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前尘往事因果相循（三）
    3为民除害日落九乌
    自从大羿杀死了“年”兽，炎黄部落的人们就可以到东山上去采摘果实，狩猎野兽，播种土地，扩大了生活范围，增强了部落族人战胜自然的勇气和信心。太平的日子总算长驻人间了。
    但是，仅仅过去十年，天空出现了异象。以前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出来，现在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出来十个太阳。大地怎么经得起如此炙烤，生灵怎么经得住这般蹂躏！于是，人间草木为焦，江河日竭，生灵曝尸，苍生哀号。刚刚繁荣发展起来的勃勃世界，又成了鬼哭狼嚎的地狱！
    尧帝熟悉上古历史。在黄帝治理天下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形。据族人中的长老口口相传的历史道来，当时只是一个太阳出现了过暴过热，便导致了天下老百姓难以生活，怨声载道。特别是一个叫夸父族的部落，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灾难。于是，他们的首领夸父，发誓要将这个太阳摘下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意志和想法。夸父提了一根拐杖，在一天夜里就从部落出发，一直向东奔去。因为他知道太阳从东方升起。他想趁太阳刚刚升上山头的时候，要么遮挡一下，要么教训一顿，以解百姓之忧。
    当他到了东山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他用尽力气也够不着。他知道太阳从东边升起，也知道太阳要从西边落下。于是，他追随着太阳的移动，一直到西边。由于太阳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夸父跟着它追逐奔跑，太渴了。他喝干了皇河和渭河的水，也不解渴，便想到北方方圆千里的大泽去喝水。但是，北方的大泽，虽然有足够夸父解渴的水，但实在太远了。夸父太累了，太渴了，他终于渴死在逐日的路上。纵是如此，夸父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的心愿却从没改变。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他把手中的拐杖用尽全身力气掷了出去。这根神奇的拐杖立刻化为了一片桃林。这片桃林为路过的行人，提供了解渴的鲜果，终于为人们做成了美好的事情，遂了夸父的心愿。
    尧帝想呀，过去这一个太阳，连高大威猛的夸父族首领都无法企及，还死在了异乡，也没能把那个太阳怎么样，更何况这一下子蹦出来十个太阳，这该如何是好呀？
    哎呀！尧帝一拍大腿：我们不是有现成的射箭英雄吗？他以前不是射杀过不可战胜的年兽吗？这一次，看他……
    想到这里，尧帝纵是因为大羿的射箭神功而骄傲自豪，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一次与前一次，差别太大了！前一次，在地上，只有一只怪兽，还死了十名勇士。这一次，在天上，是十个太阳，大羿，他有那么大的神威吗？
    想着想着，他有些泄气，放缓了脚步。但他立即被日光晒得胡须差点都被点燃了。
    不行，凡事总要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只身前往大羿的住处，动员大羿大展神威，为炎黄部落再建新功。
    尧帝急匆匆地从日渐干枯的树荫下拐湾抺角地来到大羿的住处。
    推门一看，只见大羿赤膊上阵，正在那里练习射箭呢！
    “大羿，大羿。天下苍生有救了！天下苍生有救了！”
    尧帝喜形露于色，不觉手舞足蹈起来。
    大羿见是尧帝亲自到来，心里也知道了尧帝的到来所为何事。其实，十日一现身，大羿就已经开始点数他的神箭、擦拭他的神弓，准备登上东山的最高处，将多余的太阳射落下来。
    尧帝的到来，无疑让他更加明白自己的责任。当即便挎上装有九支百发百中神箭的箭囊，手提雕弓，拜别尧帝，自己独自顶着暴烈的太阳，望东山而去。
    东山的最高处（此山后来被称为天台山），有一棵百丈高的梧桐树矗立其上。
    大羿立于树下，抬眼直望青天。那十个耀武扬威的太阳，正在天上恣意地嬉戏着，施展着它们的淫威，仿佛天下所有的生命都是它们任意处置的奴隶。
    大羿登上一块如天界露台一样的巨石，用手一指狂傲的十日，怒吼道：“尔等仙界天尊，上膺圣教，下承黎望，本应感恩戴德，思惠省源。既巡天命，当笃职守。岂料嬉戏于人命，违律于神殿。纵尔等贵为九天宠君，竟作恶致九州罹难。尔等可知罪否？”
    岂料天上那十日愈加放肆不已，烈光盈盈，把大羿的眼睛都刺得疼痛难忍。这更加明亮的光、更加炽热的火，分明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十日，在嘲笑大羿的弱小。它们好像在说：“尔乃地界一介小民，竟敢对我等天尊贵胄问罪，真是无知无畏，可笑至极！”
    大羿见十日并无一丝悔过收敛之心，怒搭神箭，猛力拈弓。只见雕弓被拉拽得如同满月，荷载神力，发出“吱嘎吱嘎”之声。那弦上之箭，幻彩熠熠，“叮铃”作响，箭身暴长，蓄势待发。
    十日怎么可能向一个下界子民认罪悔过！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权贵们，怎么知道自己一时有意无意的妄为，就会给下界子民造成万劫不复的灾难！
    大羿瞄准天空中最明亮的那轮太阳，放开拈弦之手，那支神箭“嗖”地一声窜向了天空，远远看去，怒射天空的箭头，穿云拨雾，火星飞溅，向目标直奔而去。
    “嘭”地一声炸响，自天空中迅雷而来。
    神箭已经射中那轮最明亮的太阳了！顷刻之间，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太阳，便化为乌有，不知所踪！
    其余九日，见兄弟被灭，哪里容得下界奴民对上界天尊之不敬，也根本不去反思己过、隐匿光辉，放得黎民，赎得己生！
    从越来越热的体感中，大羿知道，这些天之骄子，是不会懂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的。就算是懂得，也是不改变他们骄纵的本性的。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了。大羿射光了九箭，天空中就剩下一轮孤零零的太阳。
    它好像被吓懵了，竟然有一个时辰没敢动弹！
    这下可乐坏了天下的老百姓。他们载歌载舞、焚香摆案，谢天谢地，祷佛祈神。大家还以为是天帝动了恻隐之心，撤走了九个太阳，让老百姓过上从前的太平日子。
    但大家又分明看到了九支拔地而起射向太阳的神箭，莫非有地祇在帮助黎民苍生脱离苦难。
    总之，他们是不相信，这不见了的九日，竟是被人间的英雄——大羿，给射下来的。
    只有尧帝亲眼见得，是大夏族之大英雄——大羿，射下了为祸苍生的九个太阳，天下老百姓才又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后来，在大羿被天帝派兵抓捕上天庭之后，尧帝为救大羿，便将大夏炎黄族英雄大羿射日的事迹，编成歌谣，诏示天下，假以民口，万代流芳，永世传扬。
    大夏一族兮多豪杰，今番且将大羿说。
    本是炎黄兮一勇士，射杀年兽斩饕餮。
    天作孽兮耀十日，苦我民兮不堪热。
    怒向天空兮发九箭，十日九灭兆民悦。
    天作孽兮犹不活，教我子民兮勿作恶。
    万民传扬兮大羿名，莫将英雄兮填沟壑。
    万民传扬兮大羿名，莫将英雄兮填沟壑。
    4天帝震怒大羿被捕
    大羿射灭九日，解黎民于倒悬，救百姓于水火，立下万世不朽之奇功。人间各地神祇联名奏请四面佛呈书天帝，为大羿请命，越级擢拔为天宫神将。可是那人间地位低下的神祇哪里知道，天空中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作恶遭诛的九日，正是天帝和天后的九个儿子！四面佛面对众神的请求又处于进退两难之地。
    早有天庭巡视官将此事禀报天帝，天庭震动。天帝一面斥责天后羲和教子不严，罚其囚居广寒宫，一面立即着令十万天兵天将到东海之滨捉拿凶手。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大羿，更怪不得天后或者其它人。想来那太阳十子既已成年司职普照天下光明，如此神圣伟大之职饮誉天界，且十日轮巡，月考三勤，当属轻松悠闲之职。但是他们却把凡间当游乐场，把生灵作猪狗，恣意戕害，随心屠戮，此于天地正义不容，亦与神界仁心相悖。但天帝虽贵为九天之至尊，仙界之主宰，然而一时竟也陷入了红尘之苦，堕入丧子之痛，故有此一着。
    天兵天将在天台山将大羿捉上灵霄宝殿，天帝咬牙切齿，意欲挫其骨扬其灰、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以泄杀子之仇、辱己之恨。
    天帝召集三十三天诸神，到灵霄宝殿，组成一个审判法庭，他自己就是主审大法官。他要将这个胆大妄为、藐视神权、忤逆犯上的凡人判处极刑，挫骨扬灰，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以儆效尤。
    悲极、怒极之天神，一时竟也乱了方寸。这些刑罚，要一并施行，都不知道教执法的上仙如何才能完成。
    众神有支持天帝的，认为天帝九子虽然犯罪，但他们是天帝和天后的爱子，所谓下界有“刑不上大夫”之说，何况是天之骄子，就算是热死晒死千个万个下界小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有的认为：即使要受到惩罚，也应由四方神祇上禀天帝定夺，岂容一个凡夫俗子肆意射杀！大羿犯上作乱，罪不容赦！主要以诸天神祇为代表，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支持大羿的神祇极少，但实力颇大，主要以太上老君为代表。他们认为，下界亦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天帝之子，更应该懂得天界律法。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己作孽不可活”，被射杀纯属咎由自取，而大羿则是天地间的大英雄。既为民除暴，又扶持了人间正道，这也正是上界仙般秉承的修身之道！
    众神正在七嘴八舌，争吵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之际，突然殿外卫士禀报：嫦娥求见！
    嫦娥是谁？天帝与天后之女，那十个太阳之妹。众神面面相觑，都在心里猜测，嫦娥会占在哪一边？会影响到天帝对大羿的惩罚吗？
    嫦娥，天地之极美者也！吐气若兰，步步莲花！此时，她早就知道了凡人大羿射杀九个兄长之事。虽然痛失兄长，但嫦娥却极富正义感。她曾多次随天父天母到下界巡游，看到了人间百姓生活的艰辛，特别同情下界兆民苍生。
    自从牛郎织女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在天地两界传播开来之后，嫦娥感到这世界，无论是天上还是人间，都有许多极富正义感和仁义心之人。有时，人间的英雄比起天庭的神仙来，在勤劳勇敢正直和慈善等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她也有一颗少女的心，也憧憬着有一天，能在人间找到一位真正的英雄，哪怕自己放弃天神的地位、长生不老的福利和翻云覆雨的法力，也愿意与之白头到老，相爱一世。这样也远比在仙界过着那永无休日的蹉跎岁月，而无真爱相伴、真情相随强得多。而缺少了真情真爱的日子，长生不老，永生不死，又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呢？
    所以，当她得知下界出了大羿这样一位英雄的时候，既怨他射杀了自己的九位兄长，从此与仙界结下了仇怨，极有可能为自己仿效织女所为，增添许多阻碍，却又钦佩他敢作敢为，为民担当的英雄行为。兄长们的死，固然可惜，那天下受灾受难而死的无辜百姓，又有谁来替他们感到惋惜和抱打不平？杀人偿命！那天下被十日同出烘烤而亡的生灵，又岂止千百万！这个账，谁又来算得清？难道神仙的道行就真的比起那下界的生灵，天生要高贵许多！失去了下界生民的拥戴和信任，空有这上界的仙灵，又有何用？每年的祭祀，又有谁来供奉！
    嫦娥上殿拜见了天尊，从全局上陈述了处罚大羿不如奖赏大羿的理由。
    最后，她对天父恭敬地说道：“敬禀天父，从私，兄长待我不薄，即使将大羿千刀万剐，也不可能让兄长们再活过来。从公，站在普天之下黎民百姓的角度着想，大羿是为民除害。在一个嫉恶如仇的凡人眼中，只有正与邪之分，而无亲与疏、神与人之别。我辈天界诸神，能够在上界享受下界千百万年的供奉祭拜，永享尊荣，那是因为我们天界能够为民做主，能够保佑天下黎民苍生。”
    “好了，尔勿须多言，下去吧！”天帝知道自己的女儿天资聪慧，极富同情心。看她小小年纪，能说出这些道理，心下甚是惊喜。但此时，他心中只有恨，不由得任何人多言。看在平素喜爱小女儿的份上，没有发飙，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可是，嫦娥毕竟阅世不深，哪里懂得天父的心思，耍着小脾气，还想拒理力争，硬要天父当庭释放大羿。
    这下子，惹怒了天帝。吩咐值日官，将嫦娥与其母羲和天后锁于广寒宫。但终因大羿所作之事乃为民作主，凡间一致歌颂，又有各界神仙请愿，加上天后羲和实乃贤慧明智之天后，岂能因大羿做正义之事射杀九子就乱了天地间之浩然正气，也据理力争，为大羿求情。特别是太上老君深知这个中原委，因为这本身就是老仙早就布署下的一个棋局。他知道，大羿是无辜的，他只不过就是自己为民请命的一颗棋子，只是在冥冥中执行了自己的意愿而已。所以他的求情，在天帝面前是最有份量的。天帝看到众怒难犯，不得不将大羿放还凡间。但是却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侧过身去，对身边的侍者低声耳语了几句，侍者便退出宝殿而去。
    于是，天帝对太上老君说道：“尊君近日奔走，可谓尽责。现看在尊君面上，朕也非是不明事理之辈。但如不给予惩戒，世人尽行此莽撞无理之事，岂不令百姓遭殃。况天界神祇众多，又兼具各项本领，尽行效仿，天界将成何体统。爱卿且先去将那凡人囚犯押解下去，好生看管。”
    天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上老君虽然很想知道天帝给大羿怎样的处罚，但又不好当面顶撞天帝。便拜辞而去，念一诀，飘到北天门。
    诸位看官，这太上老君刚才不是领命带大羿回到尘世去吗，干吗要到北天门去？
    各位有所不知，这太上老君是何等的神仙。他早就猜到此事不一般，怎么就此了结。刚才见天帝急匆匆对侍者耳语之后，侍者领命而去。他就知道，天帝北后还有一手。果然，天帝马上就把自己调开，他这是要干什么，太上老君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盛怒之下，天帝还能干什么好事！一定是差人去传唤主管命运之神北斗星君来为大羿设置劫数，以此进行报复。太上老君在北天门，念了一个诀，将自己隐身起来。果然，他看见一位侍者领着北斗星君匆匆忙忙从北天门进来，然后向灵霄宝殿而去。
    太上老君并没有立马现身，他怕打草惊蛇，等北斗星君从灵霄宝殿领命出来，再问个详情不迟。
    且说北斗星君拜见天帝后，垂首恭候圣谕。天帝即刻将对大羿的惩罚圣旨用空谷传音之功密授给北斗星君。
    北斗星君听得脸色有变，刚想说点什么，抬头看见天帝愠怒的眼神，便又低下了头，跪拜领旨而去。
    出得殿门，呆立半刻。北斗星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腾云驾雾欲出北天门回北斗星宿而去。
    掌管人类命运之神为何叹气摇头？人尽所知，神仙各司其职，神通广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自然不少，加上像北斗星君这样的上仙，还有许多下设机构和神祇为其传递信息。所以，大羿射日这样的大事，以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哪能不知道呢!就在刚才来的路上，侍者也将嫦娥在大殿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给北斗星君透了个底朝天。
    所以，一方面，他面对的是天地间最具权威的统治者，他的命令神谕，岂敢违抗。另一方面，他又深深地为大羿的英雄气概所感动，但这样的惩罚，要经历这样的劫数，却在他的心里，终有些不平。但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道义上的同情，他该做的，还是要去做。
    做什么呢？
    天帝为了惩罚大羿，却也是煞费心思：那大羿不是人间的英雄吗？他不是箭术高明能射九日吗？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就罚其从今世开始，到后世的轮回中，必历几番定劫。当然，这每一劫数中，大羿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人人称道，世代传颂，却得不到美满的爱情，以此来处罚这个犯上作乱的无知下界之辈。几番定劫之后，再由朕来决定他的命运。
    

    作者闲话：

    大羿射日的神话传说，已经流传了上千年。于本篇，赋予它新鲜的内涵，以谢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