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何当共剪西窗烛 】 玉娉婷 无边落木萧萧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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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个习俗,但凡久未生育的人家,过继同宗之子为后嗣,求个好彩头。穿针虽对邢妃有点忌惮,对此事也不敢婉拒,生怕触了人家霉头,便唤珠璎备了点薄礼过去。
正是掌灯时分,荟锦堂里挂起了五彩绢灯,莲花池畔的舞戏又开唱了。陈徽妃和雯妃琬玉正悠闲地坐着唠闲话,穿针过去打了招呼,便在琬玉旁边坐下了。
清风送爽,荷池粼粼的水光自茂密的莲叶间闪出,映在陈徽妃的眼中,愈加的浅笑大方。她抬眼往邢妃的屋子张望了一下,笑道:“抱着那宝贝儿子,不出来了。”
琬玉接口道:“是她娘家姐姐的,自然宝贝,说起来还真让人羡慕。”
陈徽妃满脸淡漠,琬玉似乎意识到触到了陈徽妃无子的痛处,赶忙闭了嘴,眼光哀哀的瞥向穿针,穿针和婉地朝她笑了笑。
不多时,肖彦着了一身便服跨进堂内,三个妃子过去迎接。肖彦径自走到正中的藤榻上,撩了袍角斜靠上去。三个妃子纷纷归坐,穿针刚走过肖彦身边,他霍然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拉至身前:“就坐这里。”
穿针的脸上兀地腾起了红晕,肖彦微蕴笑意,眼光优游散漫地看着台上的戏,修长的指头缠住穿针的手。
她被他攥着,那只手温润的热直蔓延到穿针的周身,想挣又挣不得,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乖乖地坐在了肖彦的身边。
“来了!”
邢妃一脸喜色的撩着裙摆小跑过来,朝着肖彦福了福:“臣妾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肖彦心情大好,声音带了几分戏噱:“如此隆重,还不把你过房儿子带来,让大家瞧瞧。”邢妃清脆地应了,回头招呼道:“奶娘,快过来。”
果然乳娘牵了个三、四岁年纪的小人儿过来,小家伙圆脸圆脑的,明眸皓齿,一双大眼骨碌碌的转,身下宝蓝色的新袍想是长了点,走路磕磕绊绊的。穿针一见喜欢,含笑看着他。
邢妃唤道:“琨儿,过来见晋王爷。”小家伙很听话,被拉到肖彦面前,很干脆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晋王千岁”,惹得众人通笑起来。肖彦也忍不住探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唤后面的内侍赏了一枚皇家玉麟。
琨儿又被带到陈徽妃、琬玉面前,也是一一很听话地磕头,陈徽妃、琬玉照例赞了一番,分别给了赏。待领到穿针面前,邢妃指着穿针唤道:“琨儿,叫珉妃娘娘。”琨儿盯了穿针半晌,黏在乳娘怀里就是不吭声,邢妃再叫他,小家伙索性躲到乳娘后面去了。
周围笑声消失了,穿针感觉很尴尬,不知所措地坐着。肖彦微敛眉头,想去抚穿针的手,邢妃笑起来:“奇怪了,臣妾这琨儿怎么突然怕生了?”
奶娘后面的琨儿突然探出头来,冲着穿针使劲地喊:“狐媚子!狐媚子!”奶声奶气的童音清灵而响亮,台上已经停止了咿呀唱腔,所有人的眼光都齐齐落在穿针的身上。
邢妃生气地走过去,朝着琨儿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太不懂事了,看娘不打你!”琨儿哪经得这一吓,哇的大哭起来,哭得满地打滚。
众人又起身去哄哭闹不已的孩子,场面乱糟糟的一片。穿针感觉五脏六腑被纠成一团,难受得霍然起身,低头小跑着离开荟锦堂。
出了荟锦堂一路快走,直走到一树海棠畔的山石旁,有流水声绕过高高下下数竿凤尾竹玎宗泻下,湿重的清寒瞬时扑来。她蓦然停住脚步,无助地望着泼洒而下的水波,夜色映着水光,眼前不知道是如何湿的,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一汪泪水滚滚而出。
有人在后面合臂将她揽在怀里,隐隐的龙涎清香,月白的罗纹广袖下,他的手指冰冷得几乎没了温度。穿针缓缓睁开眼,许是靠得太近,他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龚穿针,你太没风度了,怎可中途逃开?”
“不要你管!”穿针带了哭腔叫道。
边一把挣开连走了几步,翡色条纹的褶裙逶迤拖地,险些绊倒在地。她一个趔趄,他在后面拦腰抱住,因用力过猛,致使两人后退着歪在假山旁,肖彦想是触到哪块突出的石块,不禁痛苦地哼了一声。
穿针慌忙搀扶住,抚摸着他的背身,紧张地问道:“怎么啦?伤到哪里?”头上的发簪掉到耳边也浑然不觉,肖彦接住轻轻一扯,穿针如瀑的头发飞散而开,肖彦扑哧笑了。穿针发觉自己上了当,瞪了他一眼,眼前的肖彦笑意更浓,清俊的容颜在夜色中有了一丝恶作剧,她看着看着,不由得也笑了。
肖彦慢条斯理地抬起她的下颚,轻声道:“跟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随便他怎么叫。”
穿针脸色黯了黯,垂下眼帘。肖彦不容她多想,将她的下颚抬得愈发高了,迫使她整个身子靠在他的胸前:“白日里去看过了?怎么还没感谢我呢?”
“王爷……”穿针哽着喉咙刚说出二字,就感觉望定她的视线愈来愈近。她侧头望过去,不远处侍女环绕的陈徽妃,静静地站在明角纱灯下。她的心莫名地跳了一跳,整张脸又被近乎霸道地扳了回去,一个深吻顷刻席卷住了她的思想。
细小的水花,如同这秋夜飞落的花絮,点点碎碎地缀在他们的衣带发间,瞬间化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