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始是新承恩泽时】 玉娉婷 乱红飞过秋千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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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引线的面前,邢妃的身量比引线稍高,此时下颌矜傲地抬起,眼睛稍稍一扫引线后,冷言道:“你以为你是谁啊?看见本宫还不下跪!”
“凭你?打扮得不男不女的,我怎么看不出一点娘娘的味来?”引线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冷冷地歪头一笑,针锋相对道。
邢妃勃然大怒,举手朝着引线挥将过来。
引线的反应比邢妃快,毫不迟疑地将脚跟狠狠地踩在邢妃的脚背上。
邢妃猛然吃痛,举在半空中的手一缩,抬起脚哀嚎出声。
“想欺负我?小脚怎么啦?我龚引线倒要试试,你的大脚比小脚厉害多少!”引线凶狠地看住邢妃。
邢妃蓦然发狂,死死地拽住引线的衣襟,大力撕扯着。引线也不甘示弱,顶住头,十根纤长的指头攥紧邢妃的发髻,两人迅速地纠缠在一起。
周围的人惊呼起来,穿针怕引线吃亏,赶忙去扳邢妃的手,另外两侍女也围过来劝架。无奈两人力气出奇的大,又死命地纠在一起,边扯边互相对骂,差点将穿针甩出去。
穿针惨白了脸,在旁边焦急地喊着引线。另一侍女想起陈徽妃娘娘,急急报信去了。
幸好陈徽妃离芙蓉洲不远处,听得侍女的报信,带了一群宫人小跑着赶来了。
“都给本宫住手!”她被眼前的景象也惊得花容失色,嘶着嗓音喊道,“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
听到陈徽妃的声音,两人同时松了手。邢妃的头发蓬散着,一枚簪花歪在发梢,将坠欲坠的样子。引线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襟敞开了,白皙的肌肤暴露出来,颈脖处一道被指甲划开的血痕,尤为触目惊心。
“线儿……”穿针扶住引线,心疼地看着引线的伤口,眼泪汪汪。
引线的眼睛依然瞪着邢妃,急促地喘着气。
“都回去收拾收拾,这事本宫要禀告给王爷!”陈徽妃口吻里带了严厉,“成什么体统!”
末了,陈徽妃告诫穿针:“你妹妹敢跟邢妃闹,王爷定会动怒,看来留不住她了,你还是早点让她回家去吧。”
穿针哑口无言,只好拉着引线往荔香院方向走。
引线见穿针沿路沉默着,一汪水波在眼中盈盈闪动,便教训起她来:“你这妃子当得真窝囊!你越怕她,她越是骑在你的头上。龚穿针,我真的感觉你不适合住在王府里,还是回夜公子那里比较好。”
穿针见四向无人,惴惴不安道:“你还说我呢,你不知道我现在多替你担心?王爷要是大发雷霆,这王府岂容得下你?你是为了我才这样,要是他们向你发难,姐替你担着。”
她向引线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在关键时刻,引线还是帮她的,她们是姐妹俩。
引线并未看她,她的眼光透过飞翘的檐角望向更远的地方,清湛的眼睛里分明有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龚穿针侍候了他这么些日子,并没有了解这个男人,或者她根本无心去了解。
肖彦不会赶她走的,她相信。
如果她龚引线温婉可人的样子没有打动肖彦,那是因为有一个活生生的龚穿针在他面前。她大可不必矫情造作地学龚穿针的样,她只要尽情把龚引线奔放不羁的性情展现出来,让那个叫肖彦的男人眼前一亮:龚穿针的妹妹除了有如花的美貌,还有刚烈热情的一面。
半个时辰不到,肖彦出现在荔香院里。
“线儿,快换了衣服,姐给你上点药膏。”引线进了姐姐的卧房一直没动,穿针急得催促她。
引线抿嘴一笑:“这样见王爷正好,让他知道我才是受害者。“
肖彦站在外室,听得渐渐近前的脚步声,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引线的上襟半敞着,一道血痕划破娇嫩的肌肤,而她鬓间的一缕头发半垂而下,将那道血痕无意间遮住了小半,敛眉垂首,尤显得楚楚动人。
“邢妃真够狠的。”他淡淡地说道。引线眼里涌动壮烈的泪水,却咬牙勉力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他微愣了一下,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唇边噙了欣赏的笑意。
他弯身扶住屈膝跪礼的穿针:“你别去惹她,怎又忘了?女人家相互打架,实在不好看。”
倒是穿针闻言,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收回去,声音透了清凉:“臣妾不敢招惹人家,人家偏要招惹臣妾,臣妾有何法子?”
肖彦脸上的笑意顿然消失,蹙紧眉神色严肃,几乎起了怒意:“龚穿针,本王一直以为你与众不同,这会分明像个怨妇。”
穿针站起来,一把拉住引线,揭了衣襟的一角给肖彦看,声音应激愤而颤抖:“她把我妹妹打成什么样?您不心疼,臣妾心疼!”
肖彦首次出现不耐神色:“本王已经看见了,不是过来了吗?还是你妹妹会忍,你这样子……”
穿针微微一抬下颚,苍白的唇片抖动着:“王爷要臣妾伺候王爷,并没教过臣妾该如何忍辱负重!”
这样全没有礼法的对答,让一旁的引线也吃惊的样子,只是冷眼观察着。只见肖彦板着脸霍然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肖彦这样的神情让穿针从里凉到外,似没看见肖彦的离去,兀自站立着。
引线伸手拉着穿针进了卧房,放软了声音,哄劝道:“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也别顶撞王爷啊。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穿针这才坐在了弥勒榻上,不胜疲倦地闭上了眼。
“线儿,你说得对,姐真的不适合住在这里……”她叹息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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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徽妃倚靠在床榻上,嘴里呷着碧螺春,心思飘荡在远处。
肖彦对嫔妃们的事情向来不上心,将府里的要事都交给她打理。她查出起因是邢妃无端挑衅,邢妃的行为一向风风火火的,她自然无可奈何,可想着事情的起因后果,心里却沉重得难以放下。
绣有五彩鸾鸟的衾被里,是质地极好的蚕丝,人睡上去轻绵而柔滑。她在这个床榻上睡了三年了,三年的孤枕独眠,如今更是体会不出暖意的感觉。
她总是盼望着那么一日,自己身着新嫁娘的华服,羞答答地坐着,然后肖彦进来了。
他每次都是匆匆来,毫无留恋的走,遗下她哀怨的眼、落寞的心。
幸好,他们有了晴月。
晴月能羁留住他的心,但是除了他对晴月的一份父爱,他甚至连一丝温存都不给她了。
头上的发髻好像松了,她用手捋了捋,还是不放心,来到鸾凤铜镜前坐定。凝视自己端庄淑贤的模样,不知怎的,怔忡了半晌。接着,抬手将头上的钗钿相继拆下,转身唤秋荷:“秋荷,给本宫梳头!”
秋荷应了一声,轻捋起陈徽妃的一簇乌云,手中的象牙梳刚触着发梢,陈徽妃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可看见王爷去了荔香院?”
“王爷去荔香院还没坐下呢,就和珉妃娘娘争了起来。王爷真生气了,斥责珉妃娘娘像个怨妇,甩手就走。”
陈徽妃笑出声来:“珉妃这回冤了,还不是为了她的宝贝妹妹?”
她的心情好了些许,拾起拆钿让秋荷重新缀饰在梳得光溜的发髻上。只听见院子里有响动,连栖息在窗棂上的鹂鸟也惊叫着飞走了,陈徽妃眉头蹙起,极为轻微的骂了一声:“这女蛮子!”
秋荷将最后一只步摇插进云鬓,垂首过去掀了帘子,邢妃气冲冲的进来了。
“娘娘,你为何没赶那个妹妹走?”邢妃的声音大得惊人。
“是你无理在先,我怎好就此赶人家走?再说,她妹妹是来做客的,早晚要走人,若到了外面加油添醋的,王府的声誉哪去了?”陈徽妃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盏。
邢妃一时无语,茫然地顿了顿,才嘟囔道:“反正我看见这姐妹俩就不舒服。”
陈徽妃这才放下茶盏,脸上盈了浅笑:“你不舒服,人家可舒服呢。听我一句话,还是以其为友,化干戈为玉帛为好。”
邢妃更加迷糊了:“娘娘为何包庇那个妹妹?那妹妹人长得俏,不怕王爷收了她?”
陈徽妃微微笑了下,开口道:“你以为王爷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如若王爷真收了她,真正受其害的会是谁?”
邢妃眨动着眼睛,领悟过来:“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龚穿针,拿她妹妹治她,这法子甚好。娘娘说,我该怎么办?”
“那妹妹到底年轻事浅,乡下来的小妮子不知道京城有多热闹,你多带她出去走走,或者喝喝茶什么的,她能不感谢你?”
陈徽妃再次端起茶盏,低头轻抿一口。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任邢妃也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