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汉州寺(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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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瑶并不蠢笨,看刚才知客沙尼的做派也知道汉州寺水很深,人不好相与,落后两步,趁着如梵与寺里其他师太打招呼,拉着月生轻轻嘱咐道,“月生,在汉州寺一切听她们安排,不可自作主张,凡事先问过比较妥当。”
    月生点头道,“你放心,住持同意我来,也是知我是有分寸的,别忧心,只是···”
    吴瑶握着月生手道,“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这样,还能如何,我总归不能辜负仁心师傅的一番苦心,她都上了年纪还整日忧心我,心里不好受,总不能让她救我一命还救出难处来了。”
    说完吴瑶也笑了出来,心想,“佛祖总算照拂我的,至少我背靠着涌泉寺这棵大树,别人顶多对自己祭祀人的身份恣意折辱一番,不会知道拿我去对付李炎君,好在她不用为难。”
    月生看吴瑶笑着不说话,问道,“你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佛祖还是怜悯我的,我心甚慰!”吴瑶牵着月生的手跟上如焚长老走了快两里地,绕过好几进大殿,进入了汉州寺的深处。
    站在一栋二层楼房院门外等候,吴瑶和月生两人都惊诧于汉州寺的地广殿多,如焚也不理会二人的小声议论,跟门口守院子的小沙尼交涉了几句,小沙尼又进入两层楼里好一会,出来一位年纪约三十出头的面目沉静稳重的尼姑,大长老如百的弟子官炎对着如焚合十行礼,“二师叔,都准备好了,师傅和其他两位师叔已经都在了,我带涌泉寺来的祭祀人去准备下。”又对着月生合十行礼道,“月生师姐,也跟我一起来吧。”
    月生合十回礼道,“官炎师姐,喊我月生即可,在寺里还麻烦你多提点。”
    官炎淡笑不语,三人从正门进入楼中,楼里真是另一番天地,与外面古朴风格完全不同,灰色地毯上用银丝绣着莲花,佛祖像前的纱幔绣着金丝莲花纹,供桌金炉里燃着一柱细香,自是正宗沉香,空气里散落着淡淡栀子味,如果凑近了看会发现金炉旁边有一篇毛笔手抄的祭祀经文,落款是空心的吴瑶两字。
    进入左手边门,入目是完全现代化的标准浴房,约四五十平方,从淋浴、浴缸、按摩床、智能马桶、不同尺寸浴巾、洗烘机、消毒立柜、熬药机···应有尽有。
    官炎去调试水温,月生赶紧帮吴瑶摘了灰色宽沿帽,卸下背在肩上的布包,月生跟吴瑶抢了好几次都被吴瑶拒绝了,“月生,我做的了的时候就让我自己做,你是来照看没法自理时的我的,又不是我丫环,不然我心里会更内疚,我只有你这个朋友,我们平等相处如何?如果你生病了,我也会精心把你照顾好的。”月生心里也默然了。
    等官炎放好水,看到脱得精光的吴瑶,有一瞬间没控制住笑了,把吴瑶笑的不知所措,月生拉着吴瑶去净身,“别理她,我扶你去。”
    一刻钟吴瑶换上带来的干净尼衣跟着官炎去了地下室,月生在浴房给吴瑶洗衣服,半天也没研究明白洗烘一体机怎么用,全英文的,只得去地下室看看官炎还在不在外面,准备请教一番。
    月生本身步子就轻,铺着地毯,下面值守的官比和官舍根本没注意到有人下到地下室,轻身议论着,“刚才进去的是就是涌泉寺来的替补祭祀人?我看也没特别之处。”
    官比道,“不可以相貌论,涌泉寺的祭祀仪式是咱们其他宗门都比不上的严苛,能平安下了大真祭的,应该有过人之处,我听大师伯和二师伯有次议论说,咱们住持接连派了好几波人去涌泉寺,才把这个香饽饽第一个要来咱们寺里。”
    官舍疑惑道,“要来咱们寺做什么,这二月祭刚过。”
    官比不信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哄我呢?”
    “三师姐,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官舍问。
    官比神秘兮兮的道,“这个地下室有个通道你知道吧?直接通着汉州寺别居,那里平日都是供世家大族的主母、小姐和太太们清修小住的地方,据那里的看守沙尼说近日进出管的特别严,也没有人在里面住,可能会有大人物要过去清修吧。”说道“清修”二字时特地加重了音量。
    官舍忍不住道,“啊,那这个替补祭祀人不会是···”
    官比捂着官舍的嘴道,“嘘,小声点,你可不能对其他人透露一字半句哦,这都是我的推断,我只对你说了,传出去···”
    官舍小声道,“三师姐,放心,我能跟谁说去啊,那这个祭祀人还真可怜,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去年十二月,师傅让我去照看咱们寺新进的祭祀人妙芙,她身上全是青紫,我给她抹了二十多天药才消下去,在床上躺了一周才下得了床。”
    官比道,“可不是么,这些人真是好狠的心,不保护祭祀人,还推出去讨好旁人,不知是什么心理,佛法白悟了。”
    官舍也道,“是啊,我看妙芙日日哭,最近才好些,哎,据说她还是平江季氏的嫡小姐,哎···”
    官比道,“平江季氏算啥,落在东阳玉氏家主手上的祭祀人我知道的一直手都数不过来。祭祀人好歹还能留一条命,据说,玉氏家主专喜欢收集无籍无名的女奴,下场可想而知···”
    月生越听越害怕,手脚并用的爬到一楼,跪在佛祖像前念经,祈求佛祖保佑吴瑶,不要遇上玉氏家主这样的人。
    过了一个时辰,官炎跟着二长老如里去方丈院子的祭堂迎请“子玉”,瞥了眼跪在佛像前持诵的月生,又想到刚才在师傅手下辗转挣扎一声不吭的祭祀人,心里闷了好大一口气,如里似乎看出官炎的心思,“官炎,各人有各人注定的命数,我刚仔细观看祭祀人的面相,不似一味薄命之人,兴许别有缘分不可说,我们做好份内事即可。”
    “多谢师叔教诲,官炎知道了。”官炎恭敬回道。
    当如里和官炎返回地下室约半个时辰后,官炎上来喊月生去地下室的祭法堂。
    月生默声跟着官炎下到祭法堂,急忙跪俯在吴瑶躺着的褥子边上,拨亮了些吴瑶头顶的一盏油灯,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吴瑶原本昏昏沉沉睁不开的眼睛,听到月生的声音,费了好大劲想睁开,苍白的脸上都争出了血色,吴瑶只得把头慢慢转去月生声音那边,扯出一丝笑容,“还好···没事···不难受了···”
    月生能够感受到吴瑶用了很大劲也睁不开眼,心里知道是刚才挣扎脱力的缘故,凑到吴瑶耳边说,“你睡吧,我就守在旁边,我给你轻轻按摩下。”
    月生说完,就小声问官炎,“我能给她按摩下行么?”
    官炎道,“可以,只是下面你别碰。”
    月生点头。
    官炎也退了出去,嘱咐官舍继续留在门外守着。
    祭法堂的门合上,月生赶紧撩起吴瑶的尼衣下摆,果然,新换的棉垫上又洇了一片血渍,大腿之间还盖着医用纱布,月生没敢揭开看,按揉着百会、太阳、睛明、手三里、合谷、承山和大敦七处舒缓身体、缓解镇痛的穴位。
    官舍进来两回准备喊月生去用斋饭,都看月生一直在不停帮吴瑶按揉,第三回是官炎和官舍一起进来的,官炎走近看吴瑶已经睡着了,“月生,跟我去用斋饭?”
    月生起身恭敬道,“劳烦帮我拿个馒头来,我在这吃,万一醒了找我。”
    官炎有点吃惊道,“月生,才半年不见,你变了这么多,这个祭祀人对你如此重要?”
    月生叹气道,“谈不上重要!她一开始到涌泉寺,我并不待见她,你也知道我们寺里现有祭祀人情况,后来接触久了就觉得她挺可怜的,什么都记不得,再痛再难受也不敢对人说,一味自己熬着,我不过是听从自己的内心照看一二罢了,也许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官炎也想到之前吴瑶在师傅手下隐忍的样子,两条腿直抖,两只手死扣着棉垫子,师傅探查了快一个时辰才结束,躺着的人满头满脸的汗,抿着嘴巴不敢出声喊叫,师傅动作大难受厉害的时候只是呜呜呜的闷几声,是比本寺的祭祀人看着可怜些,毕竟,师傅和师叔们不会没事对祭祀人的宝宫探查一番,平常月祭也最多就是用工具把“子玉”放进宝宫,基本都不会把手伸进去。
    官炎让官舍先去吃饭,顺便带两个馒头和两碗粥回来。
    “月生,她看起来是挺可怜的,她到汉州寺来心里有数么?”官炎问道。
    “她虽然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人却不笨,也许莲清住持都跟她说了吧,具体我也不知道。”月生不自在道。
    “月生,你说这是佛法的一部分么?我有点疑惑了。”官炎问道。
    “官炎,我的佛法悟的还没你深,你倒问我,我只知听从最真实的心声,余下的就是能到哪一步是哪一步了。”月生淡淡的说,“我连父母都不知,只有师傅,现在多了个吴瑶。”月生看着吴瑶道。
    官炎神情忧虑的说,“如今是越来越困惑,方丈、住持和师傅们做的这些,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咱们是不是扯进世俗太深了?”
    “呆子,咱们尼教五大宗门本来就是世俗的产物,不然才四百多年哪来这么盛风头,比传承两千多年的僧教还风光。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月生拍拍官炎的肩膀,“你比我还呆,这点我比你看的清楚,就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如果有的选择,还不如扎进红尘去荡漾一回。”
    官炎正要反驳,官舍回来了,两人默默无语,吃了粥和馒头。
    官炎让官舍去休息,自己守在这里。
    等官舍回去了,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官炎想想了指着吴瑶说,“她也是没得选择么?”
    月生点点头,“被逼进来的,谁愿意受这份罪。”
    官炎也点头,“月生,你就准备以后一直照顾她了?”
    “跟你说实话,我不知道她能熬多久,现在风气你比我清楚。再说,你也知道我们涌泉寺的大真祭一贯就伤身体,看着架势只要她还在涌泉寺都是她上了,总有油尽灯枯那日,也只有我陪她了。”月生没有悲喜的声音说着。
    “确实,估计每个宗门去一趟,不知得褪多少皮,再加外面那些人的花样,我们寺里的妙芙,哭了两个多月才好点,不知受了什么委屈。”
    “你知道这次吴瑶要去为哪位念经?”月生乘机问道。
    “这次不用担心,应该不是难应付的,具体是谁不清楚,听师傅隐约说,悟君住持很是邀请了一番才应邀的,应该不好此道。”
    月生也不再问了,心里稍微放下点。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它,夜深官炎去门外守着,月生在吴瑶身旁持诵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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