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但求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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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早上,聊城城门再次的开启时,深陷聊城大狱中的冯顾又一次,逃了。
八撇胡子瞧着昏倒在地上的狱卒,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而那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兴桥镇。
苏慎之同韩修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去。
大厅中另有两桌的人,看那装扮,似是不是本地人。
小二见了韩修两人,忙着上前招呼着。
苏慎之点了几碟子酱菜,米粥还有几个包子,另要了些烧饼馒头,让着小二包起来。这个,他们一会儿上路要带着。
小二应了,退了下去。
二人等待间,王宗同李言已下了楼。
苏慎之对着二人唤道:“宗先生,言公子。”
王宗下楼时一眼便看到了二人,韩修面相窗子,背靠着楼梯,闻言,侧首看向二人。
韩修的目光同王宗在空中相汇,带着丝质疑。
李言挽着王宗的手,闻言,对着苏慎之浅浅一笑,“两位公子。”
李言的面色仍旧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只是这双眸却不似昨夜如死水般的寂静,内中隐着一份坚韧。
说话间,小二掀了麻布帘子从后院走了进来,他的手上端着红木托盘,内里放着四只青瓷小碗,碗中是喷香的米菜粥,三蝶子酱菜,有黄瓜,萝卜,豆角。还有一个大些的花边盘子,盘中摆满了大菜馅的包子,正冒着徐徐热气。
“两位爷早。”小二笑着同王宗李言打了个招呼,只是他的目光始终看向李言,不敢去看王宗。
李言亦是对着小二笑了笑,“小二哥,早。”
一笑倾城。
这小二,被这李言看红了脸,低着头喏喏退了下去。
而李言王宗二人,也走下了楼梯。
“快些吃吧,晚了便要凉了。”苏慎之同李言二人招呼着。
李言笑着应了声,挽着王宗的手臂走上了前。韩修望了两人一眼,拿起个包子吃了起来。
王宗做的位置挨着韩修,只是二人无话,倒听得苏慎之和李言聊了起来,“言公子是哪里的人?听口音像是长川一带。”
李言吹着碗中的菜粥,闻言抬起了头,黑眸看着苏慎之,道:“我家便住在长川城内,我姓李,名言。”
“李言?”苏慎之嘴里幽幽念叨了句这个名字,便听得一旁的韩修幽幽说道:“这酱菜味道不错,你尝尝。”
说着,夹了一筷子酱黄瓜放到了苏慎之的盘中。
酱黄瓜清脆,鲜咸,入口更是带着些微辣。酱菜便宜,又好保存,夏天时晒去蔬菜多余的水分,秋天配上酱料腌上一缸,能吃一冬。北方天气寒冷,家家都会腌上些酱菜,白菜,辣椒等蔬菜都可以。
“好……”苏慎之低下了头,夹起了韩修夹来的酱菜。
王宗咬了口包子,双眸淡淡扫过苏慎之。
方才,苏慎之那一声念叨自是被他听了去,那声音里带着丝浅浅的疑惑。
而这声音被韩修一语打断,似是不想叫他说出来那般。
这苏慎之似是认识李言?王宗想到,垂眸端起了青瓷碗,喝了一口肉粥。
正在这时,那客栈的老板,亲自端着一个海口大碗走了过来,那碗中是炖煮的香喷喷的鸡肉。
老人,脚步微跛,笑着站在韩修这桌,对着四人说道:“几位爷,路途劳累,小老儿炖了只鸡,几位爷尝尝。”
老人说着,便将手中装满着鸡肉的海碗放到了桌子上。
苏慎之正要夹向酱菜的手微微定住了,他不曾点过肉类,因着这边环境穷苦,几只活鸡可能就是这个家庭的全部财产。来到这里,也只是要了同镇子上的来人一样的吃食,粗菜。
而这老人,现下竟给他们宰了活鸡,炖煮好后端了上来。
苏慎之收回了伸出的手,抬头看向店家。只见,这老人低着头,而他离得老人最近,看到了这老人眼眶红肿,双眼通红,似是哭过了一般。只是这老人面带笑意,慈眉善目不像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一般。
“老人家……”苏慎之浅浅唤着店家。
那店家低着头,像是敬畏什么似的,闻言也未曾抬起头,而是轻声说道:“公子快些尝尝,看合不合口。”
苏慎之心下微揪,他正要开口,便听得对面王宗轻声咳了一声。
“尝尝这个。”王宗说道,竹筷伸进碗中,夹了个完整的鸡翅送进了李言的盘中。
“嗯。”李言对着王宗笑了笑,“好。”
二人说话间,那店家已经退了下去。而苏慎之看到了,王宗夹鸡肉时,双眸扫了韩修一眼,眸色幽深。
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处,苏慎之环过这桌上的三人,剑眉微微蹙起。
“哥哥,你吃这个。”苏慎之的耳边突然响起李言清脆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去,正见李言将盘中的鸡翅夹给了他。
李言眉眼弯弯,笑意浅浅。这是一个孩子般的少年,本应无忧无虑。只是,少年的那双黑眸已经染上一层苍白。
“好,谢谢。”苏慎之不忍博他的好意,浅笑着应了。
韩修自始至终都未曾碰过那碗鸡肉,低着头,啃着包子。一桌四人,各怀心思,便是山珍海味亦是食不知味。
苏慎之只吃了几口,便草草的结束了,其他人亦然。
韩修率先离开了桌子,向着后院走去。王宗瞧着韩修的背影,深棕色的眼眸中,竟是暗影。
“宗先生……”苏慎之轻声唤他。
王宗闻言,向他看去。苏慎之浅浅一笑,微弯了眉眼,“先生要去北盟,我和韩修亦是要去北盟,不如我们结伴吧。”
那时,苏慎之是这样说的。他,记得那个名字,李言。冯顾的青梅竹马。
苏慎之开口时,亦是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没有丝毫公子该有的礼度,倒似是个难缠的妇人。
人非圣贤啊,苏慎之到底凡人一个,或许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比之李言,差在了那里。
还是,只是这一张脸……
苏慎之心下忐忑,看着王宗的目光亦是垂了下来。
那时,王宗若是说上一句不好,苏慎之今后的命运又该如何呢?
可是,那时王宗深深看了苏慎之一眼,淡淡说了句,“好。”
李言对着苏慎之笑了,带着一丝没心没肺的喜悦,“哥哥可以与我同行了,真好……”
只是,他这语气带着丝莫名的感伤。
苏慎之不明,也只是笑了笑。
韩修去了后院,苏慎之上了楼收拾着二人的包裹。这还是昨夜王宗赶车时,路过那匹惨死的马儿,自它的身上解下来的。那包裹上染着大片的血迹,好在里面的衣衫还算干净。
苏慎之换了包裹皮子,再次将衣衫整理好后,将包袱挂在了肩上,开门走了出去。
楼下,王宗同李言已经收拾妥帖正站在柜台前,只见王宗将一锭银子递给了小二。
那叫宁子的小二睁大了眼睛,接下了银子,愣愣说了句,“爷,这个找不开呀。”
王宗道:“不必找了。”说着抓着李言的手臂向着客栈大门走去。
苏慎之下了楼,目光瞧着王宗的背影,轻声笑了下。这人,倒是知道他的想法。苏慎之想到,将手中的银锭子塞回了袖中。
客栈外,马车已停在了大门处。韩修背依靠着车架,嘴中叼着颗杂草,幽幽看着天空。
听着动静,韩修吐掉嘴里的杂草,对着那方的三人道:“怎的这样慢?”
韩修方才去了后院,原是牵马去了。苏慎之抬脚迈出了客栈的门槛,嘴里说着,“来了……”
马车向着北方驶去,赶车的仍是王宗,不同于昨夜,韩修未进车轿内,而是坐在了王宗的旁边。
“驾。”王宗低声喝着马儿。韩修坐在另一侧,悠闲的晃着双脚,斜倚着车架。
“你恢复的不错。”王宗看着前方,突然低声说道。
韩修闻言,斜睨着眸子看向他,幽幽说道:“是不错。”
王宗视线直视着前方,扬起了马鞭,“不过一夜的功夫。”
“哼。”韩修轻声哼笑道,“那又如何?”
是呀,那又如何?王宗自己还有这未解的事,如何再能关他人的事呢?
可这王宗却是个倔脾气,听闻韩修这云淡风轻的语气,不由皱起了剑眉。
“莫要负了他。”王宗突然说道,语气认真。
韩修不明所以,皱眉看向他,幽幽问了句,“你说什么?”
王宗只是着前方,未语。
昨夜,几人互道姓名时,王宗便记住了哪位小公子的名字,苏慎之……
苏家城主第七子,生母在苏慎之还未满月时便去世了。那位笑语晏晏的女子,身体一直康健,为何会在生下苏慎之后突然去世,又为何苏慎之天生病弱……
因为毒。
因为哪位怀着七个月身孕的女子,前来聊城找到了流浪的他和王夏,那女子是他的小姨,他母亲的亲妹妹。
苏慎之,是他的表弟。
只是,他不敢认他。
那年,他拿到了火灵珠,亲自送去了叶城苏府,苏家老太太拦住了他。他是江湖人,满身煞气,而他的表弟,苏慎之是位翩翩佳公子。
身份不符,于理不合。
这样的世俗偏见将他拦在了苏府门外,他等了两日,后来苏府的一位下人偷偷跑出来告诉了他,苏慎之过得很好,身体也渐渐强壮了起来。
那侍从,模样清秀,年岁同苏慎之一般大小。他瞧着他,点了点头,将装有火灵珠的锦盒递给了他。
只是,后来这火灵珠还是兜兜转转回到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