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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过一千年,天庭的百位花仙就必须嫡凡,前去化解自己的百世劫难。百花仙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前世记忆,望能早日修成正果,重返仙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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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走在荷塘边,夜风丝绸一样的拂过脸颊。任风轻轻托起我的长发,我浅笑不语。
置身于荷畔边,我总能感到满心的安宁静谧。大概……。是因为我的前世,就是荷仙吧。
“姑娘好兴致。”
是谁?我讶异的回头。在漫天飞舞的流萤里,我看到他。
一袭淡黄的长衫,长发高高的用玉冠梳起。他恍若一个于世无争的神子,隐隐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
他怔怔的看了我半晌,莽撞的开口:“你是人?是仙?”
脸上一红,我转身飞似也的逃走,自以为早已寂静的心湖里泛起了一丝微微的涟漪。
修行还是不够啊。我暗自在心里摇头。
空气中隐隐传来荷花初开清幽的香气,优雅淡静。无奈的叹口气,我说:“你先起来吧。”
“请荷嫔娘娘允了我家主子吧。”一个粉衣丫头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
她是怡嫔的贴身婢女弄画。
下个月,就是宫里的赏花宴了。为了一近龙颜,除我之外的各宫嫔妃都在争相准备着竞献的才艺,只为一多花魁,笑傲群芳。而怡嫔,更是想找我帮忙。
“娘娘,弄画求您了!娘娘只需在帘子后弹弹琴就好了!”
实在无心于后宫的争斗,微微摇头,我正想拒绝她,却在话将出口的那一刹那改变了主意:“好。”
刚刚的一瞬间,我想到他。
那个玉般温润的男子,也会来吧?
“谢娘娘!谢娘娘!”
弄画不停的磕头道谢,嘴角却渐渐地,渐渐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赏花宴那天,我早早的起了。简单的挽起一头的青丝,抱着琴,我一步步的走向御花园,心头因为某种期待而开始慌乱不安。
等到了那里的时候,各色的莺莺燕燕早已站满了半个院子。那一张张或端庄或妩媚的温柔笑靥在看到我的同时,,统统化作不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在这一群浓装艳抹里,惟我一人不施粉黛,更显淡雅出尘。她们,把我当成了装模作样的主呢。
不去理会她们,我静静的走到纱帐后坐好,目光却在席位上不住的搜寻。
“娘娘,我家主子下一个上场,请您快些准备吧。”
已经开始了?我有些着急,那他为何不在?
“娘娘。”一边的弄画催促我。
稳了稳心神,我轻轻拨了拨瑶琴,朱唇轻启:
“吉日兮辰良,
吾辈愉兮琼芳。
桃夭夭兮灼灼,
华采衣兮若英……”
清风拂面,无数的花树摇曳着,撒下纷纷扬扬的花瓣,映衬着台上女子翩跹娇柔的身影,犹如绚烂的旖梦一般绝美虚幻。
“秋水漫漫兮无穷,
吾心高昂兮逍遥……”
淡雅的声音袅袅响起,远山一般悠远的歌声中带上几分疏离。声音明明清越,却如同覆上了一层朦孟的迷雾,透着隐约的淡漠。
“桃夭夭兮灼灼,
华采衣兮若英……
秋水漫漫兮无穷,
吾心高昂兮逍遥……”
歌声清越,舞姿翩跹。斯人,斯景,堪称绝代。
曲毕,舞止。众人还沉浸在适才的惊艳中,久久不能回神。
怡嫔妩媚的凤目飞快的扫过全场,见到众人如此姿态,眼色不禁得意万分,面上却依旧楚楚。
“皇上,”端起酒杯,她看似怯怯的开口:“请喝了臣妾的这杯酒吧。”
我悄然坐在纱帐后,冷眼看着这一切的一切。
那明黄的身影动了动,没有理会娇笑着的怡嫔,目光直直地朝我的方向射了过来,强烈的令我不安:“纱帐后坐的,是何人?”
四周传来细小的嘲笑声,怡嫔的身影踉跄了一下,随即飞快的扭头瞪我,眼神恶毒不甘。
我心下一惊,拨开纱帐道了个万福:“妾身参见皇上。”
“哟,我们在这里欢天喜地的赏花,荷嫔穿一身白衣裳做什么?这意头…啧啧…”不屑的挑眉,薛贵妃懒懒得斜昵我,语带挑衅。
“薛儿!”他不满的皱眉。
薛贵妃撇撇嘴,不再言语了。
成帝复又转过头来看我,眼神明亮的刺目。
“你……”
“姑娘,看来我们有缘。”
我惊喜的寻声张望,是他!
“皇弟,你认得她?”
“曾有一面之缘。”他微微颔首,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原来,他就是睿亲王,当今的大内御弟,子睿。
那声“姑娘”让我心里蓦地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明知道我是个嫔妃,他还执意这样叫我,只怕……
“哦。”成帝摆摆手,眼神晦明不定:“朕知道了,下去吧。”
“臣妾告退。”
我急急的告退,匆匆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春日枝头残存的秋叶不安的点头,四面呼啸的风声低吼着,想要把我拖入惴惴然的未来。
“姑娘,走这么快做什么?”
我惊疑的回头望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吓到你了?”他望着我笑。
我瞪他。
他不发一言,只盯着我看。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缓缓的低下头去,羞红了脸。
又是一阵风过,吹得我长发飘然而起。两人站得近了,几许发丝翩翩然拂上他那身淡黄色织锦长袍,粘连沟袢,牵缠不清。
“敢问姑娘芳名?”
“清荷,凌清荷。”
“姑娘可还记得本王?”
我笑了“清荷可不敢忘。当日亲王的那番玩笑话,至今清荷还记在心里呢。”
“呵呵。”他也笑了出声:“初见面的时候,你一句话也不说,扭了头就走,凶得很呢。”
听他此言,前尘往事,尽在眼前,心下不竟莞尔,嘴边也露出一浅轻笑。
见我释然而笑,他反倒呆了呆,换了副认真的语气:“清荷,你可知道,本王盼着这一刻有多久!”
抬首望他,他只是一副认真神色。“清荷”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唤我的名字,心中有种暖流经过,他那明媚一如春光的眼神中,似有一整个的清朗世界,就算让我深陷其中亦心甘情愿。。。。。。
“我们过去慢慢说。”他领着我立于花房后侧影中,一旁盛设着些杂物,只是这日色稀薄,朦胧看不真切。只那些许青草香气,氤氲周围。“周围我已叫人守着,你不用担心。”
我沉默不语。
他见我未言声,像是有些慌了,急急地说道:“清荷,自从荷畔初见,我便对你一见倾心。且不说其他,只那浅笑轻颦,长久徘徊我心。”他一急之下,竟不再说“本王”只是自称“我”,似乎可见心中急切,只听他继续言道“刚刚的那番琴音歌声,更是……此次冒险相约只为问明你的心意,你若愿意,只需轻轻一点头,我即刻去向皇兄呈请!”
刚才的震惊似乎缓和下来,灼热的液体,却在这一瞬间溢出眼眶,盈盈下坠。
他见到了那颗泪滴,竟是懂了我的心意。欣喜若狂:“清荷,你。。。。。。答应了?!”声音也不觉微微发颤。
“奴婢是福薄之人,未有桃李之姿,难承睿王深意。。。。。。”
“清荷!”他拦住话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我子睿,今夜于此指天发誓:今生愿娶清荷为妻。弱水三千,惟独取一瓢!”说着双臂张开,轻轻揽我在怀:“这下,放心了吧?”
泪已是止不住的夺眶而出,蜿蜒而下。他伸指轻轻拭去我脸上泪水:“我知你是心中高兴,只是。。。。。。”他斜昵我“你怎么这么爱哭!”
噗哧,不竟被他逗笑。
他见我笑了,这才放心的紧紧揽我在怀:“清荷,此生我愿不再见你流泪,只愿一生一世地对你好,让你从此只会笑!”
我伏在他怀里,面颊贴住他的胸膛,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仿佛透过浅青色的丝质罩衫传到我的耳边,听起来是那么真切温暖。
曾经我以为,只要有他,就算不得道,不成仙,放弃一切,也是值得的。
只是,这样美好的画面,注定只能是一场绚烂的梦境。来得匆匆,去得,更是仓忙。
那个晚上,汉成帝把我昭去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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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栏玉彻底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轻抚着铜镜中女子的面容,我轻叹。内心早已如脱落的灰墙,斑驳而苍白。
认识子睿,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
只是我眼中的清明淡漠不再,代之以满溢的悲哀。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许久没有抚琴了。
我一袭白衣,翩翩立于荷花池中。手指滞留在琴弦上,脑海里闪过恍惚。
满池娇嫩的荷花在风中默默的点头。
此时,他本应陪在我身边的。
只是……
十指轻动,抚起一首《花觞》。琴声幽怨,缠绵哀婉,冷冷的传到天涯,传到海角,传到……他的耳朵里。
骨节分明的手狠狠的砸在琴上,飞起的木屑深深扎进他的掌中,涌现出鲜艳的令人新惊的液体。
“你的琴声,是谁的?”
我仍旧低着头,不去看他:“自然......属于我的君上。:”
他一把把我扯起来,声音狠戾:“你心里有他?”
“我是他的妃。”
“我呢?曾经的海誓山盟,你都忘记了?我心里的痛,你何时见到过!”
痛?什么是痛?
痛是午夜惊醒时抓不住你朗笑开怀的巨大空洞,是闲暇怔忪你挥之不去的话语音容,是无论干什么都会涌现闪动的茫然……。。
子睿,你怎么懂………。
泪水涌上眼眶,倔强的打着转。他轻轻托起我的颊,蓦地把唇覆了上来。,碾转允吻着。
那吻是霸道的,不留一丝余地的双唇紧贴。
那吻是温柔的,只要我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挣脱开来。
泪水终于肆无忌惮的流下,沾湿了我的脸庞。依偎进他的怀里,我有片刻的满足。
他的舌小心翼翼的探进,与我的纠缠。伸手环住他的颈脖,软软的回应着。
我们本该如此的,我们……早该如此的……
烟雨一片迷朦,寂静无声。湖中俊俏男子与清雅女子相拥相吻,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半晌,他轻轻放开我。
“你心里有我的。”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我没有。”我有些惶恐。“
“你有。”他朝我伸出手。
“我没有!没有!”我扯住满头的长发,哭喊着后退了几步。
那手僵在半空,缓缓下垂。
湖中鲤鱼不安的探头,随即甩甩尾,再度沉入池底。
“我是他的妃啊。:”我哽咽着,面上满是刺目的泪痕:“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好……”
他沉默。。
“你走吧。”我开口,感觉心里一下子老了十岁:“子睿……不,睿亲王,清荷……对不起你。”
我抱起破碎的瑶琴,起身走开。
“我知道了,荷嫔——娘娘。”
他的声音仿佛沉淀了最深的伤痛,千疮白孔。
心中一阵刺痛,我咬紧下唇,含泪离开
只怕我们注定了要错过。
雨依旧,水无声。我第一次知道,心可以空洞到这种地步。
满池的荷花黯然的低头,将一颗颗泪珠无声的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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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我跟子睿的关系就变了。偶尔在宫里打个照面,也只能彼此点点头,然后走开。
我不是看不见他眼底的痛。
我的身份一日日的变高,由嫔至妃,再至贵妃。我若恍然不知,每天躲在那小小的佛堂里诵读着经文。看着一池的荷花,沉默。
明明是艳阳漫天的夏日,我的心却早已如一汪死寂的东泉,苍凉的毫无生气。
终于一天,成帝喝醉了酒,痛心的朝我喊:“不行吗?朕做了这么多,还是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该死的从来没笑过!”
我静静的捻着佛珠,不语。
“你心里的,是子睿,是不是?”
他说什么?
我慌乱的抬头,对上他悲伤不甘的眸。
“呵……原来……”他痴痴的笑:“只要是我想要的……最后都……”
踉跄着转身,他狂笑着离去,背影如负伤的小兽一样决绝孤寂。
成帝再没有来过我的殿房。
听宫人们说,成帝新册了一位赵皇后,夜夜笙歌,通宵不眠。
子睿来找过我,想要带我离开这后宫深墙。我拒绝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永远只能是我的奢望。
鸿嘉六年,国家动乱不堪。为稳民心,汉成帝不得以刺死赵皇后,遣散后宫。
离宫前,我见到了赵皇后。她,竟是与我共堕凡尘的罂粟。
她近乎自嘲的冷笑着:“什么不得已,他是主动说要赐死我的。哈……真是讽刺……”
我握紧她的手。
她说:“清荷,我今生为他至此,怕是成仙无望。”
她说:“你走吧,让我一个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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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的大火烧溶了宫前的白玉阶,我茫然的走着,疯狂的撕抢声,恐惧的尖叫声,此刻统统化作了泡影。如同过眼的云烟,了无了声息。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我想,我悟到了。
“清荷!”子睿远远的跑过来,一把把我扣在怀里。眉目间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你没事就好!就好!……”
他一连说了十几个就好,被他紧紧的扣在怀里,感受着他急促狂乱的心跳,我心里莫名的柔软满足。
瞳孔蓦地紧缩,我一把推开他,将身挡在面前。
鲜血,曼佗罗花一样妖异的绽放。
白色的羽箭深深插入我的胸口,灼热的液体染红了我素白的衣衫,与我的黑发纠缠在一起,那般的凄艳妖媚至极。
我轻咳着,抬眼望向一脸震惊愤怒的成帝。
成帝不敢置信的倒退几步,握紧弓箭的指节用力得发白。
“为什么!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啊!”
嘴角的血沫涌得更欢,我浅浅的呼吸着,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清荷!”子睿惊痛的拥紧我:“你怎么了?你不是仙人么?”
仙人……他何时知道的?
“告诉我啊,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面色惶惶,扣在我肩上的手指一分分收紧,却惟恐弄疼了我,不敢用力。
我失笑。傻瓜,纵使是仙人,动了七情六欲,身子便与常人无异。失去了仙力,又怎能敌过这凌厉的一箭?
也许是看出我的黯然,他的面孔因极度恐惧而涨紫:“你不能负我的!不能!”
争奈相思无拘检,意马心猿到唧唧。自恐多情到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子睿,你是我的劫,我的情劫。
也罢,也罢,不过灰飞湮灭,贬入轮回。
只盼来世与你再相遇。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身体地慢慢崩裂成一瓣瓣荷瓣,我望着他,含泪微笑。
那些逝去的曾经,如同夜空中的烟花,刹那间的绚烂,却要以整个生命作为代价。
在佛的面前,苦苦的求了一个世纪,只为了千年的承诺,为了今生和前世,为了那份难以忘怀的伤与痛,于滚滚红尘中将自己,焚成一缕轻烟。今世的相逢,就是前缘未尽。
佛无数的述说着关于缘和缘起,于是,我知道今生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填写那份充满未知和玄关的答案。
我不悔,无怨。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的爱,不灭。
子睿,下一世,莫再生在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