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午夜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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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夜,郢州城内的举水河河面上已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河畔的烟柳雅筑在沉沉的夜色里越发清冷出尘。
柳含烟待在闺房内,想心事出了神。外院忽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将她思绪打断。“又是这帮喇嘛!”她恨恨地咒骂道,一边高声呼唤侍女迎鹊。喊了好几声,迎鹊方姗姗来迟。
迎鹊便是之前在庐州拥凤阁中伺候芷月、寒星的那个婢女,拥凤阁解散后被拨到柳含烟身边听差。她方才正和藏边喇嘛教的弟子打情骂俏,听到柳含烟唤她,才依依不舍地走开,直到进屋那一刻才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柳含烟面露不快:“怎的耽搁了这么久才过来?”
迎鹊慌忙垂下头:“正好手里有点活做到一半,姑娘恕罪。”她言语上恭顺,暗里却偷偷撇了撇嘴。
柳含烟不曾察觉,面色稍霁:“你去和外面那些喇嘛关照一声,切莫再大声喧哗,打扰了我的清净,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迎鹊故作大惊小怪:“哎呀,姑娘这可使不得,毒龙尊者和其弟子可是教主亲自请过来坐镇我们郢州分坛的,若是开罪了他们,教主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呀!”
柳含烟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少拿教主来压我!烟柳雅筑内大小事务都由我说了算,教主若有责罚我一力承担!”
迎鹊吓得立刻噤声,领命退了出去,到了门外才脸色一变,小声啐道:“装什么贞节烈妇,在岳南枫面前还不一样失了魂似的!”
迎鹊退下后,柳含烟打算沐浴就寝,忽地外头传来一声惨叫,夹杂着叫骂声和兵器打斗声。她心中一惊,立刻赶到屋外。
外院人声鼎沸,一个丫鬟匆匆来禀报:“不知哪里闯来了一帮人,个个身手都极高。”柳含烟不待她说完,便展开穿花步法,翩若惊鸿般向外院方向一掠而去。
外院闯入了十来个人,男女老少不一,都脸生得很。他们一个个武功确实都很高,而且似乎专门只挑喇嘛教的弟子下手,招招俱是十分凌厉。
柳含烟正犹豫着是否要出手。她心里的确恨极了毒龙尊者这帮人。郢州分坛建成后,雪山老魔将木堂堂主韦肃清召回总坛,却将喇嘛教人发派过来,并任命毒龙尊者为分坛坛主。毒龙尊者自不会将区区分坛坛主一职放在眼里,唯有先敷衍了事。他们来到烟柳雅筑后广结郢州城当地的三教九流,拉帮结派,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有几个轻浮的教众垂涎起自己的美色来。若非顾忌她身负宝相夫人的绝学、及她们母女在雪山教中的地位,很可能要公开和自己叫板。但她毕竟是烟柳雅筑的主人,既然有外人在此动手,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就在她踌躇不决时,只听毒龙尊者对一老尼高声怒道:“南海神尼,你我同是佛教弟子,共沐佛法恩德,怎的如此苦苦相逼?若再不退去,休怪本座出手无情!”
那老尼一边与毒龙尊者对招,一边气定神闲地说道:“毒龙尊者,你心中若还有我佛,便不该助纣为虐。贫尼劝你早日醒悟,回藏边潜心苦修去吧。”
柳含烟大吃一惊,这老尼竟然便是天下闻名的南海紫主林主人、江湖顶尖高手南海心如神尼。看来对方今夜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助老魔为恶的喇嘛教。
柳含烟决定先不出手,静观其变。
她默察场内来犯诸人。自己虽然对中原武林不甚熟稔,但既然南海神尼在此,根据平日在教内的所听所闻,其中几人身份也猜了个大概。那个出手豪迈、大开大阖的老丐无疑便是丐帮身份最尊崇的九袋长老、当今丐帮掌门的师叔、“风尘侠丐”杨延龄了。他此刻正一人独斗毒龙尊者座下首席弟子、“烈焰罗汉”德巴和七弟子“病头陀”赤巴,以一敌二仍占先机。
而那个美貌少妇,八成便是“女诸葛”古碧云,听说她不但机智过人,更机缘巧合学得了恒山恒宗峰桃花洞桃花仙子的“舞风叶六十四式剑法”和“落英心法”。她的对手是毒龙尊者的六弟子“伏牛活佛”阿旺。她虽然年纪尚轻,功力不如对手深厚,但胜在招式轻灵快捷,身法巧妙,而且她人又聪慧,常常能看破对手弱点,攻其不备,故而一时也与对手战了个平局。
余下几人可就拿捏不准了。那个道长看剑术应是武当一派,极有可能便是武当四大道长之一。武当四大道长,哪一个不是剑术精绝,内力深厚,一人同时对阵毒龙尊者的二弟子“枯叶如来”索南和三弟子“伏牛上人”克杰也从容不迫,尽显名家风范。
另外还有三个老者和两个年轻人。三个老者一人手持钓杆、一人戴着铁手套、另一人则徒手对敌。三人虽然眼生的很,但功力皆极为惊人。尤其是那赤手空拳的老者,指力雄浑如江河般滔滔不绝,威力隐隐尚在自己的搜魂指之上。而那两个年轻人的武功也颇不弱,一俗一道,道装的那个应亦是武当一派。
柳含烟眼看来袭之人实力如此之强,估摸着喇嘛教决讨不得便宜,暗中幸灾乐祸。这时,她忽然瞥见东北方向的半空中掠过一个人影,向内院里一闪而逝。那身影去势极快,若不留神还真以为只是一只巨鸟飞过夜空而已。柳含烟心中一动,立刻悄悄返回内院。
自己闺房门前有个男子在四面张望,但却不是先前那个人影,看来内院至少已有两人入侵了。柳含烟心中火起,冷笑一声:“阁下何人,大半夜的硬闯女子闺房,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男子陡然警觉,回过头来。男子三十来岁,肤色黝黑,身材瘦削,五官刚毅俊朗。他不慌不忙地答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在外稍加停留,并未打算进入。”
柳含烟见他不像歹人,口气略为缓和:“可你擅自闯入我烟柳雅筑又该当何罪?”
那男子微微一笑:“恐怕如今的烟柳雅筑要改名为雪山邪教郢州分坛或叫藏边喇嘛教郢州分寺了吧。”
这可触到了柳含烟的痛处。毒龙尊者那帮人本已将清雅幽静的烟柳雅筑折腾得乌烟瘴气,这男子偏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愤然出手,赫然便是宝相夫人生平绝技之一的搜魂指。
那男子没料到这娇滴滴的大姑娘出手如此高明,只觉一缕阴柔诡异的指风无声无息地袭向自己右臂。他连忙回手一点,居然也是以指法相迎,去势刚健有力。
一刚一柔两缕指风在半空中接实,“扑”地闷响一声如同碎帛断裂,搜魂指似乎还略占上风。那男子却起了争胜之心,大喝一声:“我们再比一招!”
柳含烟得了便宜,胸中恶气一出,嫣然笑道:“比就比。”她素手连扬,接连弹出两缕指风,仪态极是优美。
那男子不敢大意,双臂一振,左右手各射出一道雄浑的指力。这下柳含烟可看清了,这男子的指法和方才外院那个徒手对敌的老者的指法应当是一路的。看来这男子是好人。
第二招男子又落了下风。他俊脸一红,低声说道:“谢某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柳含烟已完全确定眼前男子便是“铁面判官”谢峥嵘了。听说他是岳南枫的好兄弟,而且还学得了“天池隐叟”岑穆人的“归元指”,难怪指力不弱。那外院那老者无疑就是“天池隐叟”岑穆人了。
如此众多高手,还怕除不了毒龙尊者?柳含烟暗暗高兴,正想和谢峥嵘讲和,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大笑声:“武林四大指法难得在今夜齐聚一堂,实为一大盛事!”
不知何处闪出了一个老人,道骨仙风,相貌清奇。柳含烟仔细端视了对方一眼,说道:“老前辈便是方才自外院东北方向纵入内院的那人吧。”
老者颔首道:“不错,老夫之前还在诧异是何人有此等轻功能紧随我身后,如今一见姑娘的指法,才明白姑娘的身法是得自宝相夫人的”穿花步”。”
柳含烟久居西域,对中原武林不甚相熟,谢峥嵘却领悟了老者话中深意,神色一整,恭敬地说道:“晚辈谢峥嵘向苏老前辈请安。”
“苏老前辈……”柳含眼思绪飞快流转,瞬间明白过来。武林四大指法分别为南海心如神尼的“拈花指”、天池隐叟岑穆人的“归元指”、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授业恩师、宝相夫人的“搜魂指”以及“鬼指惊鸿”苏墨言的“千机万妙指”。那这神仙一般的老人就是“鬼指惊鸿”苏墨言了。她忙行了个礼:“晚辈久仰苏老前辈大名,只是不知前辈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谢峥嵘暗暗称奇,不想今晚连苏墨言这般武林隐士也来到此地。同时他又很佩服眼前这年轻女子,竟然是武林奇人宝相夫人的弟子,且人又机智,不但对苏墨言尽了晚辈的礼数,又守中带攻,暗示对方不该深夜闯入。
苏墨言老脸一红:“老夫不慎进入姑娘内宅,望姑娘海涵。实不相瞒,老夫此行是为了那支万年人参。”
谢峥嵘不由心中一动:“好啊,又来一个打人参主意的!”
只听苏墨言继续说道:“老夫这辈子只收了一个弟子,对他寄望颇厚,故而不远千里从王屋山赶来,盼着对其内力有些助益。”
柳含烟说道:“老前辈对弟子一番苦心,晚辈柳含烟好生羡慕。那人参本就是毒龙尊者强取豪夺而来,但他极为珍视,虽然入住烟柳雅筑数月有余,我尚不曾见过人参真容呢。”
苏墨言沉声说道:“如此奇珍必定被保存在十分隐秘之处,自是不易得见。但我们必须抢在毒龙尊者服食前将其夺下,否则他一旦增长了百年功力后,又与老魔联手,中原武林势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谢峥嵘奇道:“那毒龙尊者为何不早些服下,省得夜长梦多,被人得去?”
柳含烟笑道:“谢兄有所不知,凡服食了此等对于内力增长大有裨益的灵物后,须有一内力明显高过服食者的高手运功相助,引领外力导入丹田,方有事半功倍之效。放眼当今武林,除了已谢世的神龙剑客冯大侠外,便只有敝教教主堪当此任了。即便是南海神尼老前辈,其内力与毒龙尊者相较只怕也只是稍胜一筹而已。但毒龙尊者与敝教教主貌合神离,又怎敢轻易露出此宝,故而拖到现在不曾食用。”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只怕那人也有此功力吧。
苏墨言动容道:“柳姑娘年纪轻轻,见闻却如此广博,着实令人佩服。”
谢峥嵘与柳含烟初识,不知其过往事迹,心中暗想:看来这柳姓女子似乎对老魔存有异心,倒是应该争取一下,引导其走入正道。他一念至此,便抱拳说道:“多谢柳姑娘赐教。谢某此次追随诸位武林前辈而来,为的是一举铲除喇嘛教,翦除老魔的左膀右臂。柳姑娘既是一代异人宝相夫人的弟子,玉洁松贞之风必然一脉相承。今日之事还望行个方便。”
柳含烟哪里听不出其话外音,轻叹道:“我加入雪山派本非自愿,个中详情一言难尽。我早有脱离之意,苦于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苏老前辈与谢兄但请放心,今夜无论发生何事,我都权当不知。”
苏墨言颔首道:“柳姑娘出淤泥而不染,老夫深表敬佩。姑娘不妨择一清净之处作壁上观,老夫和谢少侠先去前院收拾那帮番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