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魂未殇(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51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不怪。”答得毫不犹豫。
“师兄……谢谢你。”
“……”
“师兄,北辰他为什么能召唤我?”
郁长黎神色忽然一变,抬眸看向远方,顿了顿道:“他弹奏的,是邪曲《催魂引》,弹奏这样的曲子,是要经受蚀骨的折磨的,吟儿,随我来一个地方。”
转眼间,就是望尘楼。
郁长黎一挥手,黑雾一过,楼上一方出现一个画面,是北辰如何弹奏曲子的画面。
十指划破,滴血染弦,神色痛苦地看着虚无的前方,眼中遍布着期冀血丝。
姜吟看着他,眼眶微动,似乎想哭,却哭不出来。
郁长黎注意到她的反应,认真道:“吟儿,若你真的在乎他……就别去见他。”
姜吟疑惑地看过来:“为何?”
“你若去了,便等于邪曲催魂成功,会折损他的寿命,至于折损的长短,权看你停留多久。”
姜吟苦笑着点头:“如此,便彻底不见了吧。”
郁长黎笑着又抚了抚她的发,掌心带着怜惜。
“想不想转世?”
“等等吧,我想观尽他的余生。”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
“原来,师父是这样辞世的……还有长黎……”相里苏垂下眼睫,神色落寞,自顾自地道:“长黎喜欢吟儿,从小就喜欢。”
这点显而易见,即墨和言聿都看出来了,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姜吟的故事里会有郁长黎,这个宠她无下限的师兄。
即墨神色凝重,将刚刚看的画面又串了一遍,思忖良久后摇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言聿问。
“姜吟的死不对。相里,雁苏弟子修为若是散尽,还能活多久?”
相里苏斟酌片刻,道:“修为越高,活的自然越久,以吟儿的情况,应该还能撑上一个月。”
不说还好,一说方才发现确实有问题,姜吟从修为散尽到离世,不过才几个时辰,连一天都不到,想到这些,相里苏袖中的手不由得颤了颤。
“那便是了,姜吟……离世过早,至于为什么过早,相里,想必你已猜到了吧。”
言聿眨眨眼睛,没有接话。
相里苏扯扯唇,笑的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的苍白:“不会的,长黎他不是这样的人。”
即墨正回脸色:“相里,我知道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可万事皆没有定数,更何况还搭上自己的命,甚至还有师尊,若换做是你,你当如何?”一番话轻重拿捏的恰到好处,言辞犀利直捣人心。
相里苏沉默,袖中的手已经紧紧蜷曲。
言聿摸摸下巴,恍然大悟,末了讽刺一笑:“我说呢,果然人心隔肚皮啊!”
即墨斜了他一眼,似乎不认同他用的这个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威慑力远远不够,这一眼过后即墨竟然咳了两声,咳得很压抑,言聿嬉皮笑脸地凑近他,抬手自他背后缓缓注入灵气。
方才看故事太投入,这么重要的事他都没意识到自己何时停下了,面上没心没肺地笑着,言聿其实很想骂自己一顿。
难为诗诗刚刚又强作从容,这样只会加大他身体的损耗。
即墨想说什么,这一张嘴才发现身体已经虚脱了,脑海中忽然窜上一阵眩晕感,一个没稳住,就朝身旁言聿身上倾去,言聿大惊,赶忙伸手去扶,即墨就势靠在他的肩头,脸色白到极致,想说的那句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言聿不笑了,一边加大灵气度入力度一边自责道:“都怪我!”
相里苏担忧地看过来:“思书,要不要紧?还撑得住么?”
即墨摇头,“没事”二字说的有气无力,顿了顿,努力提高嗓音回道:“相里,先去找郁长黎,找他问清楚,起码……让北辰别再邪化下去……如此你的师弟司空寂……也有救。”
相里苏不做过多犹豫:“也好,早些解决这里的事,我们好早些离开。”转移目光到言聿身上,“言公子,思书交给你了,这高楼上煞气相对弱些,你们先在此地守着,我去去便回。”
言聿点头,目送相里苏离开后,抽回在即墨背后的手,转为十指紧扣,两人的手相连处青绿色的光芒若隐若现,一如言聿衣色,清冷之中却自带柔情。
即墨低着头,掌心处灌入的暖流传过四肢百骸,直达心底,没来由地教他一阵心安。
下意识地,即墨抬起另一只手,握上言聿。
言聿惊了一惊,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诗诗?”
即墨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言聿也不再多说什么,全神贯注地给即墨度气,直到即墨脸上有了血色,言聿才依他所言停了手。
“诗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刚刚在给即墨运气时,言聿又将那首《催魂引》想了一遍,不想不打紧,一想却猛然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你说。”即墨回道,抽回手坐直身子,又是那个华贵从容的玄衣公子。
“据我一千多年的阅历……我记得像《催魂引》这首样的邪曲,弹了它人会折寿,弹了不成功人更会折寿!”
闻言,即墨神色倏地一变:“言聿,现在就回去,找相里苏!”
言聿颔首,赶忙带着即墨飞下高楼,直奔那间厅室。
“长黎,你真让我失望。”
未及门口,熟悉的温润之声传入二人的耳朵。
即墨停住脚步,心底一阵讽刺,失望?可不就是失望么,堂堂雁苏二号弟子,如今一方冥界之王,本该心系苍生同视万众,却有了不该有的私心,怎不教人失望?
“为什么,你要提前带走吟儿?是太过思念,还是看不得她与北辰好?”
还是相里苏的声音,说的话直白到不留情面。
不知是相里苏话说重了还是戳住了他的痛处,郁长黎陡然提高了音量:“我带走吟儿?我为什么不该带走吟儿?他北辰得到的还少么?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得江山,却要吟儿和我来为他铺路?何况这铺路的代价可是命!”
越说尾调越高扬,满满都是不甘。
即墨心中一凛,举步跨入屋内:“姜吟助他是自愿,而冥王你是为了姜吟,说白了也是自愿,敢问冥王有什么好愤恨的?既然已经提前带走姜吟,就该适可而止不是?”
即墨这话一出,相里苏应声看了过来,既诧异即墨会来,又对他的弦外之音感到震惊。
谁都知道,北辰曾经问过姜吟,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姜吟说,莫过于彼此深爱,却天人永隔。
这种地步的惩罚,不止对北辰来说是锥心刺骨的伤痛,对姜吟,也是不公。
而这一切,不过是他郁长黎的私心,把姜吟留在自己身边,然后看北辰痛苦的私心。
可是只看他痛苦,他似乎觉得不够。
郁长黎收敛了些愠色,对即墨的话不置可否,可在即墨看来,这无异于逃避。
相里苏虽然不甚理解即墨的意思,却并没有多问,而是道:
“北辰也是个可怜人,无非是遇上了吟儿才扭转乾坤,吟儿必是他命中的贵人,他既念她如斯,你为何不令吟儿去见他?”
郁长黎苦笑一声:“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吟儿自己本就不愿去,她不想损他寿命,并不是我软禁锢,她那么在乎他,岂会愿意耽误他的余生?”
听完这句,言聿在即墨耳边小声嘀咕道:“又是一个明明深爱却非要放手的人,不,是鬼了。”
即墨只看了他一眼,面上无波无澜。
“吟儿已经离世,你打算让北辰活到什么时候?又是怎么个死法?”相里苏又问。
郁长黎顿了顿道:“我答应吟儿,不介入他的余生,全凭他自己,该是什么活法,便是什么活法。”
“是么?”即墨冷冷地反问,“试问冥王,凡人弹奏那首曲子,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折损阳寿的吧?如此也算不介入他的余生?”
郁长黎星眸陡然圆睁,看着即墨张了张嘴,竟是哑口无言。
相里苏神色一变,陡然明白了即墨指的是什么,一脸的不可思议加不可置信。
“北辰身为人界之王,掌控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若是他因为一首曲子邪化至暴戾,届时苍生动乱,江山易主,一场杀戮浩劫在所难免,而曾为雁苏弟子的你,当真愿意看到这些?看的心安理得?”即墨不疾不徐,一字一句直捣郁长黎心底。
言聿本站在一旁静默旁观,一听即墨说完这么长一串儿,看向他的侧脸,立马被那几乎算得上是惨白的颜色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就转到他身后缓缓注入灵气,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做得不动声色。
兴许别人看不出来,可他能切切实实感受到,诗诗精力耗损越来越快了。
突然很想现在就带着诗诗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刻都不想等,什么魂魄什么裂石,统统与他们无关,那都是别人的故事,他想做的,仅仅是守护好眼前这个人。
即墨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也明白强撑不了多久,在接受那道暖流的同时,暗自庆幸身边有他,有这个平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妖。
还好这次,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