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 第三章 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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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珍珠次日醒来已临近中午,床头柜放着一杯温牛奶,两片面包夹火腿。昏睡一场虽然精神好了很多,却也没什么胃口,她下床趿了拖鞋要换衣服。
梅梅从外面进来放熨好的天蓝色衬衫,贺珍珠也懒得去衣柜翻了,指了指就穿这一件。
“贺小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张医生让这两天谨慎些吃食,才不会坏了胃。我打发人去熨上个月五爷送的那条白的西裤,准备热水,您吃完了移步去洗漱。”
贺珍珠摆手:“不吃了。”
“贺小姐……”
贺珍珠厌烦地说:“别又摆出这一副我故意在为难你们的样子,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我下午还有两个局,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出得了门?你出去,我自己换衣服。”
梅梅硬着头皮道:“是听老陈说昨天约了两个局,不过既然张医生都说了,最近也不可喝酒。我们请示了五爷,下午那两个局都推了。”
贺珍珠眼睛一瞪,一扬手把床头的食物掀到地上。
“口口声声都是‘五爷’,五爷给了我什么好处,我是他养的猫儿狗儿还是金丝雀?我今天偏要出去,你们敢拦我不成?饿死了是我的事,喝酒喝死了也是我的事,司机不送我让我自己开车撞死了也是我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跟他五爷有什么关系?”
听到里面闹起来,外面的几个女仆也进门来劝,看见贺珍珠火气这么大又不敢开口,一室尴尬的寂静。梅梅做了个手势,其中一个出去端新的早餐。
“贺小姐,你就当……”
“就当体谅你们?是不是?”贺珍珠暴跳如雷,“谁都让我体谅,谁体谅过我啊?梅梅,像这样日夜的监控你,规划你,换了是你,你幸福快乐得很么?”
梅梅苦笑:“五爷也并非限制了贺小姐的人身自由,贺小姐也可以出去逛街,去交际跳舞,去国外读书,去交朋友……”
“你说的好,”贺珍珠冷冷道,“所谓朋友,都是精心挑选过安插在你身边的。身边有许多保姆,佣人,个个都是奸细,你去商场上了哪一层楼的厕所都恨不能上报。你们这些人,装作对我忠心耿耿,在我身上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眼,就为了在五爷那里有脸面,得信任。一口一个‘贺小姐’,你们心里把我当什么人,你们自己知道!”
梅梅一身冷汗不敢答言,出去拿早餐的女仆听到话锋也不敢进屋了,端着盘子侍立在门边。
贺珍珠骂完了人神清气爽,睡衣也不换了,随手拉了一件昨天穿在外面的不起眼棕色长外套披着出房间,正好看见端早餐盘子的女仆,冷笑着一扬手,盘子又跌了下去。
“对了——”贺珍珠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打量屋里的一干女仆,“曼曼呢?平日就她能顶我两句,今天我这气儿出得可顺极了。”
女仆们沉默一阵,其中一个吞吞吐吐道:“昨天曼姐姐在外头吵,五爷给打发了。”
贺珍珠想了一想,是有这么回事,昏睡前最后的记忆就是曼曼和老陈互相谩骂。
“是谁告发的?”贺珍珠皱眉,“只是吵了两句,我也没大听见,我昨夜睡得好得很。就这样打发了?昨晚除了你们几个,没别人——是谁告发的?”
“或者是老陈觉得受了委屈,回去告诉五爷了,小姐也不用管这些小事。”梅梅应道。
贺珍珠回头走到梅梅跟前:“是你?”
“不……不是的,”梅梅低下眼,“许多人看见了。”
贺珍珠冷笑道:“是你。一条好狗。”
她转脸向一个不认识的女仆:“晚上打电话告诉五爷,这个梅梅,长得实在不好看,我看着总是犯恶心,这样对我的胃不好。就跟五爷说,把她也打发出去,别让我再看见。”
梅梅扑通一声跪下央求,贺珍珠也只是冷冷撇开眼,另两个女仆看里头失了态,连拖带拽把梅梅拉出去。
贺珍珠坐在床上,门从外面轻轻拉上了,也没人再来管她是不是吃早饭。闹了一通时间也晚了,再打电话叫司机来也赶不及开局。她深知如果真要去,饭局那些人必定要饿着肚子等她来了再开,不过也没心情了。
自小就是这样,五爷给她鲜花着锦的光鲜生活,近乎无限度的任性的权利,她真怕自己说要天上的星星,五爷也会号令某个小行星来撞击地球,让流星散落在她脚边上。
长大些有了朦胧的意识,她已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五爷也许她出国念书,这一念就是七年,没去看她,也不给她打电话。但她知道他就在某处盯着自己,买通一切人,她身边处处是间谍。相隔重洋,但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出半天就尽在他掌握。
认识到他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其实是非常早之前的事情。三岁时她被五爷从贺家接出来,什么都没带只抱了一只熊娃娃。她在新家里倒不认床,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身边也躺着那只熊娃娃。一模一样的熊娃娃,但没有贺家带出来时候的味道。是一只新的、但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熊娃娃,宣示主权似的。
她不知道旧的娃娃去了哪里,也不敢问,直到现在这记忆最初的恐惧都一直在威慑着她。她知道,五爷待她很好,家里有很多高薪聘来的保姆,但是他总亲手喂水喂饭,带她去游乐场,做手工礼物给她过圣诞节,记得她的生日每年都提前准备,且越来越豪华。
她并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获取算得上奢靡的宠爱,这反倒是这件事情中最反常的地方。
至于五爷,也没听谁说过五爷的名字,谈论过他的出身。贺珍珠认识他的时候,还有底下人叫“五哥”,现在里外都叫“五爷”了,以他现在的身份也很少自己出面,更何况自来不善于交际。不过无论在哪里,谁提起“五爷”都要悚然一惊,仿佛设置好的既定动作。
贺珍珠被保护得很好,又留洋七年,现下少有人知道她跟五爷的关系。前半个月机缘巧合认识了皇后大厅的老板杨胜男,这才去花花世界转了一遭,不过第二日杨胜男就被五爷的人提了醒,一转眼的工夫已经成了五爷的忠仆,从此贺珍珠一去跳舞,杨胜男必然谨小慎微地跟着,让她又厌倦了。
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日子的尽头又是什么样的,天怎么这样晴,该变个天了。贺珍珠趴在飘窗前痴想,看着云慢慢淹过了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