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风起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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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离夜看着现在安静地躺着床上的人,眼中神色复杂。
原本幽深的双目紧闭,五官线条分明,精致绝美,长睫密如羽扇,这样的一张脸,倾国倾城不足已行其容,沉鱼落雁不足以绘其貌,当真是天人之姿。
或有不足,现在这人脸色苍白,秀眉微蹙,梦中似也不怎么安稳,却自然平添了几分萧索风流。
如此美景,只是离夜却没什么心情去欣赏。
离夜缓步走近,伸手轻抚在那有些冷汗的额头上。
离夜眉头轻蹙,有些叹息,启唇好像说了什么,声音低不可闻:“有什么,乱了你的心吗?”
迅速消散在空中的语言,仿佛错觉。
屋中的人已尽数退去,静谧的气氛纠得人心中生疼。
离夜幽幽叹息一声,朝屋中的那把放好的琴走去。
琴身漆黑却几近透明,端的是一把好琴。
盆中有清水,净手拂拭,至袖中取出锦囊,将其中物悉数倒出旁边香炉中,不多时烟雾寥寥。
离夜微整衣衫,至琴前坐下。
慕容清站在门外,门内久久都没有动静。那离夜叫他们都退下,还说他们留下来也只是碍事,若不是为了救凌……
南宫澈和司徒清傲看着那个至出门来就没停下来就一直在原地转圈的人,有些无奈。
人说,美人倾城。现在可算是亲眼见到了。
只是,当朝太子殿下如此痴恋一人,福兮祸兮?
凤渊不知从哪听到消息,到了这儿看到他们,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仿佛永远释然的眼中仿佛多了些纠结。
凤渊看他们都站门外,已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再看了旁边好像还是老身在在的殷悠,有些生气地蹬了他一眼,殷悠却笑得无辜。
只是,两人看着那看起来好像没有一点儿动静的屋子,都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允曦与凤渊一同前来,本来慕容清不许众人探视,看来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允曦看众人脸上都是担忧非常,不用再问什么,也知道情况定然不容乐观。
他初入江湖,自视甚高,再加上众人大多因凌霄宫对他恭敬有加,能让他看在眼中的也只有与他切磋武艺是不分高下的璟燚,所以也比对常人对关注些,现在知晓璟燚几日昏迷,毫无起色,心中亦是焦急。
门外众人心思各异,却是同样的忧心忡忡,各人心思忐忑,直到屋内一阵琴声传来。
那琴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仿佛至异界传来,直直地传入心底,霎时间竟什么都忘了,恩怨情仇,权势富贵,尽都烟消云散,天地间仿佛只余这悠悠琴音,回响不觉。
初时琴声潺潺,如清泉细流,温凉的浅浅湿意直浸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爽;细流汇聚,渐渐竟有江河奔腾之势,或有飞流直下三千尺,胸中豪气顿生,竟要忍不住于此间长啸一声,以抒己情。
不多时,竟又渐渐平静下来。都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果然不错。一望无际的蓝波,艳阳高照,偶有风起,也是波澜不惊,千帆竞航,鹰驰鱼翔,一片生机盎然。
霎时一道惊雷划过,本是一片明朗却被层层乌云遮盖,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却那么清晰看到那海上惊涛骇浪,天空雷电大作,哭声喊声在这混乱中竟是异常清晰。
终于平静,却是残骸遍布,只有海依旧是海。
画面突然从中间撕裂,有什么在心中悄悄浮现。
有父母慈爱非凡,有爱人言笑晏晏,有孩子天伦同乐,有朋友把酒言欢……
曾有金戈铁马,逐鹿天下,谁见流血漂橹,天下缟素,一将成名万骨枯;千里宫阙联袂,雕梁画栋,万人臣服,三呼万岁,岂知高出寂寥不胜寒。
……
琴声已毕,万籁具寂,只觉心中空荡无依。
寒风轻过,众人一凛,怔忡中回过神来,却见一人斜靠门框,双手环胸,神情淡然,看样子是站了些时候了。
一见离夜出来,慕容清疾步走近,声音急切:“怎么样了?”
离夜身影微闪,躲过了慕容清来抓他手臂的手,转身离开了,就在慕容清要忍不住发怒的时候,悠悠的声音传来:“应该快醒了。”
当下慕容清再不理会离夜,推开门急急走进门去。
南宫澈愣了愣,也和司徒清傲跟着慕容清走了进去,允曦看着离夜的目光有些复杂,却也不说什么,也随后跟上走进屋去。
走廊上,凤渊与殷悠看离夜不紧不慢走过,眼神中满是担忧,离夜随意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径自离去了。
慕容清走进屋中,屋中青烟已散,只残留着淡淡的余香,很舒服的味道。
璟燚躺在床上,脸色以渐渐恢复,不复原先苍白,眉目舒展,倒不见了原先的痛苦。
慕容清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南宫澈看璟燚无事,也放下心来,突然觉得身旁司徒清傲轻拉他的衣袖,南宫澈偏过头怔怔地望着窗外,心下惊异,也顺着司徒清傲的目光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被震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窗外霞光出现,旭日东升,正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是,现在看在眼里,却比百鬼夜行更令人吃惊。
分明记得,离夜来时亦是霞光千里,却是晚霞。
——他竟弹了一夜的琴
再见外衫上白露重重,他们竟然也在那琴声中站了一夜,却全无所觉。
突然冷汗直下,湿了内里重重衣衫。
已记不清在那悠悠的琴声中看到了什么,只觉心思起伏,怕是终其一生,也未必有那般经历。
如梦似幻,梦中内心牵扯,万般挣扎,似还历历在目。
竟只用那浅浅琴音,就能如此肆意地操纵人心。
离夜漫步走回房间,翼儿不在,离夜先是一惊,随后想起昨天想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暂时将翼儿交给管家王伯照料,王伯家的小孙子好像和翼儿玩得很近。
离夜走到慢慢走到床前,缓缓躺了上去。
背接触到那层层被褥之时,才感觉浑身倦意袭来。原来已经这么累了。
离夜轻轻将手举到眼前,双手至袖中滑出,依旧是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却在指尖处斑斑血迹。
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慢慢闭上了眼睛。
真的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