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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在遇到艾末寒之前,我从来不曾想过一名经管部门经理可以由一个私人秘书来充当,而这个私人秘书的工作内容居然是随时随地听她的老板讲述故事,陪他到处闲逛,交流心声……在大多数时候只充当一个听者。当然,这种做法无疑比请一位心理专家要自由的多也方便得多,更何况作为他的私人秘书你必须做到随叫随到。这同一个普通职员一样每天要按时上班,只不过没有确切的下班时间而已。
    对我而言,这或许是一份很好的工作。素来不愿受任何拘束且很懒的我,如果不是兴趣所至,决不会为了维持写一部小说当到瓶颈期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艰难地度过。有时候突发奇想,人如果不用吃饭,只需要休息,闲的时候可以拿各式各样的书来看,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可惜我终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所以依然如蜗牛一般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往上爬。然而,也依然找不到方向,纵横穿梭于几十条大街小巷,不时防备着会有人无意踩上一脚,感觉有些东西正脱离身体,到筋疲力尽的时候要在哪里停靠?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孤单,我们在那个寒冷的冬季相拥,身体变得温暖。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在老天夺走我一些宝贵东西的时候一定会以另一样东西来交换。于是我认定老天爷赐予我的礼物是丹羲。”多年以后回想起末寒第一次向我提起云潇的名字时还会有一丝心悸。
    那时我们坐在游乐场的摩天轮上谈话。艾末寒告诉我,丹羲可爱的如同恬静的孩子,经常会拉着他跑来这个游乐场,有时候会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引来人们一阵侧目。很多女孩子看到他愉快而帅气的脸,目光留恋依依不舍。经常如是,艾末寒就每每给他一后肘,对这个小乖乖的高频回头率他气的快要吐血,他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宝贝被人当成稀有动物一样参观。丹羲却很不在乎的继续扬起孩童般的笑脸,露出洁白的尖尖的虎牙,再牵动一对浅浅的酒窝……
    我听着艾末寒的描述,在脑海里渐渐刻画出丹羲的音容笑貌,我知道这或许远比不上现实中的他。与艾末寒的沉稳老练相比他一定显得阳光而乖巧。他的眼睛一定澄亮通透,因为艾末寒说,他整个人仿佛从天而降的仙子,不沾染尘世的一点瑕疵。对于这样一位仙子,没有人会忍心伤害他,但是后来艾末寒却伤他很深很深。
    “苍天也许真的很公平,它看我过得太快乐,忽然狠心要把我所拥有的全数收回。”他笑了,对着玻璃窗,我看到一抹惨淡的笑容。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自然,转过脸对我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把我的那份幸福留给他。”我凝视他的眼睛良久,那么笃定的眼神,我相信那是真话。
    丹羲他爱笑,但也许会有片刻的失落吧!那张我从未见过的脸莫名的有一刻停顿,仿佛正在思考一道最普通也最最难解的题目,没有答案。面对别人好奇的脸,它既而再扯动一个清浅的笑容。但我能感觉到在那表面的活泼下掩藏着一颗沉默的心。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一点儿没错。大多数人在觅友的过程中会选择那种第一眼觉得熟悉的,或者和自己相像的,再或者和自己互补的。艾末寒和丹羲算三者全占了。这和夫妻相差不多,那种话不投机的第一眼就被pass掉了,还怎么交往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对于过去。他们需要自己的空间解决无关他人的事。我们互不相问过去,也不去畅想未来,追寻现下的一刻安宁快乐本已足够。”
    我很欣赏艾末寒能认识到这一点。因为他没有沉溺于过去,没有怨恨过过去,也不威逼说出别人的痛苦与欢乐。那种淡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也只有很少人才能做到。我们通常对于一个人做了某件事便追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对于一个人的与众不同,我们更加锲而不舍“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更有甚者无中生有,乱嚼舌根,给别人制造一大堆本没有的问题。你干什么不进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呢?他们都会有自己的原因,却不一定是非告诉你不可的原因。
    这是我初次了解丹羲。我不能想象这样一个男孩子要怎样忍受后来发生的事,我身上开始阵阵泛寒,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懂得末寒的用心良苦。请允许我叫他末寒吧,因为我不知道他还能对谁倾诉衷肠,即使我只是一个用钱买来的听者,但我依然用心地听。我希望他能把那份美好凄婉的让世人不能容忍的爱情完全吐露,我相信那是很少至仅存的真爱,我希望他能不带痛苦地离开。
    “你猜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末寒饶有兴致地问我。
    在他的提议下我们第三天飞抵湖南长沙,这里应该是他们的初始,我感觉。我们没有在城里逗留,直接去了离这儿最近的小镇。以前只有从书中读到或者从照片中看到的自然景致,今天终于得以亲见。我坐在缆车上看空灵的深山,天色那么早,万物都没有醒来,只有山间浮着的几朵白云,好不自在!
    我眨了眨眼,随即绽开一个恬淡的笑容,“应该是在这里吧!?”
    “在深山。我们现在走的这段路就是我初次来湘西走的路线,后来我独自一人去了深山。呵,那里面有毒虫猛兽,当我发现丹羲的时候,他已经气息奄奄地躺在河边,身上有很重的伤,腿上还有蛇的齿痕。”
    我知道过去这里的人之所以住在吊脚楼上,是因为过去在这周围时常有猛兽出没。而现在大多数的当地居民已经拆了吊脚楼把它改建成坚固的住房,只有少部分当地居民没有改变民俗依旧住着吊脚楼。物以稀为贵,因此这罕见的老式住房成了旅人们最喜爱的休息场所。
    湘西这个地方始终难以言说,否则也不会有什么赶尸、放蛊、落花洞女之说了。他们两个也真怪,干什么非要来这样的山谷?
    “在想什么?”末寒见我发怔,问道。
    “没什么,听说这一带有三怪,不知是真是假。”
    赶尸最早是因为湘西一带山林中瘴气很重,又有猛兽毒虫,有些外地的壮年男子来到这而谋个差事,却不想死在了这儿,于是就出现了赶尸回乡这一职业。传闻赶尸匠手敲铜锣提醒闲杂人等避开,他自己走在一列尸身的最前面,手摇铜铃,用绳子把一列尸身系在一起,牵着他们走。放蛊据说是一些蛊婆去山林中捉毒虫并用自己的精血喂养,经年累月毒虫愈来愈毒。再把它们烘培研磨成粉,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藏在指甲中的毒粉下在别人的饮食器具中,实在狠辣。而这第三怪落花洞女更是传的神秘莫测。说是未婚嫁的女子到了山洞里几日几夜不饮不食,洞外会飘落飞花,回到家后又是几日几夜不饮不食,最终暴死。人们都说这女子是与洞神或树神结婚去了,活着的人也为她庆贺。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去那样凶险的深山?”我终于忍不住问。
    “听他们说我的亲生父亲是在这深山中得不到救助死去的,他被毒蛇咬伤,身上断了至少三根肋骨,腿经过长时间地爬行已变得血肉模糊。当我碰到丹羲的时候,发现他的状况与他们描述的我亲生父亲的情形出奇地相像。”末寒说的自然,仿佛是在说一件花边新闻而不是在说自己的亲生父亲。“我去那里,是想看看这是怎样一个值得祭奠的地方。我父亲是为了救人而受的伤,所以我不怨他。”
    我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亲生父亲?那么,现在他的父亲又是谁,母亲呢?末寒的眼神中不带任何感情,毕竟他自小到大都没有体味过自己亲生父亲对自己的爱。在那个失去幸福的地方复而又得到幸福,然后再等待失去,这一场戏在观者看来是多么的滑稽可笑。他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他可不可以不来到这世上,但他无从选择,命运已帮他选好了吧。
    我想起曾经自己突发奇想写过的一段话,于是道:
    “我本无心,是天地生育了我;
    我本单纯,是烈火吞噬了我;
    我本快乐,是冷血幻化了我。
    醉生梦死,原来,我本是戏,是苍天欺骗了我!”
    “呵呵,大诗人,戏梦人生啊!”末寒叹息着道:“我的经历在那些观戏者眼中一定显得可笑之极,可是殊不知他们自己在别人看来也不过一个戏子罢了,谁逃得脱这怪圈呢?”
    说真的,我一直很佩服那些戏子,那些演绎者们,最卑微的职业却是可以脱离世俗的。一个好的戏子,他会比常人更入戏,也会比常人更出戏。每一件华丽的礼服背后都空荡见骨,只有那淡无颜色的青衫才透出优美的基调。人们的视角已模糊不定,难道真要叫那青衫消失?看戏的人依旧拍案叫好,不知这世上还会演千千万万幕戏,自己是否也在其中?你再看戏,别人亦在看戏。不知是什么角色,或悲或喜,然而又有几人能真正的看到了骨子里去,看出了泪与笑?
    谁说戏子无情?只是伶人,伶人,注定要孤苦的过完一生。我曾经想过最好的生活莫过于两人一狗,这两人也不一定非要是和自己结了婚的伴儿与自己,任何一个交心且知心的朋友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后来越来越发现能遇到这样的朋友简直难如上青天,更何况即使碰到了也不一定会知道。
    缆车在高空中缓缓而过,穿透层层迷雾,到达生命的边缘。我猛然记起沈从文老先生曾经说过的一些话:
    “念了三五本关于文学理论文学批评问题的洋装书籍,或同时还念过一大堆古典与近代世界名作的人,他们生活的经验,却常常不许可他们在‘博学’之外,还知道一点点中国另一个地方另外一种事情。”
    当然我并非针对文学评论家而言,只是这千千万万的中国人啊,你们是不是应该看到另一种人的另外一种活法呢?
    我们走进深山,脑中回想着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境,我会否被毒虫咬伤,会否被蛊婆下毒,会否跌下悬崖而受伤?然而没有,我从未想过要去体验惊险,我只是依照自己的职责去听故事。我不期望自己有惊天动地的生活经历,平平淡淡的生活可能更适合于生存。我不畏惧生,也不畏惧死,但是我会在活着的时候好好的活。
    深山中有大片大片的森林,各种昆虫在这里蠕动,昏天黑地里,发出他们扑扇翅膀和鸣叫的声音,撩得人心里一阵战栗。
    以前看过一些古代医学典籍,医书上说在被毒蛇咬伤的紧急情况下,把毒血去尽后,再用苍耳或半边莲等草药内服外敷可保基本无事,之后再经过专业的医疗救治即可。不过在这深山里,谁认得这些草药?
    我们徒步翻过了几座山,耳边总环绕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大约是这几日刚下过雨的缘故,山地泥泞下陷,我们只好挽起裤管,伴着稀疏的阳光行路,身上有细微的伤痕。
    “丹羲醒来时没有一点儿征兆。晚上我把他背到自己的帐篷里过夜,我正在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他猛然坐起身把我推开。当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僵尸了呢!”
    末寒开始给我讲他们那天发生的事,我听着只能无可奈何地笑。一阵冷风吹来,仿佛把我带到了那个夜晚。
    漆黑的夜晚没有一丝星光,偶尔传来飞禽离枝的声音。帐篷外升起一个小小的柴火堆,噼噼啪啪的跳跃,窜出丝丝火苗,梦幻的色彩禁不住破败。
    帐篷内只有一只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末寒小心翼翼地替昏迷不醒的丹羲擦拭伤口。被拭净的皮肤显出好看的小麦色,让人有那么一瞬的神色恍惚。末寒正有些出神,谁知猛地一记重力向他扑来,没来得及提防,一下子被推倒在地,对上一双明澄澄的眼睛。
    那双眼里透出受伤的恐惧之情,丹羲用双手撑着身子,喘着粗气瞪着末寒。末寒轻轻一笑,无所谓地耸耸肩,“小子,都伤成这样了还那么大力气!好吧,既然你那么有劲,自己清理伤口。哦,对了,你腿上的蛇毒已基本清理干净,但腿还不能用力。你身上断了有两根肋骨,我不是医生,无法医治,等我们出去了再说,你且挺一挺。”末寒慢慢站起身,不说自己是如何背着他行路的,也不说自己是如何帮他清理的毒液,顺手把方才的毛巾在清水里洗净,拧干后递给丹羲。丹羲的右手痛得再也抬不起来,只得用左手接过,很小声地道了声谢谢。兀自为刚刚的不知情羞愧了好一阵,他还当自己昏死了过去,没醒来就被哪只野兽虎视眈眈了呢。为了表示歉意,丹羲先自报家门:“我叫丹羲,谢谢你救了我。”末寒听着半晌才吐出三个字“艾末寒。”而后走出了帐篷,留下丹羲独自一人。丹羲这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心下想看样子这人心情不大好,便不去扰他。
    没有月亮的晚上,没有星星的夜晚,它们都躲去了哪里?如果父亲他们也有这般好运气,碰到可以救治他的人也许就不会死。可是如果,没有如果,末寒心下黯然。有些人可以把自己的恨转移到他人身上,有些人可以移情别恋,可是他明白自己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种人。他看到丹羲就发誓一定要救活他,让他完好无损的活下来,让他更健康地活下来。
    火花跳跃入人的眼,末寒随意捡了几根木柴丢进火堆里,旺盛的火苗四处蔓延,暖暖的围绕四周,这是一个静谧安详的夜。
    末寒本是要在翻越几重山到更远的地方去的,因拖了个重病号,无奈下只好打消了原计划,从原路返回。
    原来那天丹羲与好友一起来湘西旅游,少年心性禁不住诱惑,于是几个人轻装上阵去深山里玩自救。可不想前几日里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几下便把他们都打散了。
    泥泞的道路上,丹羲的脚步慢了下来,只顾着眼朝脚下往前走,等到想起来抬眼看看天色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朋友的身影了,迎面而来的只有漫天的大雾。深山里独自一人,又因为帐篷、药物等一应物品都在朋友的行囊中,自己身上只有些许食物、一个头灯和一张手绘地图,只靠这些东西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必须先找到朋友才行。于是他试图寻找标记,如若有人发现他走失一定会留下什么记号的。可是这地方那么大,在这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一路下来非但没找到什么标记反倒连自己仅有的食物也快吃完了。丹羲便想着先下山,能活下来总是好的,顺便碰到路上的野果子不知有毒没毒的先储存下来一些。
    蛇是这山林中常见的生物物种,躲是不及的,尤其是自家身子完全暴露在外的情况下。丹羲大约是累极了,没有帐篷,只好靠在大树上歇一歇,没想到会引蛇出洞,把自己这份佳肴献了出去。而且是被两条蛇同时盯上,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丹羲不敢昏过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算爬也得爬出去。
    冰冷的空气中水汽都快要凝结,手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拖着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动。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前面的路变得模糊不清,蛇毒开始发作了。突然身体后倾,脚踩在了湿滑的石头上,就这样坠落。在地上翻滚的伤痛已全然不觉,不知在什么时候,隐约感觉到一阵剧痛冲击到了胸腔,快要撕裂般侵蚀着他尚存的理智。身体还在向下滚落,但他已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向下的坠落终于停止了。丹羲听到溪水流淌的声音,终于死了么?升到了天堂?也许吧,也许。
    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昏暗的环境里,他没有睁开眼,却可以感觉到压在面前的一片阴影,警觉下用了全身的力气猛推过去。过了很久没有声息,睁开眼吃惊地发现对面被自己推倒的是一个人。那个人同样盯着丹羲看了很久,眼睛沉郁而开明,那人突然笑了,静默的笑容闪耀光辉。后来那个人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直到最后轻轻道出三个字——艾末寒,那是丹羲要用一辈子记得的名字。
    雾气渐渐散了开来,让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秀美的山形。我们爬上一座山的山顶看日出,互相靠着席地而坐,祛了疲乏。东方显现出一轮浑圆夺目的火镜,我半眯着双眼,想看得真切。
    “你知道耽美小说吗?”末寒看着那轮红日问我。
    “知道。”我答。
    耽美作品最初由日本传入,带有唯美的浪漫主义色彩,在日文中是反对“自然主义”的文学,从而呈现另一种文学“耽美派”。或者可译为“反发暴露人性丑恶面为主的自然主义:并想找出官能美,陶醉其中追求唯美、浪漫。”后来当此种文学传入我国国内,这层意思就变为我们具体所指的男同性恋或者是趋近于女性化的男性不正常的行为。我所说的不正常并非是他们做错了,而是对于现下大多数人所不能接受的东西。
    “那么你知道这种小说的开山鼻祖是谁吗?”他接着问。
    这种小说多是女读者看的,属于小众向形书籍,怎么末寒会这般感兴趣?我不清楚他指的是哪一位开山鼻祖,有些疑惑地看着末寒。
    “她叫森茉莉,是日本文学史上一位很重要的奠基人森鸥外的女儿。自小她的父亲带她很好,她也很爱自己的父亲。后来她结婚又离婚,留下了一个儿子给前夫,父亲也去世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追求些什么。有一段时间她自离婚后再也没见过的亲生儿子突然出现并与她亲密相处,当骗取了她的所有积蓄盖了一幢房子后,毅然离开再也没来找她。在她的晚年,你想过吗?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尚穿着年轻女孩的裙裳,住在一间破破烂烂且昏暗无光的小房间里靠写作仍过着奢华的生活?她是奢华惯了的,即使贫穷依旧如是。”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有一种清新健康的味道。末寒接着道:“她在自己的晚年开始创作小说,大都是写两个男主角相恋的故事,还写过一些散文集和回忆录。只在她最后一部作品《甜蜜的房间》中写到了关于父女的恋情。其实她不愿意有别的女人介入她与父亲的生活,所以在她以前的作品中只写男同性恋的故事,或者以中年男子假借是他的父亲,让少年当自己的替身。”末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直到她八十四岁那年终于孤独地死去。在美妙的回忆和幻想中死去应该是幸福的吧!”至此末寒总结完这位被耽美界遗忘的“少女”的一生,她的心永远活在少女纯情的年纪。
    没经历过那份惆怅,不懂得有多沉重。我过去乃至现在都觉得耽美小说给人的感觉不真实,当然若是太真实,恐怕就成了纯粹的同志小说,而没有唯美的感觉了。可是从感性的角度来看它确实字字斟酌,句句答意,行行真心,大多数的篇章都充满温馨。古时的事我不大清楚,很多帝王贵族都养男宠、娈童?可能是吧。但现在这种事只怕已感情危机了,恐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有断袖之癖的人淹死,更别提他们所谓的情还有掺假的。
    森茉莉与他父亲的感情更加无法让人接受,禁忌之恋尤其是与自己的亲人,永远会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她就是凭借那份感情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而末寒也是因为这份感情让他活得不那么遗憾。现实永远不及想象的那般美好。
    “真的同志会参加游行这一类活动吗?”末寒对我无所顾忌,我自然也是有什么问什么。
    “很少有。”他答。
    实际上我明白那些名义上参加游行的同志有很多只是为了凑热闹,还有一些自称喜欢同性的人也不过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当然其中也有少数是真的同性恋者,然而这些人能碰到心心相印的本就在少数,那些不顾礼教束缚、家人反对、社会批驳的最终又有几个好结果?仅有的幸免于难的恐怕是比白金都珍贵了!
    有许多国家已经准许同性恋结婚,而我却看到有些人对于同性恋者的行为感到恶心。是哪部小说中说的:我的爱并没有错,只不过我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已(主人公是男性)。
    前些日子与朋友谈到了关于同性恋的一些问题。正巧当时我刚看完慕容雪村的小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于是我把里面有换妻俱乐部这回事讲给朋友听。大致是说在那里只要双方同意,就可以交换双方的妻子发泄。朋友突发奇想地说,假若同性恋也能这般就好了!我问她何以见得。她说如果有一对男同志和一对女同志,双方在对方中各择其一结婚,形成名义上的两对夫妻,但实际上还是两个男同志一起过,两个女同志一起生活。形式与换妻相同,还解决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当时笑说,天公什么时候作美了?哪里找来这四个金童玉女?但事实上也确实有人用了这种方法。
    恻恻轻寒,天微凉。我坐在飞机上打了个呵欠,静静看着对面一个脂肪多得燃烧起来可以使火箭发射的胖女人,她毫无廉耻地占了将近两个人的位置,挤得旁边的小男孩瑟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我实在看不下去,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买了票的,生的胖不是她的错。于是示意末寒往里挪挪腾出个位置来,挤一挤让那孩子坐了进来。虽然生的胖不是她的错,可她也不该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吧,这种人大都不讨好的。直到下飞机我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盯着她看了一路,好一个贵妇人,穿金戴银,满脸横肉,头发还学人家小姑娘盘的老高,手里挎着个洋包包,只显得更加俗不可耐。
    大约最近无聊透了,虽然这么盯着人家看实在不礼貌,可我还是想从她身上索取点素材用来喷饭。果然不出所料,有人来接她。一只毛茸茸与她一样笨重却可爱无比的小狗扑了过来,胖妇人忙连声叫道:“唉哟,我的小宝贝,若是被撞上了可怎么好?”听那声音,感情是那条狗比她儿子还儿子。随后胖妇人抱起她的“儿子”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里,疾驰而去。
    我噗嗤笑出声,末寒还道是我犯精神病了,我只是说:“我以前坐公共汽车,因为大车少,于是坐小巴。小车真算是随叫随停,因为有些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偏就让车停在半路上,明明在站上停也不过多走个五十米,她却是不肯走的。这还算好,还有的时候明明那个地方没站,有些人偏就不讲理吵闹着非要下车。见利忘义者有之,你不信在半路上招招手,若没交警它准停下来。”
    “是啊,想想真无趣。那日在车上遇到个混混模样的人,他朝另一个人喊‘喂,快看,那有五十元钱,我没骗你。’另一个人笑了笑,没搭理他。他也只好作罢。等下车的时候我特意往他指的地方看去,哪里来的五十元,分明只有两角钱嘛!”末寒撇撇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可爱的表情。
    “你可有捡起那两角钱?”我问。
    “没有。”
    “两角钱也是钱啊,如果真有五十元呢?”
    “又不是我的,为何去捡?”末寒固执地说。
    我们打了个的士离开机场,末寒说先把我送回去。已经入了深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窗外飘起了毛毛细雨,心情却大好。十字路口上遇到红灯,车停了下来。末寒没再说话,他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一个身影,头不停地变换角度。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二十二三岁年纪的男孩子,穿一件红白相间的T恤衫,头发蓬松,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但也足够令人眼前一亮。在丝丝雨帘的衬托下仿佛凡尘仙子,他没有打伞,雨滴爱怜地抚摸过他的脸颊,他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低着头慢慢地走。
    “丹羲。”我说。
    “什么?”末寒终于回过头有些惊诧地看着我。
    “是丹羲,对吗?”
    “是,他仍旧那么喜欢淋雨。他曾说过一场细雨足够让人想清许多问题。”末寒望着窗外又沉默了。
    在这个雨天里,丹羲在思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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