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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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小白大姐就打来电话,支吾了半天才将大致意思讲清楚。原来,小白阿爸以农忙,出门不认路为借口不想来海市,而家里其他兄弟姐妹也各有理由,虽然大姐想来,却实在走不开,但特别希望小白能魂归故里。
车小车不由感慨,自己竟想多了,小白的死竟抵不过他给家族带去的耻辱感。
最终,车小车和佘一成商定亲自送小白回乡安葬。
整理小白遗物时,车小车在小白的钱包里发现了他的身份证,本以为小白是他的姓氏,又或者因为皮肤白皙而获得的绰号,没想到他的身份证上分明写着:白小白。
佘一成紧紧抱着放着小白骨灰盒的包,一路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好在是乘坐飞机,路途才不算那么漫长。
两人到达四川乐山时,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雨,细细绵绵,不一会就在人的发梢洒下一层雾气,然后慢慢浸湿,顺着脸颊流下来。
两人冒雨赶路,到达小白村寨所在的镇子,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有个师傅愿意送他们进寨。
蜿蜒的山路,穿过层层林木铺就的浓墨碧绿,在春雨的洗礼下分外明目,车子随着马达的轰鸣越来越颠簸,湿冷、饥饿、疲惫,似乎都已被裹在心头的重重伤感驱赶殆尽。林子里传来放牛人不着调子的情人离歌,让这午后的天幕一下子平添了一层空寂和落寞。
佘一成脸上的雨水似乎多过车小车,眼角落下,汩汩划过。
车子大约在林间穿梭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云雾笼罩下那几处四散零落的竹楼孤单的伫立在坡间。
小白的大姐远远的站在路口的石桥上焦急地眺望,当车子出现在视线中,她哭喊着奔向他们。
虽然只是她一个人,但这撕心裂肺的哭喊足以感天动地,车小车、佘一成潸然泪下。
没有灵堂,没有仪式,甚至连一块象征性的白布都不曾悬挂,小白大姐木然地抱着骨灰盒向寨子后山走去,车小车和佘一成一路跟随。
小白的阿爸和一位兄弟拿着铁锹站在早已挖好的小小墓穴旁,神情淡然,毫无悲伤,没有一声哭泣,甚至连一句迎接小白的宽心话都不曾违心地说出。阿爸示意大姐将骨灰盒放进去,然后两人以农家人干农活特有的麻利劲将墓穴掩埋,起堆。
看着小白被和着雨水的泥土渐渐淹没,大姐跪在地上哭声凄厉,佘一成站在一旁抽泣不已,而车小车紧紧地扶着佘一成。
小白阿爸和兄弟做完这一切,像是完成工事一样,扛起铁锹下山而去,完全不理会车小车他们。也许在他们眼里,能跟小白交朋友的人,就像小白一样不堪,让他们打心底鄙弃和厌恶。
大姐哭过之后起身招呼他们两人下山,但佘一成坚持要再陪小白一会,车小车也想再多看一眼小白。大姐只好自己先行下山,嘱咐他们一会到家里休息。
当大姐离开后,佘一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扑倒在小白新起的坟茔,放肆哭泣,任凭泥巴沾满全身,用自己不魁梧的身躯温暖着小白冰冷的新家,也用不断的泪水祭奠着他们这段短暂的爱情。
车小车觉得心中无限悲凉,凉过这透身的春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生而不同就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吗?难道这个小小的差别竟抵不过血肉亲情?何以冷漠至此,竟连死亡之身也不愿多看一眼?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可以重来一次,谁又愿意做这样的选择?
远山空谷,氤氲起色,风来涌动,竹叶沙沙。从此世间再无小白,他再也不必承受人情冷暖,不必伤怀亲情漠然,他可以居一室,处一隅,看日升月没,赏四季繁华。
而车小车、佘一成却还要在这不受控的世间碌碌所为,还要继续去感受人情冷暖,去迎接冷嘲热讽,甚至谩骂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