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车回家，果然家人都已经到了，正聚在客厅等消息，之前卖掉的房子也赎了回来，只是时间紧，佣人还没重新雇佣，屋子显得比之前空荡许多。周母哭哭啼啼将在索春别馆的遭遇说了一番，众人面露难色，心里都恨不得将个周顺琛千刀万剐了。
    大儿媳妇挺着肚子，张了两次嘴还是忍不住道：“那个贺小姐，我也是听说过的，是个厉害的角色，三弟怎么能招惹这样的人？”
    周母叹道：“这小姐倒不说了，我也没见过，莫说脾气秉性了，想来大户人家的女儿总是不差的。我想这总应该是五爷心疼，所以在后面强硬着，让管家提点了我们，还说这是唯一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一般的，我们哪里敢拒绝？”
    “女儿？”大儿媳妇冷笑道，“只当人眼睛都瞎了！”
    “春芽，你这什么意思？我也打听了，那个贺小姐，不过再怎么也才十七岁上下，是个小丫头罢了。”周母忙问。
    大儿媳妇潘春芽娘家在港英政府做事，跟五爷的生意往来颇多，自然是一副很知道内情的样子，不过她向来是个添油加醋的人，这会儿便故作神秘道：“正是因为年纪小才可怕呢！妈，三弟，别怪我多嘴多舌，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内里你们也得知道些，将来才不至于又闹出来。那贺小姐，本来是五爷买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从三五岁养起来的，长到这么大，五爷也不娶妻，最奇的是也不给她改姓。按我爸爸的意思，这丫头早就是五爷的女人，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卖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挑中了三弟，你要说是因为跳了个舞就爱上了，我是不信的。妈妈还是好好想想之前是不是跟谁结过怨，指不定有谁在五爷跟前说了胡话了。”
    周母抚着额头坐下：“我们老了，旧怨也都放在一边了。顺昌顺平都是老实的人，是三哥儿总爱在外面招猫逗狗，上次有个大肚子的女人回来闹你们都忘了？想必他在哪里得罪了谁，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又上哪儿找去？”
    周顺昌体会老婆的意思，顺口道：“三弟，你也多想想，为我们家考虑，娶了那样的人，我们周家的门风也就败坏了，倒像是给那位爷养着人，顺道护着那位小姐的名声，这可全然不公平！”
    一旁翻阅合同的周顺平冷笑道：“岂止不公平，这条条款款，为三弟量身定制，对这位贺小姐不许打不许骂不许圈禁就算了，竟让三弟这样的人不许流连花丛，不许去歌厅舞场，还让我们家人都不许对外扬言，不许说半句坏话。将来他们生了孩子，也不能姓周，这东西能写到条款上，成什么体统？”
    “我看他们也是很够倨傲的，”周顺昌帮腔，“这种事情，是两厢情愿的，他五爷在香港能只手遮天？不过是从内地来的暴发户罢了，手里捏着金子，人人见了都自觉矮他一头。风水轮流转，将来他要是没了钱，指不定多少人朝他吐唾沫呢！到时候我们还供奉着这个什么狗屁小姐，岂不是傻子了？三弟，你的想法也太幼稚！”
    “我想娶她？天地良心！”周顺琛骂道，“你们的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什么美人我没见过，她那一副平板身材，我能看得上？怎么就能供奉上了？我这是阴沟里翻船，是被人当靶子打，你们看不出来吗？平日里一个个兄友弟恭的模样，真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老大，你见我们都是家里的人，倒来放狠话，意思无非就是骂我是那等矮人一头的人，我心里记着了，我也承认！但你，你是老大，你有勇气有谋略，你把你这番话拿到街上去说，明天你没有横死街头那算你有本事，你敢不敢？”
    “够了！”周父默然半时，终于开了口。他平时在周家就威严，此刻板着脸更让人心惊了。
    “嫁娶是常事，娶就娶了，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跟那五爷也没关系了，以前的闲话就不要多说。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周家这么多人还镇不住她？还有一个月订婚典礼，都去准备一下，我们虽然是被迫的，场面到底也要做足了，才不至于丢尽了脸。”
    周母愣了一会儿，苦笑道：“什么脸，这脸是早已经丢尽了。”
    周父道：“顺琛大了，也该成个家了，我早几年就说，再这么混下去不成体统。如今倒也好了，是别人看上了他，不用我们再操心他的婚事。我们的那些亲戚朋友，也都可以通知来观礼，让贺小姐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将来在五爷跟前也好说话。”
    “老爷？”周母大惑不解，“你莫不是气糊涂了？这样的事，他们一手操办了就好，我们已经没了脸面，让亲戚朋友来吐两口唾沫么？老爷，你向来看不上那等飞扬跋扈的，今天怎么上赶着沾那五爷的光了？”
    “大操大办！”周父斩钉截铁道，“请得越多越好，平时不周到的也都去请，薛家，潘家，盛家，岳家，让都来，都来。”
    “我们全家都在温哥华，”老二媳妇盛明月忙道，“爸爸，您糊涂了，我两个弟弟在温哥华念书，我爸妈也都跟了过去，盛家来不了的。”
    周父怒道：“一个月还不够从温哥华赶回来？我待会儿上楼亲自给你父亲打电话！来的人……来的人越多越好！”
    “看看你把你爸气成什么样！”周母一边呜呜地哭一边打骂周顺琛，周顺昌忙来拉住，闹得不可开交。周父受不住喧闹，加之这一天奔忙实在费神，拄起拐杖要上楼去给盛家老爷打电话，刚站到楼梯前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还没开口，身子就直直倒下去。
    “老爷！”
    “爸爸！”
    “愣着干什么，快去叫救护车！”
    周家顿时乱作一团，周顺平两口子好歹持得住些，盛明月赶紧拨电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