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 第二章云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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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从玻璃门里看到林清皱着眉,手却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扎着马辫,真的像极了她小时候的模样。她也曾因未记住当归的忌服受罚,姥爷罚她跪了两个时辰,对那时候八岁的于当归而言,那无疑是极重的惩罚。那意味着即使擦上姥爷秘制的药酒她也无法蹦蹦跳跳地出去玩,也意味着即使姥姥做出她最喜欢的佛跳脚她也没心情品尝。
就是这般熟悉的场景,让她义无反顾地留下林清,并让她在自己跟前学习工作。当归有时候会安慰自己:我留不住遗失的时光,留不住身旁人的去留,那我就留下和他们相似的东西,假装我还拥有。
吃完早饭后已接近十点,与病人约定的时间是十点半,地点离她住的公寓不远,她便叫林清回去,自己走路过去。深冬的早晨显得格外肃穆,她在几个国家奔波的那几年,还真没有看到过皑皑雪景。不,好像是有一次的,只不过那几日饥寒交迫,着实没有赏景的欲望。
走到目的地时,当归有点意外,原来除了她们家一派正谨,杜绝一切奢侈,偏爱高雅风的怪癖。对,她一直认为这是怪癖。竟也还有人会将会面约在这般古意浓厚的茶坊。
“您好,有约了吗?”于当归将写在纸上的包厢号递给服务员,那人便招手让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带她过去。这种四四方方的庭院里,若是住惯了高楼的人来找房间定会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现。只是她从小在这种庭院内长大,青石墙外的街巷热闹才是她所陌生的地方。为了礼貌起见,于当归没有出声,只小步跟在带路人身后,打量着这一方角落。
带路人敲了敲门,在得到同意后便推开了门,侧身让身后的于当归进去。当归往下拉了拉红色的大围巾,露出一大半脸来。进入房间后,一股暖意迎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下来。
她往房里看去,只见茶桌前的女孩明眸善睐,剪着学生头,穿着极厚实的衣服,在一方世界里怡然自得。看见有人进来,便迎头相迎,嘴角微漾了笑意,仿佛让人看到了春光明媚。
走近了于当归才发现女孩坐着轮椅,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只是女孩眼神清透,半点没有为疾病所扰的困苦,令她由衷地升起几分好感。“是当归吗?我竟没想到原来写出如此深刻与斑斓世界的人是一个如此貌美的佳人。”女孩挑了挑细眉,话中的柔意令于当归微红了脸。
“要杯茶吗?”简单地寒暄后,女孩倒了杯茶,清丽的脸庞在朦胧的茶雾中若隐若现。当归伸手接过后,嗅了嗅,微抿了一口,舌尖的暖意散去,她才睁开了眼:“是木樨花茶?”对面的人微愣了会儿,而后笑道:“对呢,我胃寒,所以惯常喝这个,当归也懂茶道吗?”
于当归怔愣了会,便放下了茶杯。“我姥姥姥爷对茶道研究颇深,我耳濡目染罢了。”她微敛了眉“这几年在外奔波,也忘了茶道何道了。”说吧,又端起茶杯暖了暖手,只是不再入口。
当归这些年东奔西跑,所见所闻不在少数,她思维跳跃极快,从天南到地北,常常会使得谈话的人不知所措。而意识到尴尬的气氛之时,她已侃侃而谈了许久。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说到所喜欢的东西,便常常不知所云了。而后淡淡笑过,垂下眼帘,听着旁人猛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眼前的女孩云淡风轻,所了解的竟不比当归少。当归好奇提了问后女孩答了声“不良于行,但心想远航。”可真像极了世外高人的模样。
很久以后当归才明白,所谓世外高人,所谓看破世事,只不过是历经千帆后对自我的安慰罢了。许多事情,只是不再提起,而不是已忘却。
不知天南地北聊了多久,当归才知道面前的女孩叫云婵,因着兴趣在邛海旁经营着一家归人旅店。在仔细询问了病情后,云婵便道和弟弟云遥约好的时间到了,也是时候该离去了。
当归便推着云婵的轮椅出来,同时伸手将宽大的围巾往上提了提,同样挡住一大半脸去。这一城的雪景着实迷人,映着斑斓的霓虹更甚,但她着实不禁冷。
走过大厅时,前面服务员打碎了茶壶,经理忙着训人,也忙着处理后续。这里只有一条花草凋零的石板路,在等待的同时,身后的女生讨论着喜欢的偶像剧:“男主太可恶了,明明女主那么善良,他却总是误会她,伤害她。”另一个答道:“女主太傻了,为了男主远走他乡,爱情里的女孩果然太傻。”
前面的道路已经收拾妥当,经理领着小员工给过往的客人道着歉。云婵听着她们的话,忽然说了声:“当归,你知道吗?之所以为了一个人背井离乡只不过是不够爱罢了。”女孩耳边的碎发掉了下来,正好遮住她悲伤的眸子。“若是爱得深了,便是去了地狱,你也是巴不得拉着他去的。”
当归愣了愣,听着轮椅上的女孩又轻叹了声:“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个了。”说罢,仰头看了看天。往后看了看当归说:“走吧,云遥该到了。”于当归眯了眯眼,她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女孩清澈透亮的双眼里遮了层东西,隐隐约约似是云雾缭绕。
出了茶坊不久,眼前出现了一个青年模样的人,他眉眼与云婵相似,只是眼中深沉,穿得很单薄,似乎只在风衣里加了件短袖。手中拿着纯白的毛衣外套,快步向她们走来。
将手里的外套给云婵披上后,他才正视了一下当归,微向她颔首示意。于当归也学着他微点头,放开手中的轮椅把手让云遥接上。云婵轻笑说:“当归别介意,云遥自小话就少,不过嘴硬心软,最是心善。”待于当归含笑示意后又转头看向云遥:“怎么又穿得如此少,莫不是昨天又通宵工作了?”
云遥推着轮椅慢行着,他生性偏冷,但在长姐的唠叨中毫无不耐之意,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用手提一下往下掉的外套。于当归看着他们走远,雪地上的脚印和轮印不一会儿就被新雪埋没,只不过她的心滚烫着,手却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