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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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从樱祀和叆叇的眼中,找到的共通的东西。
她终于懂得樱祀眼中的悲伤从何而来,她终于了解叆叇眼中的光芒为何幻灭,那样无主到只有背叛,只有死亡才能救赎的爱,是他们的禁忌,命运的诅咒。
“樱,睁开眼。”伊晚道,低沉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煦,让樱祀不自禁打开了眼帘。
下一秒,一双柔软的唇瓣贴上了樱祀轻轻触碰着她的面颊,额头,然后落到嘴角。伊晚的动作很小心,好像亲吻的是易碎的瓷器,随时可能破碎。她细细描绘着樱祀的唇形,灵舌探出,纠缠,不休,缱绻,风流……
却也无奈,哀伤。
樱祀从最初的惊愕转为欣喜,眸中光芒更甚,面颊绯红,堪比桃花。她陶醉在伊晚极轻的呵护中,忘了自己,忘了死亡,忘了这不可能被接纳的畸形的爱恋。
周围的众人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两个女子,在人群的簇拥下,旁若无人的亲吻,那么专注,那么投入,也那么绝望,让他们一时忘记跳出来指责这不伦的关系。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出尘的身影蹁跹而立,注视场中的女子,面容温和,表情哀伤。
伊晚闭上眼,不去看樱祀唇边已凝固的笑意,不去拭去她眼角已冰凉的泪珠,但樱祀的手就那样自然的垂下,无助的抓住指尖的东西,“情人泪”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化为碎片,暗红的屑滓,似是樱祀的血,依稀拼凑的仍是泪的形状。
伊晚记得初见时樱祀匆匆走来的凌乱的脚步,记得她向她张开双臂,对她耳语:“主人,你终于来了”,记得她永远娇笑却目含悲伤的脸,记得她给她下“若情”时的踌躇不忍,记得她惯穿的粉色,记得她恭敬的向她应答,“是,主人。”
“是,主人。”那个女子,总是在说这三个字,不问理由,只是做她要做的,似乎那样就很满足,很满足……
樱祀的脸近在咫尺,而人却已远在天涯。
——樱,你刚离开,我便开始怀念,我是那样害怕孤独的人,你竟忍心就此离去?但或许,是我的自私,这个世界压得你太重,否则我何以会在你的面容上看到我不曾见过的快乐呢?
零落的掌声断断续续响起,在这充斥着死寂的周围显得无比突兀,虞阴诡笑着从人群背后缓缓向前,走向伊晚。
“真是没想到呢!两个难得的美人竟都有这般癖好,倒令天下男子失望的紧呢!”虞阴说着便笑出了声,但只是一人,其它的士兵仍是站立,似乎默成了化石。
“代价。”伊晚没有抬头,只是冷冷的抛出这两个字。
“什么?”虞阴一时不闻,问道。
“我说,”伊晚将樱祀平放在地,慢慢直起了身子,目光森冷,扫向虞阴,“你要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
“哈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虞阴放声大笑,刺耳的声音让站立的所有人都不自禁皱了眉,只有伊晚神色未变,“连伊晚,若是全盛时期的你,不用你说,我的顶上人头已经不再。但而今,你身中‘寒蝉’,为了自己总得收敛吧,而且,”虞阴又近了些,放低了声音道,“看来情报不假,不果真有了影王的孩子,为人母,你的忌惮更多吧,你认为有这些顾虑,你还能杀我么?”
虞阴得意的笑尚未完便被强行终止,他低头看向胸前贯插而入的双手,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仍在以为这汩汩流出的血不是自己的,那胸口被留下窟窿的人,不是自己,然而,伊晚毫不留情的粉碎了他的奢望,她猛地抽手,鲜血奔涌,飞溅到她的脸上,她都恍若未觉。
她注视着虞阴倒地的情形,一举一动,一分一秒,不曾放过。
“我说过,你会付出代价。”伊晚俯视地上狰狞的面孔,“不论——任何代价!”
虞阴的身躯重重落地,激起尘土飞扬,眼睛睁的老圆,黑色的瞳仁上,蒙上死灰的色彩。看见自己的统领一瞬间被人诛杀,呆愣过后,站立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要做什么,他们举起手中的刀剑,齐齐向伊晚奔来。
伊晚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刺骨的寒意倾袭了她的五脏六腑,但腿间却又一股热流,灼伤她的皮肤。
孩子,“寒蝉”——虞阴说的没错,这两点确是她的致命伤,却不是她最为在意的东西。
眼前开始迷蒙,渐渐看不清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头颅开始沉重,似乎再也承载不了那么多的负担。伊晚不再抗拒,她听见神志渐渐流失,让软弱攻陷她心的城池。她终于阖上眼,立足不稳的向后躺倒。
——一如樱祀倒下时一样。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闷响,大红的身躯又一次倒在一个洁白温暖的怀抱中,迟陌的手熟稔的搭上她的腰,于是下落的趋势戛然而止。迟陌拥着伊晚的动作切合无比,似乎曾经上演过千遍,万遍。
左手扶着伊晚的腰,右手已抽出“非思”,一连串的银光闪过,原本已临近伊晚身边的兵刃系数落地,“叮当”作响。
“走。”迟陌对着面面相觑的众人,简短的说道。
只是出于下属的本能袭击伊晚的人,经此一变,立刻扔下手中的兵器。有人认出了那出尘的身影,叫道,“那是陌王。”知晓来人亦是朝中重臣后,其余的人,亦松开了手,虽然仍有人不解为何于朔方失踪的陌王会出现于此,但毕竟他们有了理由,不去替那个视众兄弟的生命为蝼蚁,以他们的血为自己构建屏障的人报仇。
迟陌见危机解除,俯身将伊晚抱起,手触到裙的下摆,不同寻常的温热和濡湿,那个红色,暗得太过分明,似乎真的有血滴出。
迟陌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担忧掩埋了温和的笑容,他不再迟疑,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飞身离开这血腥的屠场。
“晴岚,请收殓好樱祀的尸身,拜托。”白色的身影在围墙上暂伫,对着刚进门的蓝衣女子说道,不待她回答,便已消失于众人的视线。
那个时候,白衣的俊逸男子怀抱着绝色的红衣女子翩然离开,衣带在风中纠缠,不休,似乎永不分离。
于是以为,或许真的不再分开,恰若白衣上沾染的血迹,与红衣交融,永不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