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细细碎碎洒满一地，照在那人苍白的面上，镀上一层极淡极淡的金色，划过他长长的睫毛，撩起散落的发丝。
    “蔡公子，你的药……”静枫手中的碗冒着腾腾热气，黑色的汤汁映着她的清秀的容颜。
    轻轻扭头，静枫浅绿色的身影，娉娉婷婷，袅袅而立。
    多么幸福呵！蔡洵眯起眼，暗暗叹息……我希望，有生之年，你都能常伴我左右，为我端上苦涩的汤汁，看着我饮下那断人肠的疾苦。即使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在刀尖上行走，能看到你的笑容，我甘之如饴。
    “谢谢。”淡笑，接过碗时，蔡洵细细打量着静枫。昨夜她伏在自己床边一夜，虽未感冒，但肯定睡得不踏实。眼睑下的青灰，便是最好的证据。“杨姑娘……”
    “叫我静枫吧！杨姑娘怪不舒服的！”杨静枫打断道，自小她与师兄师傅行走江湖，对于女子闺中之仪毫不在意，若是朋友便不需如此客气。
    “好，”蔡洵颔首，“静枫，你也要我蔡洵便好。”
    听到这个名字，杨静枫杏眼圆睁，“蔡洵？你就是蔡洵？”和师兄并称“南张北蔡”的蔡洵，引兵燕漠、识破东瀛诡计、和长陵一争天下的蔡洵？
    怎么可能！？
    蔡洵抿嘴暗笑，他知道传闻中人们把他形容得不人不鬼，什么力大无穷，什么法力无边，都不过以讹传讹。哪有人能够想到，真正的他，连刀剑都无法挥舞，常年坐在病榻之上，以最昂贵的药引苟且残喘。
    “你恨我么？”蔡洵淡淡问道。
    “恨？”静枫莫名，“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燕漠的军权在我手中，也许有一天，燕漠将成为长陵最大的敌人。”蔡洵一面思索，一字一顿回答。
    他的话让静枫陷入深思，这个人或许真的是蔡洵，是那个在燕漠呼风唤雨，在沙场上神机妙算的男子。只是心中还有一丝不信，但他的最后一语千真万确。纵观六国，真正有能力与长陵一比高下的，只有燕漠。
    东面的东瀛和西台相争多年，势力此消彼长，已渐渐将各自的弱点暴露出来。西面的御涵、南苑和楚湘，经过十几年前的一场浩劫，国立虽在逐步恢复，但根基已收到重创。唯有地处七国之中的长陵和北方大漠之中的燕漠，有资格在这块大地上问鼎。
    “你真的是蔡洵？”杨静枫反复问道。
    将碗放在桌上，蔡洵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
    是虎符！
    虎背上的隶属刻着“与燕漠蔡洵为虎符”几个字。
    “你……”静枫说不出话来，太不可思议了。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竟然会是长陵一国最强大的敌人！
    猜出静枫在想什么，蔡洵没有再看她而是把药一饮而尽。
    “你若是现在想走，还不迟……”他轻语道，目光微微失神。
    想要留下静枫，却始终无法狠下心来，这样的命运，只要自己一人承受就好了……
    蔡洵看着窗外茂密的树荫，鸟儿在枝头无忧无虑的歌唱，夏季的熏香伴随着静枫身上甜甜的桂花香，沁入鼻息。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心止不住的疼痛起来……
    蔡洵一手拽着胸前的衣襟，冷汗直流。
    就算有着魂归离的灵魄，我仍旧不是他，做不到他的狠绝，做不到他的无情……我只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能够快乐地活下去……
    待在我的身边，她势必不会快乐，不会快乐……
    闭上眼，蔡洵趴在桌子上，身上披着的大衣滑落到地上。林进出去了，还没有回来，而静枫，也不会回来了……
    “蔡洵，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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