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莫名其妙入梦境 第4章 相别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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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个多月,现在我已经可以出屋了。自从十三十四来,到今天,我再没见过裕王府以外的人。开始可以下床时,就努力地找寻着回去的方法,但无一成功。然后就不停的哭泣,想着我真的只能在这里了,发现只剩下我自己了。于是我总是将自己尽量缩小,然后靠墙躲在角落,似乎这样就能找到什么小洞,然后爬回去。王爷,王妃,几位侧妃都来看过我。慢慢,我接受现实,又开始闷得发慌。现在我可以坦然地坐在院子里,看着树叶从树枝上落下,身上盖着暖暖的厚毯。
听说那天我一直没有清醒,一直发烧,烧了三天。我想应该是低烧。
听说那天苏嬷嬷来了,看了我,一直等太医诊治完,亲自喂我吃了药,嘱咐下人们怎么侍候才走。
听说那天十二阿哥没有来。
听说那天是四阿哥陪苏嬷嬷来的。
听说那天恭亲王住在了裕亲王府。
听说那天裕王责罚了院里的所有下人,小秋罚的最轻。事后问她,她也从不回答。对此我一直感到愧疚。
“你好点了吗?”
转脸,抬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无表情,腰间的黄段子提醒着我他的身份。
我起身,因为坐久了,没站稳,他一把扶住我。“四阿哥吉祥”我冲他行礼。他没有让我起。只是像抱娃娃一样把我抱进了屋,放到了贵妃椅上,“别老坐在外面,这都快入冬了,真是个孩子。你的丫头嬷嬷呢?”
他是雍正,书上说,喜怒无常,似乎是他老爹说的。他说话让我有压力,特别我最近心情压抑。
“这是十三弟让我带给你的,”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木盒。我打开,全是花瓣,似乎还带着水珠。我拿起一片粉红色的,放到嘴里,久违的苦涩,咽下后却很香甜。
之后缓缓抬头,才真正地打量他。淡青色长衫,显得他比实际年龄要大几岁。皮肤不似十三十四他们白皙,应该是办差所致。面孔要成熟的多,和康熙有三分像。眉毛浓密和十四一样,眼睛没有十四大,里面已经藏了些许隐秘的东西。嘴唇不厚似乎总是紧闭着,不上翘也不下弯。
“你怕我吗?十三弟说你会讲笑话,很爱说话的。”我依旧无言看着他,是真的不知道和他说什么。见我还是不说话,他眼里似乎多了些无奈,倒也习以为常。他接着说,也不再看我,“上次他们两个回去,你第二天就病了,皇阿玛知道后发了火,责罚了他们,不让他们再来找你。十四弟不依,又哭又闹,皇阿玛没辙,说会尽快接你进宫里来,才算了结。”提到十四,我分明的看到他眼里的艳羡,眼神霍的明亮,又瞬间灰暗。
赶忙低头,用一个七岁小女孩的口气说:“禛哥哥,谢谢你,你可不可以和他们说,我好着呢,叫他们还是等着我找他们去玩吧。”之后冲他傻傻地笑。
他也笑了,仿佛院子里的落叶逆风旋转。
又过了半个月,我已经完全不再无病呻吟了。而且言谈举止上,差不多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七岁小女孩。再执拗的人,当他无法改变任何条件的时候,也会学着适应环境。于是我开始和小秋玩笑,学着描花样子,和丫头们踢毽子,抖空竹,也做些简单的零食,当然对于我这个小女孩会做吃食,大家都很惊讶……
“小秋你看,那有只猫,灰色的。”
“小姐,那是……那是南院侧妃养的。”
“咱们抓住它,给它洗洗澡,你看都灰的了。”我说着就跟了过去。小月在后面不停地叫。
看着它跑过来的,那边假山一绕,右边廊子一穿,忽地一蹿,就没了。哦,是进了那间屋子了。没细想我推门就进去了。“小姐,那是王爷的……”后面小秋的话也只听见了一半。
哇,好多书啊!裕王的书房吧。“咪咪……咪咪……你在哪儿?别乱跑。”嘴里叫着那猫,身子四周转着,看到靠墙的桌案下有白影,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没有,又出来,起来时候没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书柜。仰头一看,一副画像正挂在这个书柜的侧面。只是那上面的人,是她。
“我的天啊”,我失声叫了出来。我梦里的美丽女人,就这样真实完整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原来真的有这个人啊。是那个梦,或者说这个女人,引我到这三百年前的吗?
正自顾自地想着,听到开门声。紧接着听到管家的声音“哎呦,苡蓠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王爷的书房,没有王爷允许,不许人进的,王妃都没进来过,您,您这是……您还是快……”
还没说完,我就看到裕王站在了我面前。他一把抱起还在发呆的我。和管家说:“你出去吧,慌张的乱叫什么,没得吓着苡蓠丫头。”说话间我们来到那副画像前面,“想她了吧,你看这是你额娘十四岁的时候,很美吧。”他突然的话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待四五秒,豁然明了。
是啊,很美,我第一次梦到,我就知道。他抱着我,离得近了,看的更清楚。淡粉色的旗装,围着斗篷,没有旗头,头发不是很整齐,但很飘逸,迎着漫天的细雪。
等裕王抱着我从他的书房出来,呵,外面人真齐,王妃,侧妃,侍妾……都在了,裕王只是轻笑着说,今天一起用晚膳,然后就抱着我走出了那个院子。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里,像往常一样,沐浴,我依然自己洗澡,只是加水的时候,让丫鬟进来。
洗完澡,我坐在梳妆台前面,小秋帮我擦着头发。
“小姐今天怎么就跑进去了,也不听小秋说。不过王爷对小姐好,也没有责怪小姐。”
“恩,我不知道那里不能进去,以后是要注意了。”心想着,这挂着“我妈”的画像,还不许我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裕王当然不会说我了,哼,那是“我妈”。
“小姐没看见,王妃站在外面,脸色都变了。”从镜中看了下我的脸色,“听她们说,前些年,为个侧妃进书房被王爷逐出府去了。”
有这么严重吗?苡蓠她娘啊,这裕王对你用情不浅啊。
躺在床上,看着小秋坐到了我的床榻上,赶忙半起身拽她,“你别睡在这里啊,上次我是不知道,让你陪我,也不是让你在这睡一晚上啊,你这么小,受得了吗!上来和我一起睡吧。这床这么大,又挤不到我,就是把我打横放着,也谁都碰不到谁。”
小秋别别扭扭,还是上来了。“小姐,你真好,现在待小秋更好,小秋这辈子能侍候您这样的主子,是小秋一辈子的福气。”
我不想说什么我没有怎样,没有把你当下人的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因为此时占据我脑海的是,十几年前我和阿瑶也这样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说着专署于那个时候的悄悄话。
她好像喘了口气,缓了下激动地语调,“不过小姐,你醒来后,说话变得很奇怪呢。很多话,小秋都听不懂了。”
不由睁了眼,想说些什么掩饰,又觉得无法找补,复又闭上了眼。
我睡着了。
然而,我又做梦了。在梦里,我看到我,不,是苡蓠,其实我已经分不清我和她了。我看到少女时候的我站在一个挤着黄段子的少年身边。我们都背着身,看着前面的景色。我不知道我在哪儿,画面很抽象,我只能看到,我慢慢的将脸转向那少年,双眼痴迷地看向他的,嘴唇微微扬起,衬着金色的阳光,可以感觉到,我对那少年的爱恋。
很想看到那少年的脸,可无论怎样,我都看不到,有些心急,但无能为力。正踌躇间,看到我们在轻声低诉着什么……
又听到窗外风声很大,梦中我们的画面开始模糊。我急切地想跑过去,跑过去抓住什么,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跑不过去,感觉上我已经跑了很长一段了。
就这样模糊,清晰交替间,画面似乎又清楚了。但依然靠近不了。忽而飘来我的一句低语,“……不用香烛织唛,我总站在你身边……”少年笑了,从他微侧的眼角可以看到他笑了,很满足,眼角似乎还有闪烁的光。
忽然眼前飘过一张绝美的俊荣,却闪烁着忧伤,那么无奈,又那么执着……
画面闪动,又回到了我们相互依偎,我看到那少年侧脸,一会儿,他吻上了我的额头,之后将我环在了怀里。
看着我们相拥在金色的阳光下,站在远处的我感到有眼泪划过脸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流泪?难道……
“小姐,小姐,……”
我睁开眼看着前方,小秋就在面前,却似乎没有看到一样。慢慢有了她的身影,又很模糊。
“小姐,您怎么了,一直流眼泪,怎么都叫不醒,做恶梦了吗?”声音急切。
“小秋,我,我看到我自己……”没有说出来,感到自己已经清醒。
之后我也没有和小秋说,我在书房看到了什么,我甚至不记得裕王还说了什么。就算说了什么,也是对这那画像自言自语的。也没有说我梦到了什么。
两天之后,裕王和我说,明天苏嬷嬷要来接我进宫了。在这里住了些日子,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小秋听到了信儿,就开始给我收拾东西,忙忙碌碌一整天。最多的是四阿哥每次带来的小玩意儿。想想也真好笑,十三十四费力给我弄来,我再费劲的弄回去。
那天晚上我开始准备,想做点什么吃的给裕王和王妃,感谢他们。早上起来,和面,打鸡蛋……没有烤箱,我特意弄了个封闭的大锅,我说,他们忙活,最后结果出来虽不太好看,但味道还可以。我又做了苹果汁,橘汁给王妃她们。
下午,我端着我的成品出来的时候,真是给了他们一个很大的惊喜。裕王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王妃也说果汁很好喝。问起我怎么想出来的。我只说这两天,自己闷着,闷出来的。看裕王不细问,也就没有人问了。
苏嬷嬷就那样走进我的小院,她向我走过来,我起身行礼。她忙扶我起来,连说,“小姐不该如此。”
苏嬷嬷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她脸上有皱纹,深深浅浅,但似乎并不影响她的面容。她脸上总是带着浅笑,很虔诚的那种。嘴角向上和眼角下弯的延长线可以相接。看着她,猜想年轻的时候,她并不十分漂亮,但她给人一种安全,踏实的感觉。她是让人想把心中任何秘密都告诉她的那种女人。
只看着她和裕王王妃说着什么,没有细听内容,完全没有想象中深宫女子的做作,每个动作,眼神,表情,都真实,单纯又适宜的表达着她的内心。
我总是这样,喜欢陷入自己的冥思苦想。等我挣扎出自己的思绪,只听见,苏嬷嬷说:“……二阿哥还是那个脾气,不过一定要注意身子才是啊。”
之后她牵起我的小手,就要往外走。
“嬷嬷,我来吧。”没等我转身,裕王已经抱起我,王妃走在身侧,就这样几个人往府外走去。
到了门口,我看到三辆不同的轿子。把我送进第一顶轿子,又去扶苏嬷嬷。我稍稍掀开轿帘透过缝隙,看见苏嬷嬷上了第二顶轿子,小秋和一个大些的女孩上了第三顶轿子。
随着轿子的移动我偷看着三百年前的北京城。街道不宽,人比现代要少很多,但是有些地方还是很热闹的。能清楚的听到叫卖声。已经进入腊月了,风已经很冷。感到人声逐渐变小。我不敢再掀帘偷看。也不知道从哪个门走的。只感到换了人抬轿。
就这样,我坐在轿里,迈向了即将要纠缠我一世的紫禁城。多少年后,回想那天,也曾很多次地问自己,如果知道以后种种,我还会那样乖巧地坐在轿中,任人抬进这北京城的黄圈圈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