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始是新承恩泽时】  玉娉婷 散似秋云无觅处(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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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鸟儿振起灰色的翅膀,双足踏在窗棂上,不经意似的用尖尖的嘴啄了木框子,笃笃声惊醒了房中人,离去时一飞冲天。
    肖彦骤然施力,将怀里的穿针抱到床榻上,双手在她的腰间上下游离着,低头将脸凑到近前,细审着她脸上的反应:“这次回来怎么这么老实了?”
    穿针咬了咬下嘴唇,不说话。好半晌才开口回道:“王爷给臣妾名分了,臣妾谢恩还来不及呢。”
    肖彦的动作静止了,望住穿针,深不可测的双眸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黑色的光泽。
    “你是因为你的家人,才想到再进王府的。”他那犹带着暖湿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对那些所谓的名分根本不在乎,为了他们你敢委曲求全,其实你的心思一直恍惚的。”
    穿针哑然失笑,心思一直恍惚的究竟是谁?
    “你……有点与众不同,龚穿针。”肖彦的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脸,笑容略带讥讽,“本王还真的对你另眼看待了。”
    他突然话锋一转:“你我来个君子协定如何?”
    穿针惊愕地抬头,肖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定她,声音如水般清凉:“你我相处一年时间,一年后,本王放你自由,你的家人享受他们的荣华富贵,你找你的好去处。”
    他的眼中不再有晋王的骄横和冷鹜,只是用一种近乎凝重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许下了他的承诺。
    穿针惊异地瞪大着眼睛,自己大概听错了?可心里有个尖细的声音在告诉她,自己没听错。是的,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一年后——他放她走。
    为什么是一年呢?她跪在地面上,耳听着他充满忧郁的叹息声拂拂而来:“曾经有一个女子,本王也这样对她说过……”
    他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屏风外,如同踩在秋日里落下的枯叶堆里,每一步,都会发出破碎的声响。
    穿针心下一阵恍惚,直楞楞地跪了良久。
    水殿风来暗香弥漫,京城的夜飒爽清凉,一轮残月挂在树梢上。漏断人初静,穿针飘渺的身影出现在屏门外,她轻抬着裙脚,无声地走出了荔香院。
    天空中随时可见流星横穿河汉,一点明月偷窥着地面,青石道上异花满地,两边层层叠叠的廊道角檐,在穿针的眼里,像道道面目模糊的阴影。
    轻纱的裙摆拖曳在地面上,锦缎绣鞋踏在青砖上,竟都是无声无息的,静得让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穿针。”
    仿佛有种清越的声音从穿针的耳边徜徉而过,她停止了脚步,心口似乎被柔软的东西瞬间堵住了。
    她凝视着他,夏夜的月光本就稀淡,如一袭杂着银光的纱缎,勾勒起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白色的身影在月色下杳若尘烟。
    清爽的风拂面,他看着她裙袖翩翩的影子,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又回晋王府了,你竟然又回晋王府了……”他低喃着,分明含着悒怨。
    他低头看着她娇嫩的脸,却看到她的眼里正漾起清清的水波:“你知道我只能回来……”
    她接着浅然一笑,柔声说道:“又能见到你……真好啊。”眼中的水滴在流转着,却咬牙没让它掉下来。
    他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穿针——”他唤她,缱绻地,干净的眉眼惹上一层黯然神伤:“不能守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身边,我真没用是不是?”
    穿针痴痴地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反而笑了。她的晋王妃子的身份是不允许她做任何回顾的,她只能这样望着他,对他说上几句话,让他握住自己的手。然后,离开。
    “你能告诉我,你去景辛宫找的是什么?”
    他沉吟,踌躇片刻才缓缓回答:“我夜家祖传有个镇家之宝,是块玉帛,女人缠在身上能瘦身养颜,百毒不侵。最重要的是,玉帛里隐有夜家世代藏宝图,保证夜氏世代免受战争灾荒之苦,永享荣华富贵,只有夜家特殊的工料才能看见。那玉帛不知怎的被人偷走献给了柬国皇帝,皇帝又把它当作嫁妆给了郡主。”
    “可那晋王妃已经死了,嫁妆应该送回柬国了吧?”穿针问。
    “郡主死后,晋王原封不动地锁了景辛宫,柬国也并没有要回那些嫁妆。”
    穿针想起景辛宫紧闭的大门,忧心道:“偌大的景辛宫,怎么找得着那小小的玉帛?”
    夜秋睿轻叹:“是啊,我父亲为此寝食难安,终日跪在祖先灵前忏悔,我与心不忍,只好冒险进府搜寻了。”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宽慰道:“你这样很危险的,我帮你想办法。”
    “你?”他疑惑地望着她,突然露齿一笑,“别犯傻了,这不关女人的事。我今日是想见见你,不提这无趣的事。”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怕她消失:“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我要想办法让你和我在一起。”
    “你等我,等我一年。”穿针温和地笑了。她想,以这样一年的时间,换来与他一生的相守,对于她,也许是最好的吧?而在离开晋王府前,她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他的眼中掠过一抹欣喜,轻轻地揽她入怀。夜风吹动树叶,摇曳一对相依相偎的影子,她的耳畔分明响起他坚定的声音,苍凉、怆然,划过昏暗幽深的天际。
    “我等你,我会等到这一天的……”
    她阖目笑着,想起那个三月三日,在香烟缭绕的静窦寺内,她的膝盖压住了他白袍的角。而在枝叶繁茂的槐荫下,她掠过引线轻灵的声音,她听到马蹄清越的嗒嗒声。他淡淡地望过来,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一世她就不能将他忘记。无论在韩岭村、在晋王府,只为寻他温暖的手掌,抚住她在尘世中孤单而落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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