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琉璃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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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月(三)
“哈,哈哈……”言聿得逞大笑,心情极好。
即墨皱眉,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道:“生死无期,说白了就是不知自己何时会死。”
笑声戛然而止。
……诗诗的一本正经啊,真是坏气氛。
“你我都看得出来,琉月极为爱惜璃月,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爱惜,被诅咒的事,他自己清楚,可璃月似乎并不知道,还有那个绸缎商的儿子暮染,喜欢璃月表现明显,可惜,璃月对他无意。”
言聿听即墨一条条分析,并不接话。
即墨沉默片刻,没听到回应,扭头想一探究竟,这一扭头可不得了,柔软的薄唇擦过言聿近在咫尺的脸,两人先是石化,尔后触电般的彼此闪开很远。
“诗诗你你你你你……你竟然……”
后面的内容言聿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捂着脸叫唤的断断续续。
即墨沉着脸,心情没好到哪去,一如攀附在古树上丛生藤蔓,乱极了。
他怎么就疏忽了,那家伙在他耳边啊!
“璃妹妹,你的那个哥哥……为何总是见不到人?”暮染整理着画卷,状似不经意地问。
“这个啊,那我就告诉暮大哥吧。”璃月沏好茶,端上两盘自己做的点心,“他的性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儿时他也像其他少年一样,活泼开朗,甚至很淘气,可是十二岁之后,也就是我父亲离世那一年,他变了,变得不笑了。
“他开始不理所有人,连我也不怎么爱搭理,整天抱着那把剑,举止古怪,我知他心中有愁,便从来不去追问他什么,离开家后,我们就来到了这长宁城。
“父亲说,他是我的哥哥,可我知道他不是,他是叶叔叔的儿子,叔叔是紧随着父亲走的,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叔叔为何在那一晚自刎而死。”说着说着,隐隐带了哭腔。
一见美人几欲垂泪,暮染急了:“璃妹妹,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这幅画,我在上面添了几笔,你觉着如何?”
强行扯开话题的生硬,璃月听的出来,听的出来,心下便也暖暖的。
“暮大哥。”
即墨昨晚一夜没睡好。
本来客天涯,他和言聿都是同住一屋,他素来睡床,言聿喜欢变回原形窝在软榻上,二人各睡各的,处的甚好。可不想昨天晚上会发生那种意外……现在再同处一屋,即墨真心做不到若无其事淡定如斯。
言聿同样没睡好,在这渐热的天气里,一大早竟然赖了床,不,赖了榻。
即墨见状,便独自出去散心了,反正目前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睡到日上三竿,言聿懒洋洋地起床,原本起来定要糊涂半晌的言聿今日难得清醒无比,昨晚的那一幕记忆犹新,仿佛一个石子儿似的硌着言聿,那股说不清的不自在还没消下,言聿做贼似的四下瞅了瞅,见屋里没人,这才毫不顾忌地去备水洗漱,撸好袖子,言聿准备舒舒服服地洗个脸,不料一声雀啼在头顶乍响,吓得言聿险些一头栽进水里。气愤地寻向那只作死的小鸟,原来它就立在放水盆的木架高处,言聿抬起头,正好同它大眼瞪小眼。
一,二,三,言聿发飙了。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敢吓你小爷!看小爷不把你的毛全拔光再丢到街上裸奔!干什么?!你你你敢啄我?!站住,别跑!……”
噼里啪啦咣当一片,屋内顿时鸡飞狗跳。
那只雀似乎故意跟言聿作对似的,明明窗子大开,它就是不飞走,绕在屋里东转一圈西转一圈,戏弄的言聿怎么都抓不到它。待到好不容易抓住了,言聿将小鸟窝在手里,得逞阴笑正要付诸行动时,小鸟呿溜一下滑脱,还踢出引以为傲的小爪子在言聿同样引以为傲的俊脸上狠狠一刮,顿时就是三道血淋淋的印子。
言聿彻底怒了!
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伤,果然一手的鲜血,言聿双目直喷火箭,然而越是怒极越是易忽略自己会法术一事,言聿还是同起初一样,追着小鸟满屋子的跑,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即墨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奇观。
小雀见到即墨,认主似的直扑即墨怀里,讨好的蹭着即墨胸口的衣襟,即墨提起它,将它搁在掌心,取下足上绑着的信筒,动作轻柔的好似在慰藉它长途跋涉的艰辛。
言聿见状,脸更黑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即墨淡淡道,走到桌边打开相里的第二封信,不料还没看,便被言聿一把夺了过去。
“诗诗,别看信,先看我!好好看我!”语调带着满满的委屈和不甘。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即墨抬头,这才注意到言聿的伤脸,神情顿时僵化。
三道血印子,又深又长,血流不止,言聿半张脸模糊一片,惨不忍睹。
再看向掌心里的小鸟,即墨恍然,心底随即漾上一丝不悦,这小家伙下爪子还真是不客气,果然跟它的主人一样,无法无天。
“说吧,怎么办?!”言聿一屁股坐在即墨旁边的凳子上,道,“诗诗,你既知我为孔雀,那就更知我有多爱惜这张脸面!”
孔雀,确实爱美的,尤其是言聿这种性情的雄孔雀。
即墨知道他在生气,还是自己跟别人通信给他带来的不幸,多多少少都觉得自己难辞其咎,于是放柔姿态微微倾身,轻轻抚了抚他脸上的伤道:“回头我让姬宫涅负责。”
“姬宫涅?那个臭红毛?为什么是他?”这信不是相里大侠的吗?
“因为这鸟是他的。”相里来信,用的从来都是姬宫涅的信雀。
“……”言聿恨不得咬碎一口白牙,心道:本来以为若是相里大侠的,还能名正言顺地让其欠自己个人情,哪里料到……算了算了,就算自己倒霉!
言聿:“怎么个负责法?”
“让他出药。”
“不行!”
“让他道歉。”
“不行!”
“让他亲自来给你疗伤。”
“不行不行!”
即墨说了几十个法子,奈何言聿一条都不满意。
“……你究竟想如何?”即墨无奈道。
言聿傲气地指了指即墨手心里的那只鸟:“先把它交给我处置!”
即墨闻言低头,又看看言聿:“你要做什么?”
“吃了它!”言聿脱口而出,本来打算拔光它的毛让它裸奔,可恨的是这家伙居然抓伤他的脸,自作死,不可活,吃了它他都嫌不解气!
即墨:“……”
“诗诗,快给我!”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即墨这次没依言聿,微微送了送手,那只小鸟便会意似的立刻飞走,没有恋恋不舍,没有频频回头,只留给言聿一个胜利的又潇洒的背影,消失在天幕中。
言聿看完这一幕,吐血的心都有了。
即墨叹了一口气,这才道:“这鸟是姬宫涅用法术所化,你如何能吃了它。”
言聿:“……”
“你也会法术,试试看能否自愈。”即墨意有所指地瞄了瞄言聿脸上的伤,语气不似平时云淡风轻,这是比平时的轻更轻,带着一丝丝的柔,暖如三月春风拂柳,言聿顿时一僵。
依言试了试,言聿最终绝望地躺死在床上。
“看来,只有用他的药了。”即墨道。
即墨当即给姬宫涅写了一封信,那只信雀已然飞走,即墨只好先找来一只普通的白鸽作为代替,信送出后,这才得空看相里的回信。
言聿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两眼呆呆地望着顶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对于这封他无比景仰的相里大侠的回信,也难得的无动于衷。
回信还是有关琉璃咒一事。
相里说,琉月之所以不经常在画坊,实乃逼不得已,他深知自己是背负不祥咒约之人,可他也有拼尽全力想护着的人,那就是璃月,他担心自己随时会伤了她,由爱生怯,只好对她敬而远之。
至于两人的身世……
当年九天揽月阁的阁主苍颜和其师弟叶笙双修后不久,二人因事分开过一年,久别重逢后不想二人都带了孩子回来,苍颜带着璃月,叶笙带着琉月,两个都是不足百天的孩子,襁褓之中安安静静,两个人却没法安安静静,都以为对方背叛了自己,什么都没说直接开打,边打边吵,结果越吵越乱,火气越吵越大,谁都不信谁,直到彼此打得筋疲力尽,狼狈不已,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这才停下。
吐露实情后,颇觉好笑,叶笙提议,将两个孩子都归入苍颜门下,琉月做兄长,璃月做妹妹,名字就是由苍颜守护的那把琉璃剑来的。
如此过了十几年,苍颜身中琉璃咒的事再瞒不住,邪气深入骨髓,整个人时不时的疯魔癫狂,或疼意蚀骨,痛不欲生。
痛够了,也痛怕了,整个人消瘦苍白的早已不似当年。一次苍颜清醒状态时,万念俱灭地叮嘱叶笙,若是他再失控,一定要杀了自己,他宁可以死了结一切,也再不愿承受这份恶毒的锥心刺骨。
叶笙含泪点头,终于在那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一夜,以寒光大盛的琉璃剑结束苍颜,什么都没对两个孩子说,紧接着就一剑结果了自己,死时还紧紧抱着苍颜。
也就是那一夜,两个孩子闻声跑来,璃月痛哭不止,琉月热泪盈眶,来不及蹲下,突然一震,眼泪生生没了,只是沉默地收好琉璃剑,和璃月一起动手,将二人就地合葬。
后来,琉月就不笑了。
琉璃咒上身,他已然知晓一切。
即墨原以为咒约中有众叛亲离这一条,如此看来,表面上死于亲朋好友之手,实乃被咒之人忍无可忍之下的自愿。
即墨了然,随即联想到琉月,他的亲近之人,只有璃月一个,那么有一天,琉月可是会死于璃月之手?
作者闲话:
今天发个三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