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一觉，一觉梦长。
    睁开眼时，秉敬晨的脑中只剩下一纸空白。
    恍身在今夕，恍忆在隔世。
    卧房里的烛台把整间屋子都照得彻明。烛光溢洒出来，直至台阶下，将门前亦映得通亮。
    俨然是秉慕沄点亮的，连同他房中的灯盏一并摆在了靠近屋门的方几上。那张方几上原本蹲放着一盆兰花。现下定是被他挪去了窗台下，挤挨着另一盆同样枝繁叶茂的万年青。
    余光见秉慕沄抱膝坐在旁侧，正仰头望着天际的弯月。他以一身轻装便服换去了晌午归家时的锦衣，发髻也紧称的高束了起来。发带末梢耷拉在左肩上，系着只铜黄的小铃铛。不过是哑铃，并不能作响。
    秉敬晨转过脸盯看了他片刻，漫不经心问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他将手搭在秉慕沄的肩上，手指来回地撩拨了几下那只铃铛。
    “等哥啊。”秉慕沄说话的同时稍稍朝秉敬晨的手边歪了下脑袋，眼睛却依然眨也不眨地望着天空。“哥睡得足够久，一壶热茶已经凉下两回了。”
    秉敬晨极轻地“嗯”了一声，收回手垂搭在了膝盖上。
    “期间阿展拿药过来，犹豫几番，想叫醒哥来着。最后只把药放下在床头柜上就去忙了。”
    “嗯。”
    “适才在饭桌上时爹说起哥了。我看爹一提到哥，青禾姐姐就会显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兴许又是要跟爹告哥的状。但她几回想开口都插不上嘴。又在娘及时岔开话题，她更没得机会了。我听娘话里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往你屋走动得太过频繁勤快，到底男未婚女未嫁，难免落下人的口舌。青禾姐姐实在不知礼数，不止我觉着……哎呦～”
    蓦然被秉敬晨揪住耳朵，秉慕沄疼得直咧嘴，后面的牢骚话便也只能吞咽回了肚腹。
    “安静了？”
    “安静了，安静了。”秉慕沄收敛起脸上的嬉笑，连连求饶。
    秉敬晨观他确实老实下不少，况自己也并无意刁难于他，便松开了手。
    静坐良久，只听得风声沙沙。
    秉慕沄望望夜空，窥窥穿堂。收回视线，暗戳戳瞄了眼秉敬晨。面容平静，目光平和。他试探性地唤了声“哥”。见他骤然神色不善，他紧忙捂住耳朵往远处挪了过去。一边谨慎观察着秉敬晨的举动，一边用软踏踏的声音道，“别气，别气。我是想跟哥说，爹罚你到明日晌午都不许吃饭。”他不失诚恳，眼巴巴地盯住了他。
    秉敬晨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嗯”字，绒毛落地般的轻。
    如此倒正中秉慕沄的下怀，他大可放心地继续说下去了。“虽然爹不准你吃饭，但只要不被他看到，吃便吃了。是这个理吧？”
    “你又动什么歪脑筋？”
    秉敬晨兀的想起这是自己曾经说过的原话，惯然将右手食指蜷起在嘴前抵着牙关轻咬了下。
    秉慕沄未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带着些许被冤枉的委屈辩驳道，“我是惦记哥才动了那么一丢丢的小心思。反正神不知鬼不觉的，无妨。”
    “我从厨房顺了两个馒头出来。包子没有了，肉也没得剩余，不然我还能多端一只碗呢。我这可是跟哥学的。好久之前人允哥被关柴房，哥不也是趁半夜无人时偷拿馒头给他吃么。”
    “我知晓哥前几日忙碌，都不曾安稳休息过。我坐在这里始终安静，不敢发出一声响。唯怕吵醒了哥，惹哥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