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眉间雪(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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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诗,要不要出手帮他们一把?”言聿观望着战情,委实被刚刚的一幕感动的稀里哗啦。
“你觉得?”即墨反问,听不出语气和意愿。
“还是帮吧!”言聿拿定主意,不再看即墨的神情,微微动一下手指,便见那锦衣人和红衣人鬼使神差地双双坠湖,当然,有不少黑衣人跟着跳进水中,诡异的是,只见黑衣人入,不见黑衣人出,黑衣人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下去。
即墨看着这一幕,眉角突突地跳了跳。
这只妖……是在杀人么?
待至风平浪静,已是月上中天。全府的人搜寻季未岚和南兮已经许久,却始终毫无结果。
焦急如季谦,今晚要不是有重重护卫挡着,他怕是早去阎王那里报道了,行刺的这些人,明显是左相余孽,可是若是把事情闹大,于彼于己,都是不利,搁下这个暂且不说,仅是他那失踪的宝贝儿子,足以让他焦虑的不行。
季未岚抱着昏迷的南兮从水里出来,已是寅时。季未岚同样迷惑的是,自打无缘无故落水后,他似乎就与外界隔绝了,听不到任何厮杀的声音,只有铺天盖地的水浪,和身边同样跌入水中的南兮刷新着他的视听。
南兮不会水,一直依附在季未岚的身上,待至季未岚抱着南兮从水里出来,竟然已是凌晨。中间为何一下子少了那么多时间,季未岚怎么都想不通。
“少……少爷?来人!快来人啊!少爷找到了!”岸边的小厮丢下手中的长竹竿,惊慌失措地跑开去叫人。
季未岚不予理会,抱着南兮先回了房。路上满满的都是黑色的湿漉漉的尸体和焦急寻人的众多仆从。下人们见到季未岚都惊喜交加,当下就有人急急忙忙地跑去通知相爷季谦。
“胡大夫,她怎么样?严重吗?”季未岚担忧地问。
“少爷且莫慌,这位公子的身体本就虚弱,今晚经水一泡,又受了风寒,还有这伤口……”胡大夫起身,仔细看了看南兮锁骨处的血红,隔着布料,看不分明,胡大夫下意识地就去解南兮的衣服。
“胡大夫!”季未岚急忙制止。
“少爷有事?”
“这……男女有别,胡大夫你……”还是避讳些好。
“男……女?!”胡大夫有点犯愣,仔细又看了看南兮,“少爷莫不是说这位公子?”
可不是么,屋子里的下人早已悉数叫退,此刻不指南兮又是谁。于是,季未岚理所当然的点头。
胡大夫震惊了。
“少爷是真不知道么?这分明是个男子!”而且早在上次诊断,他便已经确认的。
“啪!”闻言季未岚手里的瓷碗碎了一地,来不及喝的姜汤四处飞溅。
锦衣男子脚下,一前一后晕出两滴透明的水渍。
“少爷……”
果然是身在局中,旁观者清。
季未岚苦笑。旁边,躺着熟睡的南兮,那样安静美丽的如画容颜,令季未岚怎么都接受不了他为男子的事实。
这个惊天的事实,他竟然瞒了他这么久,他究竟有心还是无意!
无意?怎么可能!他骗他了,他确实骗他了……
季未岚闭眼,笑变成讽然,偏偏又忆起他奋不顾身替他挡飞镖那一幕,顿时,歉疚夹带着心疼,交织着袭上心头。
季未岚睁开眼睛,伸手抚上南兮的眉眼,动作极轻,像是呵护至宝。
他到底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季未岚应该已经知道了。”即墨擦拭着自己的竹笛,若有所思。
言聿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诗诗,不如今晚我们去右相府吧!”
“好。”即墨答应的非常痛快,喜得言聿合不拢嘴。他非常想知道季未岚会不会接受现实,还会不会如之前一般善待南兮,以及今后将南兮如何安排……以上种种,皆化为不安分的小鹿,不停地挠着言聿的心肝。
入夜时分,玄青双色身影落至潇湘屋顶,即墨扬言进屋去看,此话正合言聿心意,于是言聿掐了个口诀,携即墨隐身于内室的房梁上。
做完一切,言聿莫名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是在干偷窥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因为此时屋内只有季未岚和南兮两人,伴着不停跳跃的如豆灯火,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即墨和言聿来得正是时候,这时,南兮刚刚醒来。季未岚见状,换了个方向,正对着坐起身来的南兮。
南兮觉得动作略有不自在,抬手触上颈边,入手的是纱布特有的触感,这种认知,令南兮有些心惊,暗自揣度着自己身份一事是否已经暴露。
季未岚将南兮的神情尽收眼底:“兮儿,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
南兮诧异地迎上季未岚的灼灼目光,顿时无言。季未岚用了一个还字,这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
“抱歉……”南兮还是侧过了头,避开季未岚的视线。
季未岚垂眸,连苦笑都觉得没力气,他如此全心全意,可他呢?
“兮儿,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实话。”
“我……”南兮顿了顿,遂不再犹豫,和盘托出。
他为什么会留在左相府,为什么会使萧家身败名裂,为什么能够全身而退,以及自己会邪术的事实,南兮悉数一字不落地道出。
“我的确是男子。”这个,才是南兮最难开口承认的,“回来之后,本来打算告诉你的,可惜没来得及。”
季未岚自始至终垂着双眸,听南兮诉说着他儿时的悲苦遭遇,后来的辗转漂泊,如今的大仇得报,听着听着,心湖渐渐荡起涟漪,一圈圈的越来越软,然而外表却无动于衷。
南兮一直留意着季未岚的脸色,见他神情无波无澜,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上首,即墨和言聿同样安安静静地听着,即墨淡定如斯,言聿满脸感慨。
季未岚听完,心湖再也无法平静,面前这人经历过什么,他不曾身在其中,所以体会不到切肤之痛。
南兮坦白完毕,看着无甚反应的季未岚,苦笑之人换成自己。
“是男子,你便嫌弃了么?”南兮闭眼,以自嘲夹带落寞的口吻道,“那我走便是。”
南兮睁开眼睛,不顾伤口疼痛利落地掀起被褥,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哪知人刚站起,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拽了回去,跌入季未岚的怀里,南兮来不及反应,便被季未岚突如其来的吻覆住双唇。
一吻铺天盖地,南兮被动的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季未岚以这样的方式宣告于他,他不嫌弃他,他喜欢他,他喜欢的是他的人。
另边厢,言聿使尽浑身解数,奈何就是拿不开即墨覆在眼睛上的手,视线被阻,听觉便异常灵敏,即墨那道极低的声音,气得他想打人!
即墨说,少儿不宜。
……跟他比,究竟谁算少儿?!
底下,一吻结束,南兮面色微微泛红,眼底落寞却已不再。
季未岚将怀里的人紧了紧,无言,却胜过一切。
这是两厢情愿啊,即墨如是想,随即松开了手。
言聿愤恨地斜了即墨一眼,转回目光继续看下方的进展。
那个哀怨的眼神,即墨大人大量的权当没看见。
这一夜,季未岚未从潇湘楼里出来。
且说,经过那一夜的刺杀,季谦才知道自家藏着南兮这号朝廷重犯,当下没缓过来气,震怒之下晕了过去,常年累下的旧疾也发作了,本就风烛残年之身,这一病,大有病来如山倒之势。
他也没想到,自己辛苦□□的儿子,居然会犯这种致命的错误!
如果那夜确有活着的黑衣人回去,定会透露南兮在此的消息,左相余孽也必定会拿此大做文章,今日的早朝,上的他胆战心惊。
然而已经一天了,至今尚无动静,可越是风平浪静,越是令他惶恐不安。
兴许,他们苦于没有证据,才没有出手罢。季谦□□般的想。
可那个南兮……终究是祸水啊……
然而若是赶走他,或者逼死他什么的,未免太不人道了,这种事,季谦不是萧谓,他做不来。
黑夜,明月,客栈,雅间。
“快结束了。”即墨站在窗边望着月色,幽幽然道。
言聿贴心地拿出一件玄色披风,给即墨披上。
“什么快结束了?”
即墨拢了拢衣服道:“他们的故事。”
那一对有情人,究竟会不会终成眷属呢?
这一天,注定不会平静,这一天,注定血雨腥风。
左相余孽买通不少朝臣,昨日蓄了一天的势,今日便联名上书弹劾右相季谦窝藏朝廷重犯南兮,其罪当诛,按国法应当满门抄斩,如此才好给逝去的左相大人一个交代,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如此祸水红颜,惑主弑父,有悖伦理道德,实乃天理难容,绝不能姑息。
面对如此大的阵势,北辰派心腹去核实了此事的真伪,尔后,一道明黄卷轴,死死地定了右相府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