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有情无爱踏婚姻 第64章 命运之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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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床帐外透着幽暗的烛光,我目视账顶,真像一座棺椁。本能的翻转,却无力起身。张嘴沙哑的轻唤还没发出,帐帘已被掀开,“蓠儿!”
担忧的眼神,温凉的手掌,焦急的询问……迫使我正视自己的“做为”。
“什么都别说了,”九阿哥以手拭上我额头,“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
“我知道,”打断我的话,九阿哥突然俯身近视我,“可是蓠儿,你真的,真的就这么不能接受吗?”
“对不起。”我总是重复着无力的道歉。
“格格,药好了。”小喜轻步走到床前。
许是多年的习惯了,我自然地询问,“小秋呢?”
没等小喜答话,九阿哥已经探身轻扶我起来,嘴上却向外叫着:“小秋,你家格格醒了。”之后也不容我多问,直接将药举到了我嘴边。没有选择,我依顺地喝下汤药,又用清水漱了嘴。
“蓠儿,先养好了身子。”说着,九阿哥站起身。
“等等。”我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不知从何说起,就那么乍乍地叫出了声。九阿哥回过头,却只是用眼神逡巡着。
不想这么与他对视,极力地避开,还是在撇开的一瞬搜掠到梦中见到的那抹无奈。实在无法默然,“九阿哥,对不起,你别……”
“我明白,其实我早就明白,可还是,”九阿哥一边说一边朝门外走去,随着棉帘落下,我耳边模糊且执着地传来一句,“还是放不下!”
我回靠在床头,嘴里重复着“放不下,放不下……”是啊,这纠纠葛葛,牵牵绊绊的人世,有几个真能拿得起放得下。
吃过药,我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醒来,也不知什么时辰。意识还没回笼,就听见外面有人吵闹,“各位姐姐,我必须见见格格。”
“格格受了寒,吃了药已经睡了,你别这样,再急的事儿,咱们明天说,不好吗?”
“可是,我家老爷,我……”
“小秋。”我打断了外面的对话。却看见小乐进来,“格格醒了,身上还冷吗?”
“外面怎么了?”看她犹豫着开口,也没追问细节,“让她进来吧。”不一会儿,却见小喜走了进来,“回格格,是水绣儿,这会子让夫人派人叫走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没由来地听她说了那么两句。”
“格格,这事儿奴婢知道也瞒不住您,只是九爷早有吩咐,奴婢们瞧着格格身体也一直不好,才没敢多嘴。”说着,小喜过来扶我坐起身,“格格这次,这次意外,董鄂大人被召进宫,却一直没有回来。格格,您……”
是呀,回来以后,我一直浸染在自己的情绪里,再加上一直发热,昏睡,可是做出来的事儿,泼出去的水,怎么会就这么了结呢。公主婚前失踪,董鄂大人一定是被扣押了,思路到此,噶然闪断,破声急问:“小秋呢?小秋呢?”
“格格,您别着急,皇上还是心疼格格的,小秋姐姐虽是被宗人府带走了,可皇上让八爷管着,不经外人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顾不得全身的汗,我几乎跪在床上询问。
小喜急忙上前替我掖紧被子,“那晚格格走了没两个时辰。”
“你们去准备一下,明儿个一早,我要进宫。”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小喜的回答,我不再询问,反而冷静地躺了下来。
“格格,您的身体……”
没有争辩,我只是闭上了眼睛,好似安然入眠。
养心殿前,我一个人静静的等待着。刚才李德全出来回话,皇上正和大臣们商议要务。
“蓠儿”
我闻声转身,“你们?”这是第二次看见四阿哥和八阿哥同时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我已经顾不得惊讶他们,先看向了四阿哥,可怎么也开不了口,过问胤祥的近况。
还好四阿哥一切了然,也没有避忌有八阿哥在,“皇阿玛早就派了十三弟外差。”
心里稍有安慰,便听见八阿哥说:“你的事儿,我们早就有数,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谢谢八阿哥,可是有些话,我对皇上也应该有个交代的,不是吗?”
“你……”八阿哥正要再说些什么,李德全正巧跨出了殿门,“宣四贝勒、八贝勒、叶赫公主。”
“劳烦李公公了。”四阿哥客气了一句,便跟着李德全向殿内走去。我和八阿哥也没再多言,紧随其后入内。
一样的行礼,一样的请安,如同以前一样,康熙也是一样的回答:“起来吧,都坐。蓠丫头,身体好些了吗?来,坐到炕上来,这儿暖和些。”
“谢皇阿玛赐坐。”
他们异口同声,我并没有站起来,“皇上,蓠儿错了。”稍微停顿,还是直截了当地出口:“可是,蓠儿还是想请皇上宽恕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感觉时间前进了几分钟,康熙才缓缓开口:“先起来吧。李德全,把丫头扶过来坐。”
“伯伯,您让我跪着吧,跪着我安心。”李德全立时僵在门口儿,进退不得。
“你下去吧。”康熙干笑了声,接道:“还是那个脾气,什么事儿都得依着你。”我抬头看着康熙,有些不解。康熙咽了口茶,“罢了,你既说是不相干的人,那谁又是相干的人呢?”
这句话更是咽得我哑口无言,正停顿间,八阿哥起身上前半步,“回皇阿玛,儿臣奉旨查问宫女小秋,她确是实不知情。”
“哎,你们呀!”康熙一声感叹,见他们要起身,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老四,你忙完手上的事儿,也去趟天津,看看老十三在那边怎么样了。”
“儿臣遵旨。”
“哦,还有,听说前两天弘晖病了,什么病,好了没有?”
“回皇阿玛,已经不碍了。”
他们父子间一问一答,我根本插不上嘴,心里着急,也无计可施。正着急怎么介入,却听见外面李德全传话进来,“启禀皇上,九阿哥殿外求见。”
可以感觉到,康熙头脑里翻转了一下,然后只略微轻咳了声,李德全已经会意,并且恭敬地对我和两位阿哥说:“四贝勒、八贝勒、格格,请随老奴来。”
我们被带到里间,屋门半掩着,四阿哥和八阿哥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我却有些不明所以。看见我十分不安,八阿哥朝我轻轻摇头,让我稍安勿躁。没一会儿,外面的对话传来。
“儿臣参见皇阿玛。”
“行了,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皇阿玛圣明,儿臣想取消此次的婚事,还请皇阿玛成全。”
紧接着,茶碗摔在地上的声音,“混账东西,婚姻大事,岂是你说娶就娶,说算就算的。就是不为着规矩礼教,你可还记得当初自己的话!”
“儿子记得,儿子说过只要能娶到她,儿子可以不要功名利禄,封王政绩。可是皇阿玛,这样下去她身子受不了,我们都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呀!”
“那你有没有考虑到皇室的尊严,大清国的脸面,还有朕的感受呢!”康熙已经收住了激动的口气,“朕也想成全她,成全你们每一个人,可是她救你是命,在那大草甸子上救你也是命,被大家看见她救了你更是命,命该如此,朕不能只考虑一个人的感受,老九,这道理,你该明白。”
这些话字字句句撞击着我的心灵血髓。九阿哥,当初何必如此执着呢!不过听到这儿,已经明了,在这个时代里,人宁不过命。好吧,既然命运一定要如此安排,那么总要有个人放弃执着的。
不知什么时候,四阿哥已经走到我身边。转身,想寻个坐处,踩着花盆儿底,我有些不稳,还好四阿哥伸手扶住了我。我看看他,再看看也早已站起来的八阿哥,扯了抹苦笑,算是安慰他们:我没事儿。
刚坐下,又听见,“老九,朕把她交给你,你好好待她,也算是珍惜你的付出吧。”大脑刚想急转,“老十三那边也一样,比清高,你们都一样,因果报应,你们个人受个人的吧。”
这是什么意思?说给四阿哥和八阿哥听的吗?我不自觉地扫了眼身边的他们,难道康熙对于他们兄弟间的事儿,从现在,也许更早,就已经一清二楚了,可是这才康熙四十二年啊!
夜深人静,我却喉咙发干,正起身寻水,茶杯已经递到了眼前。抬头一看,竟是小秋。两三秒钟没有反应过来,稍作思考,“小秋,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格格,奴婢刚回来没多久,见格格睡下了,就没吵醒您。”小秋边说着,边扶我起身。
我接过茶杯,并没有喝,“前两天董鄂大人就回府了,他们不让我去看你,你这几天怎么过的,有人难为你吗?”
小秋见我并不喝茶,又将杯子放回了桌上,“哪里有人为难奴婢,八爷管着,八福晋还每天派人送吃食进去。”
听小秋这么说,我稍稍安下心,又一琢磨,“那里面很黑,很可怕吧?有老鼠吗?”
小秋听我这么问,反而笑了,“格格,说了您肯定不信,原来宗人府的牢房不都是一般的牢房,也有亭台楼阁都有的院子。”
“那你是住在院子里的吗?”我急忙追问。
小秋点点头,我才舒了口气,“那就好,真怕……”
小秋第一次没等我说完话便开口提问,“格格为什么还回来呢?”
这话问得我一时没缓过劲儿来。想了两分钟才道:“放心吧,我以后再不会了。”
“格格的心思,奴婢明白,奴婢只觉得格格既然已经……又何必还回来呢?”小秋嘴上说得停停顿顿,眼里也一闪一闪地积攒泪花。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能去哪儿,而且很多事儿,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那格格回来就能放下十三爷了吗?”
“他都放下了,不是吗?”
说着说着,我似乎开始自问自答。小秋也不再询问。
眨了眨眼,感觉到朦朦地晨光,过了今天,就是我的大婚了。这真让人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小秋。”
床帐被掀开,“格格醒了,要不要再躺躺。”
我轻笑着拢紧了被子,又往里挪了挪,“我也不急着起,你上来陪我说说话儿吧。”
小秋对于我这样的要求,早就不再惊慌,自然地靠了上来。
我看着床帐说:“想到明天,我有点儿紧张。”
“奴婢会一直陪着格格的,从您早上进宫谢恩,到新房里,奴婢都在的。”
我侧身看着小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总说,我和小秋是好朋友,可是我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总不顾她的安危,可她对我,却没有一次不是尽心尽力。想到这儿,我不由问起:“小秋,我大婚以后,你要是对自己有什么安排,就和我说,能办到的,我都会帮你的。”
“只要让奴婢陪着格格,奴婢就知足了。”
刚想再开口,却听见外面有人轻声传话,“回格格,董鄂夫人派人送来了礼物,还请格格一会儿得了空,到她的屋子去坐坐。”
我与小秋对视了一下,都有些不明所以。
坐在董鄂夫人的内室里,看着她亲手为我泡着茶,突然间特别想念阿瑶。
“这茶是我最喜欢的,格格也请尝尝。”董鄂夫人微笑着端茶递予我手中。
我礼貌地双手接过,心里仍是有些拘谨,“谢谢董鄂夫人的礼物,只是那支玉钗太过昂贵,我到底年轻,怕是压不住那物件儿。”
董鄂夫人并没有客套,只是说:“皇上恩典能让格格做我们夫妻的义女,是我们董鄂一家的福分,也是同格格的缘分。你和阿瑶一样,我都看成是我的孩子。那玉钗,我本也是要给阿瑶的,现在给了格格,再和我心意不过了。”
听她这么说,我没再推让。可是董鄂夫人接着的话,让我惭愧万分,也感激不尽。
“就算是我这做额娘的唠叨,孩子,你既是回来了,从明天开始心里一定只能有你的丈夫,别人,再留恋,也都是过眼云烟了,懂吗?”
我凝视着董鄂夫人的双眼,感觉到里面似有水泊流转。
“阿瑶走了,你和她又那么投缘,从圣旨到的那一刻,我们就将你视如己出。这次你走,我也是想到的。没有人怪你,至少我们不怪你。如果阿瑶当初能如你,真实彻底的表达自己,不憋在心里,也许也就不至于……”
不忍见她哽咽,我及时地打断,“额娘,我知道了。您说的话,我记住了。”
“记住了,要能做到才好。我不想你和阿瑶一样,身体拖累在心病上。”
我点头应承,却没有出声表示。也许在内心深处,我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吧。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穿着雪白的婚纱,站在教堂里接受神父的提问。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妈妈,爸爸,阿瑶,认识的,不认识的。
侧脸望去,是胤祥站在身边。霍然安心。
然后听见神父严肃的声音,胤祥诚恳地回答。我甜美地微笑。但当神父问向我那一串誓言的时候,我努力地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正踌躇间,被一个尖锐地声音叫醒。
“格格,您该起了,嬷嬷们已经从宫里来了,再两个时辰,您就要进宫谢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