？难不成你吃饭也是这般，别人把碗端到你面前筷子夹了菜送进你嘴里你才吃？”
    小孩儿的态度缓和了些，但说话生硬，俨然还在气中。
    他思忖了下，好言道，“不无道理。依你，请赐教。”
    “风筝顺风而行，判断风向最为重要。提线奔跑时注意回看，观察风筝飞升的状况。风劲够足，风筝平稳向上爬升，方可停下脚步缓慢放线。你照我说的试一试。”
    几经周折，风筝总算是飞上了天空。
    他精疲力尽在草地上躺了下来，任凭手中的轮轴极速转动将风筝线放至尽头，最后只剩下末端绑住的死结。
    “风筝可以飞上高空，飞向云间，飞到人脚不能及而只可目遥望心遐想的地方去，可它的另一端却还是被这根线束缚着。它究竟是自由呢？还是不自由呢？”
    小孩儿随手摘了颗杏子抛出去，用竹签在眼前比划着瞄准它。青杏落地的瞬间，签子正扎其上。
    “我哥说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是庄子的话。”
    “管他谁的话，反正是我哥说的。”
    “那你哥还说过什么？”
    小孩儿从杏树上跳下来，拍去衣服上沾着的树皮碎叶。弯腰捡起一片砾石脱手投掷出去，锋利处割断了风筝线。
    他的手腕被断线抽出了一条印子，火灼烧般的疼。
    “我哥还说，线若是放的太长，就收不回来了。顺便再多告诉你一句，我不会放风筝，也从来没有放过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