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世易时移神箭逢春（二）
    4、师徒情深培育新人
    当然，对于常江的前尘往事及身世家境，“射日箭神”早就打听清楚了。之所以还要小常江亲口道出自己的家庭情况，倒不是不相信太上老君的神鉴，他只是还要亲自确认或者是欣赏一下，眼前这个未来的接班人精彩的表演而已。
    于是，箭神便带着小常江来到一棵巨大的方形竹前，用手指朝着前方比桌面还大的竹筒身上，隔空挥舞了几下，竹筒上面便出现了一个箭靶。小常江以为这是叔叔在耍魔术，拍着小手在哪里看得直欢。
    箭神再用方形竹竹节上的小枝丫，给小常江做了一张小小的竹弓，用缠绕在竹身上的藤条做成弦，一张精巧的弓就做好了。在常江昏睡的时候，箭神用普通慈竹，按照真正的七种神箭的外形，削了几十支普通的竹箭，寻了一个箭筒，挂在一根竹枝上，以备小孩使用。尽管他还不知道这个小孩子是否喜欢弓箭，是否真能成为他的弟子，虽然成为弟子的可能性很大。想起自己小时候，师父开始教自己练习射箭，也是用的普通竹箭。于是，他从挂在竹枝上的竹筒里拿出一支箭来，和弓一起，递到小常江的面前，说道：“送你这套弓箭，我们一起来玩射箭游戏吧。”
    “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了！”只听“扑通”一声，小常江在接过弓的同时，一下子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并正经八百地稽颡三拜。这俨然是看动画片学来的吧！
    其实这也用不着什么大惊小怪。从宏观的角度来说，太上老君在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中，精挑细选出了小常江作为第十六代“射日箭神”，必定是有其前世今生之缘由的。这个过程，恐怕并不逊色于当今世界的大数据运用吧。反过来从微观的角度看，如果小常江不是本身就有慧根，有这方面的素质，也不可能被选定为“射日箭神”之传人！
    这一幕又把箭神带到了百余年前，眼前又浮现自己拜师的情景。纵然是长寿三百岁无疾而终的箭神，也毕竟还是与师父生离死别、阴阳永隔！这一刻，箭神百感交集。不过，这也只是一瞬的黯然喟叹而已。
    “哎！”不管是小常江真的就心悦诚服地明白拜师的意义，还是小孩子一时的性情之所致，箭神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他是太上老君精选神谕的传人，也就毫不犹豫满心欢喜地朗声应答，并伸出双手，弯下腰，一把将小常江举过头顶，原地旋转起来。小常江右手举弓，左手举箭，嘴里不停地在喊“我有真的弓箭了！”“我有真的弓箭了！”
    这师徒二人好生欢喜。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射日箭神”不厌其烦手把手地指导小常江练习射箭，小常江也从不叫苦叫累，尽管衣服被汗湿透，手臂酸痛红肿，拈弓的手指起了泡，眼睛也盯得酸涩难耐，但他都坚持不懈，从不放弃！看得师父频频点头称赞。
    “射日箭神”见他天分极高，在小常江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射箭的基本技巧之后，便从第四天开始，每日教会常江用普通竹箭射习一种神箭箭法。这套由七种不同能量级别的神箭发射身法组成的箭法，与其说它是箭法，不如说它就是运用的心法，因为，神箭是凭意念发射，是不需要弓的。但常江还小，如果这个时候就用真正的神箭来练习，这会伤其身体与心力，只能暂用弓来代替心法，用普通箭代替神箭练习。当他渐渐长大，身与心日益成熟，能够驾驭神箭的时候，师父教会让他以心法来发射真正的神箭。他对小常江很有信心，一如师父当年对他一样。
    即便是用普通的竹箭练习，“射日箭神”也将每一种真正的神箭的功力特征认真地细说给常江，常江很快便记得倒背如流。
    这七种神箭，各具特色，自赋神功：
    第一种：四方地坤箭：端庄雄劲，勇往直前，射龙杀虎，百中不偏。
    第二种：锥形钻天箭：锋如利剑，势如钢锥，猎物由心，如影随形。
    第三种：棱形穿云箭：棱角分明，如刀如刃，穿云透雾，不失前路。
    第四种：鞭形长蛇箭：离弦而出，挞笞如鞭，其声如雷，其伤亦残。
    第五种：螺旋扶摇箭：拈弓搭弦，转如陀螺，钻山潜海，势如龙卷。
    第六种：紫光凤纹箭：自带霞光，法力高强，身幻五彩，愈用愈刚。
    第七种：琉璃龙形箭：中空透明，杀人无形，飞龙在天，石破天惊。
    这七款神箭，皆可听命主人，箭形粗细短长、伸缩自如，藏于袖中，纳于行履，方便自然。每代“射日箭神”行走于世间三百年，历尽世事沧桑，见惯人间冷暖，目睹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览尽人间繁华、盛世太平。无论是乱世之救兆民于水火，扶乾坤于倒悬，还是盛世之游历山河，饱尝繁华，可谓箭不离身，身不离箭。有的在事发之前，趁着夜色，投于机缘，置于箭袋；有的于事发之时，如及时之雨，飘送得时；有的正处危急之关头、生死之间，来得正是好时候。当然，这些秘密，师父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
    要想发挥弓箭最理想之功效，还得掌握各种神箭之发射身法，只有这样，神箭离身，杀气腾腾，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触之者伤，碰之者亡。这些知识，师父现在也不能给他讲，只是用普通竹箭，一本正经地教会他如何站立身形，如何拈弓搭箭，如何侧目瞄准，如何做到身心合一等等。
    师父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先做示范，然后让常江跟着学习，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师父便耐心矫正，悉心指导，反复示范。那常江亦并百常人，领悟能力相当强，把个身法学得有模在样。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那股子认真劲，带着稚气的动作，以及异乎常人的努力和坚持，既让师父忍俊不禁，也让师父嗟赞不已！
    那七种箭法如下：
    那四方地坤竹箭：身体笔立，迎面而击。
    那锥形钻天竹箭：气呵箭头，箭气横秋。
    那棱形穿云竹箭：弓弦四棱，用力均衡。
    那鞭形长蛇竹箭：狂甩挥舞，电掣雷鼓。
    那螺旋扶摇竹箭：举顶处舞，出如钢钻。
    那紫光凤纹竹箭：心观自在，始现霞彩。
    那琉璃龙形竹箭：凝神闭目，如无一物。
    这些箭法心法，在练习射箭入门之时，必是要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做到位，烂熟于心，才能达到日后的随心而发。
    练习累了，衣衫湿透了，师父用绸巾给小常江擦汗，如同当年他的师父照顾他一样的细心慈爱。
    “师父，您教了我七种箭法，什么时候教我剩下的两种弓法呀？”冷不防小常江胆大心细，问起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问题。
    “弓法？什么弓法？”看到师父有些懵懂的样子，小常江还以为师父在逗他玩。
    小常江有些着急了，他用小手拉着师父就往石室里跑去。进入石室，他用手一指石壁上挂着的弓箭，说道：“师父，那里挂着七种箭，还有两张弓。”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机灵鬼！”师父既是自己解嘲，也是对小常江的由衷夸赞。
    原来，“射日箭神”已经通过自己的通灵智慧，从天帝的《罪己诏》中悟出，大羿射日本有九箭，但第一箭和第七箭，至今连上仙都不知道在哪里，所以他就在那两个位置拉了两张弓，结果被小常江误打误撞问上了。
    “孩子，师父教你的箭法，其实也是弓法。挂弓的地方，其实还有两种箭，只是，只是它们被师父弄丢了。”箭神只有这么回答，才是最简洁的回答，要不然，这一讲起神箭的历史渊源来，不知又到什么时候了。况且常江现在还小，可能理解不了。
    “难怪传说有九个太阳被大羿射下来了，那是不是就是用这九支箭把它们射下来的？师父，师父，你给我讲一讲嘛。”这下把“射日箭神”给弄得不好意思了。原来，现在的孩子接触的知识面怎么这么广呀！和自己的童年时代相比，那不知要进步多少倍呢！
    于是，“射日箭神”花了半天的功夫，给小常江讲解了历代箭神口口相传的传说：从大羿射杀年兽，到大羿射日，金鸾下凡，太上老君、瑶箐仙子与其父南极天官为保护英雄及神箭做出的各种努力，竹海神箭竹的来历，另外两支神箭至今下落不明的历史，还有历代箭神的贡献和牺牲，等等。小常江听得聚精会神、如痴如醉，不发一小点儿声响，生怕打断了师父的演讲，师父就永远想不起来似的。
    时间如飞一般地过去，转眼已经过了十一天了。小孩子的天性使然，“没心没肺”地，竟也没有想起回家。
    “射日箭神”见他太小，许多事情不便给他讲得太明，即便是讲了，他也不一定理解。于是只说自己是一个远方来的闲散之人，见这里的竹海苍翠、风景宜人，便在这里住了下来。顺便看管这些竹林，闲来无事，便做了些竹箭来玩耍而已。小常江见他每日教他射箭，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便学那动画片里的剧情，拜他为师，于是这二人便也习惯了以“师徒”称呼。
    十五日很快就到了。“射日箭神”担心家里人悲伤太过，便送他出林。出林之时，让常江闭上眼睛，且慎重叮嘱常江，这里的事情暂时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如有问，可装着不知。当然就是他这么小的孩子给别人说起，也没人相信在这茫茫竹海深处，还有人长住于此。就即使有人相信，他们也绝对不会找到这里。并约定以后，有空想来这里玩，便在心中动个念头冥想师父，师父马上就去接他。
    师父将小常江送回之后。常江的外表跟以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他好象比别人成熟了许多，以前的玩伴和游戏，他觉得没有什么意义和兴趣，倒是喜欢看书学习了，这成绩便也蹭蹭地稳拔头筹。只是他却经常失踪，大人们开始找了几回，后来干脆不找了。想他那次坠崖失踪半月，也能完好没事地回来，就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于是也懒得去理会他。只要他高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是不准独自到后山去。
    常江要出去玩，或者是到师父那里去学习，当然用不着到后山去。他只要走到房前屋后没人的地方，一动念想，师父是通灵之人，转眼就把他接走了。学习完了，就送回来。
    在以后的数年时间里，师父逐渐教会他洞中所藏之上古奇书，什么奇门遁甲，六韬三略，易经八阵，地舆星象，还有江湖游历，脉学医诊，文章歌咏，棋琴书画。
    这往来日久便生情。对于“射日箭神”来说，虽然常江不是自己挑选而是冥冥之中安排而来的，他出于对太上老君的忠诚以及自己的天职而言，是没有什么怨言的。与常江相处下来，常江的天真活泼，童趣纯朴给他很多的感慨。原来，历代“射日箭神”都是没有童年的，准确的说，是没有童年的记忆的。上一届的“射日箭神”从神谕那里得到下任继承者的信息，历尽千辛万苦将他找到，再用功力化去其过往之红尘记忆，蕴化护箭职守于命数之中，并培训武功箭术，教化文章辞令，助其修炼禅悟。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唯一符号，便是“第十五代射日箭神”。至于自己是哪家的孩子，父母姓甚名谁，弟兄姊妹几人，家住何处，后人如何，等等一切的信息，都不得而知。而作为“射日箭神”这一特殊的身份来说，也是不可能保留这些信息的。试想，每代“射日箭神”均能活到三百岁，而后无疾而终，而一般之凡夫俗子，人生不过区区数十载，如果让“射日箭神”知道了家族的信息，各位可以想象一下，他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人一代一代地离他而去，这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呀！
    但是，尽管师父不愿提起他自己的过去，当然，属于他自己的过去已经毫无记忆，所有的记忆无非都是和他的师父，也就是第十四任“射日箭神”在坠箭崖的共同生活的美好场景：学艺修行，练字习文；师父也常给他讲起那些行侠仗义、匡扶正道的大事；还有就是师父仙逝之后，独自纵横天地之间，行侠仗义、扶弱锄强、解民倒悬、掌舵乾坤的豪情往事。
    纵然师父自己不提起，但也挡不住小常江那颗好奇的心。
    自从被师父从坠箭崖救起之时始，常江与师父就有一种特别的亲近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常江相信师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每次师父都能很快地来把他接到自己的住处，也就是历代“射日箭神”所住之地——那可是四千多年来历代师祖生活职守之所。
    有一年中秋月圆之夜，常江等家人都休息了。他想将自己私自留下的月饼给师傅送去。冥念一动，师父瞬至，飘逝而去。
    月圆之夜的坠箭崖别有一番美丽的景色：师徒二人闲坐于崖前的方形坤竹桌前，师父摘了些崖上的时令鲜果，常江从怀里拿出月饼，拿出了半瓶亲戚送给父亲未喝完的胥府酒，取了一个竹杯给师父斟上。这一切常江做得小心翼翼但却不慌不忙。师父看在眼里，感激在心头。
    “这个娃真有自己的作事风格和纯朴本性，为人谦虚有礼，做事大度有节，真是”孺子可教也”！”
    “师父，我能向您请教几个问题吗？”常江很有礼貌地征询师父的意见，两只童贞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地看着师父，希望师父能够答应。因为这些问题，常江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不必拘束，有什么话你就问吧。”师父用温暖宽大的右手轻抚着他的头，慈爱的眼神也没有离开他。对于常江提出这样的询问，以及他可能会有哪些问题需要自己解答，“射日箭神”的心里是有底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诧异。因为除了第一代“射日箭神”无人解答他的问题之外，其余历代“射日箭神”都问过他们师父大致相同的问题。想想自己，是在与师父相处三年之后，才向师父提出一些疑问，当时师父还大大地夸奖了自己“智媲王戎，仁肩叔敖”。想到这里，“射日箭神”的脸上不觉稍露了一丝甜甜的笑意，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百余年前与师父生活的场景，对于此情此景，他差点有此恍忽，竟把常江当作了自己，而自己就是当年同样慈爱的师父！
    “师父，我听大人说，中秋节是一家人团圆的节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月饼、赏月，其乐融融，可是，可是……”小常江还是担心这唐突的问题，也许会令师父难堪。
    “你说吧，就算说错了，师父也不会怪你的。要象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别这么吞吞吐吐的。”师父说话总是这么温馨平和。
    “师父，我想问，您的家人在哪里，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们？是不是隔得很远？您是不是在我没来的时候跟他们在一起？”别看这小小的孩子，平时不怎么开口说话，可是要真一说起话来，就是连珠炮般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常江说完，用眼看了看师父。师父那是何等人呀。小屁孩怎么能理解眼前这位看起来虽然只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却不料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上，已经阅历了百余载！有人形容那种处变不惊、气度不凡之人，大抵都用“白刃交于前，泰山崩于后尤岿然不动”这样的描述。“射日箭神”当然也不例外，更不用说，小小的常江问到的这几个关于私人的问题了。
    “哈哈哈！”师父难得的大笑。
    “我倒以为是什么难题，原来你是关心师父呀！”
    师父赞许地拍拍常江的肩膀。
    “师父的家人就在这人世间。但是师父小时候淘气，给走丢了，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后来跟了我的师父，哦，就是你的师祖，来到这里生活。我的师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后来，师父仙逝了，就留下我一人，我正感到孤单无趣的时候，就遇到了你！”
    听到师父这么一说，小常江不由自主地又向师父的身边靠近了些，仿佛这样做，就能够减少师父的孤单感，让师父的心也有了一份家的温馨！
    小常江有时也想，师父是怎么的，看他那么高大帅气，本领高强，怎么老是弄丢东西呀！弄丢两支神箭，就算了，反正还有七支，可是，怎么连自己都给弄丢了，找不到家人了。唉，师父真可怜！我一定要常来看他，陪他，免得他想家，像我一样，哭鼻子，那样就不好看了！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常江利用一切的假期时间，尽可能多地到坠箭崖去看望师父，同时学习本领。箭神把自己生平所学，在八年的时间里，倾囊相授，毫不保留。而小常江也给孤独的箭神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童趣。师徒二人，象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子一样，无忧无虑，其乐融融。
    就这样，一直到初中毕业了，举家搬到邻近的甜城去了，这才与师父暂别。这时的常江，十五岁的年龄，身高走过一米七，却还有长势。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却另有一种气质。这大概是在这八年中，跟随师父学习修炼的结果吧！不仅如此，他还身怀绝技，箭无虚发，博闻强志，知识早已超过了同年的伙伴们。由于他生长的环境是竹海，再加上他还肩负起传承护箭的使命，所以对植物，更是亲近有加，爱护有加。这自然也影响了他后来的求学和择业之路。
    只是师父才一百来岁，正是春秋鼎盛之际，现今既不要他去接班，也不用遵循远古强制的清规戒律。因为时代不同了，目标和任务也不同了。凡间已经变了世道，难道这天界还不如凡间之通达？
    常江在读大学及工作其间，凡是返乡，都必到坠箭崖与师父一聚。奉上从谊宾市里带回去的伍粮液，配上几碟竹笋菜，采来坠箭崖的特产异物，便是师徒二人的下酒好菜了。师父没有多大的变化，看起来就象是常江的大哥一样。工作后有一次带了黄禾回来，但常江不愿黄禾牵连进来，也因为时机不成熟，就没有带他去拜访师父，自己只是失踪了几个时辰。后来常江吱唔地混过去了，黄禾也没有做更深的追究，因为她相信他。
    但是，常江的身上带着的那份神秘感，黄禾便更加地确认它的存在了。只是究竟是什么，她还不清楚。不过，此事终有开解日，只是机缘未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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