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杀风曳玲珑:魅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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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其实,我有一个妹妹。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因为我想不起关于她的任何事,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存在过。我是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以至于每天晚上都能清晰地梦到她。
她总是从一片雾气中走来,或坐或站,仿佛那里就是她的家。
“你是谁?”
“我是你妹妹啊,姐。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她吃惊地看着我。
她只有十六七岁,长得和年轻时的我几乎一模一样,穿了一袭吊带白裙,裙上绣着镂空的菊花,就象是十年前的学生装扮。如果不是我知道白色是自己从来不穿的颜色,我真的要以为我是在做梦了。
有些疑惑,我说:“妹妹?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妹妹?”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一点都不记得了?”她仔细端详我的表情,发觉我不是在撒谎,于是苦笑起来,“原来你真的全忘了。”
“我都忘了些什么?”
“姐,我们斗了十多年啊。我们总是吵架啊、斗嘴啊,你总是讨厌我那么温柔,说我是狐狸精,说我生下来就是勾引男人的。我呢,则说你是男人婆,说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我们就这样天天吵架的,这些你全不记得了?”
我用力敲打着脑袋,想要回忆起什么来,我知道她说的肯定都是真的,可是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怎么。。。。。。怎么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她泫然欲泣,转而忽然又笑靥如花,“不要紧,我知道你其实是一点都不想记起我的。”
“不是的。”我软弱地分辩着。
“是的是的,你就是,我知道。”
“不是的。”
“你就是你就是,你不用分辩了。”她象老师教育孩子一样,说:“不要紧的。我知道,你看到这个,立刻就会想起我了。”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来,我还没等看清,忽然头痛欲裂,于是紧抱着头,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嘶”的一声,窗帘被拉开,我迷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母亲黑色的影子站在窗口。外面阴郁异常,浓浓的雾气笼罩着天地。据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天气。
黑云沉沉地从天上压下来,仿佛一只要吞噬整个城市的妖兽。当时雨还没有落下来,父亲为了给母亲多买点营养品,又一次替别人下井去挖煤。母亲想要喝水,刚下地倒了一杯,忽然一阵阵痛从下体传来,她再也拿不住。杯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火热的液体沿着大腿流下,一直延伸到地上汇聚起来。
家里的老式落地钟一秒一秒咔咔走着,声音分外清晰。血开始从两腿间散开,在昏暗的地面上反射着妖异的光芒。母亲嘶吼着,面目狰狞,那一刻,矿井透水,父亲开始往井上跑。
颤抖的手一点点摸到玻璃片,大雨哗哗落下的时候,母亲割断了我和她最后联系的脐带,父亲则被冲出的黑水卷走。
那一次,一共死了二十六个人。
那一刻,母亲说我哭的声音,连外面的闷雷都压不住。
可是,可是明明还有另一个孩子的哭声。那个阴郁的春天,那个黑黑的小屋里,那一滩血泊中,隆隆的雷声里,另一个孩子的哭声是如此响亮,响亮得二十六年后我在梦里依然能隐约听到。
那是个做了无数次的梦。一开始总是一团团黑絮般的浓雾,我在雾里奔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周围死一样的寂静,我开始感觉饥饿,在奔跑的眩晕中感觉饥饿,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饿,胃里似有尖尖的爪子在撕扯,却停不下奔跑的脚步。我要吃……前面的雾散开一个口子,有个孩子的哭声传递到我耳膜,呜哇,呜哇……饿啊,饿啊……我不自觉地朝着哭声响起的地方跑,它就出现在我眼前:肥白的胳膊大腿透着西湖藕粉般的幼红,撅起的臀部似刚出锅的馒头,松软滑嫩,看不到它的眉眼,我的饥饿感更甚,口角流下长长的涎水,它的味道——该是十分鲜美的吧。
呜哇,呜哇……饿啊饿啊……胃里的爪子全变成钩子,我扑过去。
“喀哧——”唇齿间漫过一股血腥的味道,它慢慢抬起头来,我看到一张成人的脸孔,那是我的脸。
“姐姐,你又吃我的肉。”
我霍然惊醒。
院落里的紫藤架轰然一声坍塌下来,为那诡异的天气又凭添了几分威势。屋子里的老式落地钟依旧一秒一秒咔咔走着,声音依旧分外清晰。
“起床啦。今天去单位请个假,然后就去买东西。都快结婚的人了,还这么懒。”母亲开始收拾我扔了一地的衣物。
“妈,多睡一会嘛。”
“都大姑娘家了,让不群看到,小心不要你。”
“他敢,我不要他才对。”我狠狠地说。
“你啊,就不能温柔点?”母亲大约是因为我就要出嫁,最近似乎满腹感慨,“唉,小时候就担心你被人诱拐,担心得不得了,恨得牙都痒痒。现在好了,大了大了,又担心你嫁不出去。你啊,早嫁人早省心。”
我在被窝里猫了半天,忽然想到个问题,慵懒地坐起来问:“妈,你那时为什么会担心我被人诱拐啊?”
“你小时候……”母亲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太听话了嘛。不管谁说的话都听。”
“是吗?”我疑惑地说,“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嗯。”母亲收拾完东西,准备出去,说:“快起来吃饭吧,吃完早点走。”
“妈,我是不是有个妹妹?”
母亲木木地站在门口,然后脸色难看地转过头来,歇斯底里地说:“胡说什么?妈妈就你一个独生女。这是谁和你说的?你告诉我,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妈――你看你,没人和我说,是我做梦梦到的。”
“哦。”母亲的脸色稍霁,“梦里的事情怎么能相信?以后不许胡说,快点起来吃饭吧”
我习惯性地从枕头下掏出手机,看了看里面的未接来电。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准时打过来。我接过几次,可是始终没有人说话,后来我干脆一过九点就设成静音,懒得再理了。只是现在想一想,似乎从那个号码打来以后,我就更频繁地梦到妹妹了。难道是她打来的么?她要告诉我些什么呢?
待续
贴杀紫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