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触到一个柔软细滑的东西，是头发。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林子辉觉得全身好像都被埋在土里，难以动弹，唯指间缠绕的那一缕温柔让人心安。艰难地抬头望去，竟是周焕生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个周焕生……林子辉提起嘴角微微笑了，就像趴在主任脚边睡觉的乖巧猫儿。他轻轻揉了揉猫儿的小脑袋，小家伙发出了可爱的呜噜声。
    “嗯，林子辉！”周焕生醒了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样子还真有点像猫，“你终于醒啦！那个，你口渴吗？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我去叫医生来！”
    “不用，”林子辉抓住了慌乱的小猫，“你真的很像只猫咪，做我的宠物吧！”
    “谁是你的宠物啊！”周焕生瞪了林子辉一眼，脸上却有点红，沉在水底许久没露面的小鱼也浮了上来，欢快地游着。
    “我睡了多久？”林子辉摸摸脑袋问道。
    “整整一天了。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我很担心。不过现在你醒了，”周焕生傻傻一笑，“没事了。”
    “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林子辉望着面色微红的周焕生忽然轻轻一笑，“不过我很高兴你为我担心。”
    夕阳的余辉洒进窗子，周焕生望着林子辉被镀上金边的笑容，带着一种抹不去的落寞，觉得一颗心疼疼的。阿辉，为什么你看起来就是不快乐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子辉捏了捏周焕生的耳朵，“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有吗？”周焕生回过神来，用手揉了揉脸。你不要问我啊！我也搞不清楚，不明白为什么望着你的时候常常会走神，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见林子辉已经醒了便叫了医生来。
    医生给林子辉检查了一遍，见已没什么大碍了，就说可以出院了。
    “老伯，你确定吗？他流了很多血哎！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周焕生一脸怀疑地望着医生。
    “你这个小靓仔还不相信我，”医生大概是广东人，一口一个靓仔，“这个靓仔已经没事啦，不过最近要小心调养，还有，可不要再打架了哦！要是打坏了脸，可惜了这靓样了！”
    等医生笑眯眯地走出去，周焕生暗骂了一句老色狼，然后转向林子辉，“你确定没有哪里不舒服了吗？真的要出院吗？要不再住两天好了！”
    “你当是住旅馆啊！既然没事了干嘛还住在这里，回家多舒服啊！”林子辉坐在床边收拾东西。
    “可是你真的完全没事了吗？”周焕生不放心地望着林子辉额头上缠的绷带。
    “哎哟！”林子辉忽然捂着肚子大叫了一声栽到在床上，把周焕生吓得差点蹦起来，忙问他怎么了。
    看着周焕生一脸紧张的样子，林子辉展开皱着的眉头笑道，“我饿了。”
    “啊？好啊！你耍我哦！”
    “你容易上当啦！”
    两人打打闹闹地办了出院手续，又去大吃了一顿，然后周焕生开车把林子辉送回了家。
    坐在林子辉家的客厅里，周焕生显得有些不安。在林子辉一脸奇怪地望过来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大声说，“那个，这两天我不走了，你还没有完全康复，需要人照顾。作为你的朋友我不能不管你，对吧？嗯，那个，好，好累呀！我，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这几句话他抱着背包就冲进了浴室然后打开了水龙头。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激动，他有点发抖，可是他也说不上来原因。怕被林子辉拒绝吧，所以一说完话就跑进浴室关上门，不给对方开口拒绝的机会。可是为什么要怕林子辉拒绝呢？为什么因为可以留在他家里就那么高兴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胡乱洗了通澡，脑子里都是乱的。
    等周焕生走出浴室的时候，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吉他拨弦声。顺着声音走上阳台，他忽然觉得大脑有点缺氧。
    林子辉已经洗了澡，他的头发湿渌渌的还在滴着水，白色的浴袍穿得随意，露出一小块结实的胸膛。此时，他嘴角叼着半支烟，抱着把木吉他，微皱着眉在调音。无法形容了，周焕生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如果换了任何一个男生像林子辉现在这样，周焕生都会很不屑，觉得那人在玩酷耍帅。可是林子辉就不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他觉得他很自然，一举手一投足，皱眉的样子，抽烟的样子，都是那么自然，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可心里又惴惴的。但周焕生知道，只要林子辉一笑，那种惴惴的感觉立刻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轻松和温暖。
    林子辉发现了他的存在，抬起眼望了过来。
    接触到那目光，周焕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一眼望见穿在身上的卡通睡衣，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幼稚死了！
    “你在数自己的脚趾头吗？”林子辉笑道，“过来坐啊。”
    周焕生机械地挪过去坐下了，觉得身上的卡通图案越发刺眼起来，心里懊恼不已，后悔不该带这件睡衣过来。
    林子辉调好了音，抬头望着周焕生，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洗完澡头发趴趴的样子很像你睡衣上的小熊哦！很可爱。”
    可爱？周焕生抬起头正对上林子辉带着笑意的目光，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忙又低下头去。不过心情却愉快起来，连原本刺眼的卡通图案也变得可爱了。
    琴弦拨动，林子辉低声地哼唱。
    周焕生听不懂，只觉得旋律很悲伤。他望着林子辉，那双眼睛里的笑意隐去了，在夜色和烟雾里显得有些朦胧，但依然带着淡淡的忧伤。周焕生忽然想要抱抱他，摸摸他的头。
    香烟燃尽就要烧到手指，曲终，林子辉丢掉烟头，又点燃了一支。
    “林子辉，”周焕生轻轻握住了林子辉的手腕，“你这是怎么了？最近你都很少抽烟了，今天这是怎么啦？心情不好吗？”
    林子辉不说话，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将烟递到唇间。
    “喂，林子辉！你不要不讲话嘛！”周焕生拽了拽林子辉的胳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你是为什么打架的？”
    林子辉不答，用手揉着缠了绷带的脑袋。
    周焕生望着林子辉痛苦的样子，心中忽然透亮，“是因为小风对不对？”
    林子辉将脸埋在掌中，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周焕生望着林子辉脸上和手上的伤口，心里有点发酸。小风那个男孩子，在阿辉的心里真的很重要啊！阿辉可以为他打架，可以替他出头，现在还为他痛苦……他好幸运……
    “我以为和他不再见面就没事了，可他们居然欺负小风……他们欺负他……”林子辉的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