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霜寒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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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听了小六的回答,离夜未有置评,只道:“有人说,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博。”
小六轻转过头,努力压下涌上心头的恶心的感觉,仔细看着下面的喧哗。
大厅华丽非常,优雅中透着富贵,厅中的人,若论衣着,倒是与这大厅极为相称,但是……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沉默,有人大叫。小六一时无法想象这些人出了这赌场的大门会是什么模样,但是,现在眼前的光景却是如此的赤裸真实,百态横生。
虽然,小六不喜欢这里。
突然想起离夜说过的话。
——这世间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往往就是真实。
“你知道人与禽兽之间的差别吗?”淡然的问话,平静有如闲话家常,甚至连问句的语气也没有。
小六愕然,却还是定定地盯着大厅里的人们没有移开目光。
赤裸的渴求,原始的欲望,这样的人们,这样的人们简直就是……
小六没有继续想下来去了,因为离夜已经说出了答案了。
“这样的人们,与禽兽无异。”离夜侧身靠着窗楞,目光悠远,“其实,人也就比禽兽多了一层皮而已。”
多了一层皮,总是不同的吧。小六心道。
仿佛能够看穿小六心中所想,离夜悠悠道:“欲望能够让人褪下那层皮。”那时,人与禽兽无异。
小六直觉地想要反驳,但是,看着厅上的情况,感受着那浓郁的欲望的气息,却终究说出什么来。
离夜带他到这儿来,就是告诉他,人其实与禽兽无异吗?
小六有些疑惑。
“饕餮、贪婪、纵欲、懒惰、嫉妒、骄傲、愤怒,被认为是人的七宗罪,你觉得呢?”离夜突然问道。
饕餮,为吃;贪婪,是贪;纵欲,为色;懒惰,是惰;嫉妒,为妒;骄傲,是负;愤怒,为怒。
吃,贪,色,惰,妒,负,怒,摊开来说,虽然有时真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说是“罪”,是不是太严重了?
这些“罪”,只要是人,好像都很难免吧?
“真的是罪吗?”带着微弱的反驳,也有些疑惑。
罕见的离夜轻轻点了点,似有肯定之意。
“是不是罪都无所谓,关键是你怎么看它而已。”
没等小六询问,离夜又接着道:“所谓的罪,不过就是人的欲望而已。欲望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坏之说。但是,所谓无欲则刚,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六想了想,侧过身,望着离夜,问道:“你的意思说,我应该无欲?”有些不确定。
“不,”出乎意料的,离夜马上否定了,叹息一般,“人还是有些欲望比较好。”起码有活下去的动机。
“啊?”这下小六更疑惑了。
离夜看着厅上的人,悠悠道:“看穿别人,而又不会为人所看穿。”顿了顿,离夜接着道,“所谓欲望,也就是目的性。人们做一件事,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即使有些时候目的并不明确,但是,潜意识的目的也是存在的。欲望,必须先要了解,才可能掌握,以至利用。”
“那么,我现在应该?”
“先看看吧。”没等小六问,离夜又补充道,“看着那些人的目的。”
赌博,当然就是想要赢啊。小六暗忖。
离夜轻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要赢了才叫达到目的的。”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看天色晚了,就自己回去吧。”
小六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身影,却始终没有收回目光。
离夜,始终都没有回过头。
果然,是没有丝毫留恋啊。
小六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其实他一直觉得很奇怪,收他为弟子,也教他东西,但是,似乎并不勉强他叫“师父”,甚至好像不管叫他什么他也不怎在乎的样子。
不是说,所谓的先生都很强调尊师重道的吗?
小六叹息一声,终于慢慢转过头,望着楼下喧哗的大厅。
离夜走进房间,一如既往,房间简洁却也雅致。
不紧不慢地走到床前,轻轻地躺了下去,微微舒了一口气。
最近,总觉得很累。
敲门声很适时地响起,好像很确定屋里有人一般,敲门声不急不缓,却异常执着,带着些许恶作剧的意味。
离夜叹息一声,道:“进来。”
等到殷悠和凤渊走进来时,离夜已经坐起身,微微斜靠着床坐着。
殷悠笑得很灿烂,倒是凤渊走在他身后,有些无奈的样子。只是二人的目光在接触到离夜眉间淡淡的几不可察的倦意时,眼中都有一抹忧色划过。
“教徒弟的感觉怎么样?”殷悠找了个地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满脸兴味地问道。
离夜很自然地从殷悠手中拿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一手晃着茶杯,道:“还能怎样?不过就是……”轻顿了顿,“把一张白纸染上色彩。”无所谓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叹息。
殷悠有些愣愣的,似乎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就那么自然地到了别人手里。
凤渊有些无奈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带也给殷悠倒了一杯,放到了殷悠面前,道:“怎么说得好像那么罪恶?”带着些玩笑的意味。
殷悠终于反应过来,狠瞪了离夜一眼,拿起身前的茶,猛喝了一口,道:“你还认为他是什么好人吗?”说得讽刺,却因为带着赌气的语气,减弱了效果。
离夜微挑了眉,淡淡道:“是白纸,总有一天会弄脏的。”不同的只是,那层色彩由谁来上而已。是佳作还是垃圾,虽说造化弄人,然而,由谁执笔,也该有些影响的。
由离夜来执笔,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离夜微侧过头,看着窗外的天空,阳光将现未现,倒也不显阴郁,却莫名的压抑。
“最近有什么事吗?”不甚在意地问道。
凤渊沉吟了片刻,才道:“最近,有很多人在找你。”轻松的语调,眼神却很复杂。
“哦?”看不出有什么兴趣的样子,“有些什么人?”
殷悠随意地摆了摆手,道:“还能有什么人?不就是那些。自己招惹的自己还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殷悠只在喉间小声嘀咕。突然轻笑了,“反正,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一说完,殷悠突然站起身来,拉起凤渊就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回过身来,朝离夜摆了摆手,道:“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也不等离夜反应,带上门,径自和凤渊离开了。
殷悠与凤渊匆忙离去,离夜依旧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甚在意的模样,只是,眼神愈发幽深起来,微微垂下眼帘,竟有些黯然的意味。
“无关紧要的人吗?”
低低的声音几不可闻,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却在淡淡的清冷中勾起些仿佛悲伤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