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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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子鸣睁开眼睛,视线触及的范围之内,统统是腻人的粉红色。他脑袋反应慢半拍,扫过头顶上方打着蝴蝶结蕾丝边的床帐,画满桃心的粉墙,花俏可爱的梳妆柜以及自己枕边伸手可抱的几只毛绒玩具,眼角抽搐之际,不由猛地坐起。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间充满甜甜香水味的少女闺房,让红发少年泛起了鸡皮疙瘩。先不说这些颜色过于单一的家具,光是床上地下堆放的布公仔,就足以叫他浑身不舒坦。翻身落地,他摸摸已经被重新包扎的伤口,觉得伤势比几天前要好许多,便扶着墙壁往外走。然没几步,他就看到立在门边的邪刀。
东西仍然安安静静地放着,但因为被冷落了许久,刀身泛起了冷冷的青紫色。龙子鸣拿起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慢慢往外面走,想看看这里到底是谁的家。穿过挂满帅哥海报的大厅,他四下环顾时,听到右侧隔着珠帘的门内有人在说话,不由得一怔。
“讨厌啦,初樱你不是说这里要放盐吗?”
“笨呐琪琪,是先放肉再放盐。”
“啊……人家以为是现在要放嘛。”
“没关系,我重新做就好了,你俩再看一次,不要弄错了。”
……
厨房里,三个穿着围裙的少女正在锅碗瓢盆前商讨着大事,根本没注意到后方有人走了过来。初樱在水池里洗着接下来要做的蔬菜,回头吩咐那两个姐妹“麻烦把火打开,然后放入肉末。”
端着油锅的朔舞领命,“啪”一声打开煤气,让姐姐把事先切好的东西倒进去。然开的火太大,水又没有空干净,当肉末倒入锅中时,边缘忽然燃起了大火,直冲了半米高。她惊叫着放手,锅“咣当”摔在地上,滚烫的油溅了出来。
“小舞,你在做什么啊?”朔琪不幸被烫到,吓得连连后退。
她也是一脸惶恐,不敢再上前“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初樱,该怎么办?菜又被我们毁掉了。”
关掉水龙头,初樱算是服了这两个人,长叹着放下手里的菜,去收拾一地的狼藉。而脚步刚提起,头正微扬,却看到了门边傻了眼的红发少年。“龙——子鸣?!”
她的低呼引起了朔琪、朔舞的注意,不由跟着扭头看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啊?”不理解她们又是放火又是敲盆的做法,龙子鸣眨了半天眼,还以为这里是战场。
“小弟弟?!”两姐妹讶然,有点不可思议这个一天前还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现在竟然能蹦能跳的。“你醒了?真是的,有伤在身怎么可以起来呢?”想起之前他那副惨样,她们嘴巴一撇嗔怪着,朝他走去。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盯着这对双胞胎姐妹,龙子鸣跳动眉尖问出声。
朔舞“扑哧”笑起来“笨,你应该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才对!”
“好啦,别杵在厨房了,我们出去谈。”架起红发少年的一只胳膊,朔琪在妹妹的帮助下将他强行拖出“硝烟区”。
被甩在后面的初樱瞧着她们的举动轻笑一下,随之眼底又添了分复杂,敛起了唇边的弧度,垂下眸子,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
……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和琪琪,你铁定翘辫子了!”坐在大厅沙发上,朔舞搂着龙子鸣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说道“不过子鸣弟弟啊,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当时把大家都吓坏了,若不是我俩会一点急救的手段,怕是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死呢!”
“小舞说得对,你要好好谢谢我们呐。”同样扒着他胳膊不放的的朔琪撅着嘴巴,拼命朝上方抛媚眼。
龙子鸣有点热,几次想起身,却被这两个看着柔弱,力气却大得惊人的少女死死拽着。他欲哭无泪,受不了她们近乎骚扰的行为,干脆白眼一翻,当了做怀而不乱的柳下惠。“那个……咳,医院后来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些死掉的人被处理了吗?查出谁是凶手了么?”
“死掉的人?”闻言,她们眨眼道“你是说那些被大卸八块的尸体吗?嗯……当时只顾着救你了,没来得及处理其他的事。不过,听说昨天有异端悬赏局的人去那里调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找到真凶。”之前有听初樱讲,所以对一些内情比较了解,再加上那天她们冲进了案发现场,目睹了惊世骇俗的一幕幕,所以回答了他的问题。
而另一头,刚收拾完残局的少女走出了厨房,看向那三个人。
见到她,龙子鸣又道“那明城呢?那小子在什么地方?”
初樱坐到对面,无错地拽着衣角,目光有些恍惚不定,良久才低声开口“子鸣……这件事有点怪。”
“怪?!”
微微颔首,她眉宇蹙起“当时因为担心你的伤势,我没顾上寻找明城前辈,结果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那里时,医院却着起了大火。我、我不清楚前辈有没有逃出来,所以……”
手指紧了紧,龙子鸣声调不禁提高了一倍“你的意思是说,明城现在下落不明?!”
她不安地点头“是的……医院里发生的事情真的很怪,我担心、担心有什么不好的麻烦要缠上我们了!”说出自己的预感,她双肩微抖着“那些人突然无故死掉,然后被人操控攻击毫无关联的我们,接着又停下了袭击,可是……那里却在之后起了大火。这一切就好像是谁在故意安排的陷阱,一步步让我们掉下去。”
本就吃惊不已,眼下再听到这些话,龙子鸣坐不住了,猛地睁开朔琪、朔舞,眸色凝重“我要去那里一趟,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怪诞的事件,他的第一反应是直面危机现场,却并未深思这之下的许多疑点。先不说明城人在何处,单是那些尸体就足矣说明这是个大漏洞。
“等等!”初樱起身拦他“你睡了整整一天,医院那里已经成为了隔离区,是进不去的!”
一旁的两姐妹也隐隐觉察到什么,对看彼此一眼,开了口“子鸣弟弟,你不用这么心急,我们已经让韦荀去那边查看情况了,有什么消息一定会回来通知你的。”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龙子鸣回头“韦荀?他是谁?”
“我们的媒介人,一个神通广大的家伙。”朔琪道“你放心吧,悬赏局已介入了这次事件,想必很快就会抓出凶手。至于那位明城前辈,以他是当年黄金五人组的身份,我想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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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灯光,铺着花边白布的餐桌,几盘特色不一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这幅在客厅里出现的场景烘托出了家的味道,让坐在木椅上的红发少年心情大好。
银头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里脊缓缓放入口中,品尝的人咀嚼的动作一顿,眼里放出了光“好吃!”两字一吐,他马上又夹起一块狼吞虎咽起来。“初樱,你的菜做绝了!手艺好的实在没话说!”
坐于龙子鸣对面的少女闻言一笑,低头拢了拢发丝没有说什么。
“啊,好过分,我们也有辛苦做菜呀!”瞧着他一副要栽进盘子里的饿死鬼样,朔琪不满地抗议。在她手里也有一盘耗时一上午才做成的杰作。“就算外观不美形,可我保证绝对能吃!”
“就是,就是!”朔舞应和着“你就尝一口嘛,也当是安慰我们两个一下。”
瞟一眼那盘被称之为“肉”的黑色焦糊物,龙子鸣还不想诱发癌症英年早逝,所以干脆利落地回绝道“不要!”
“为什么?”
“看着没胃口,吃了怕中毒。”短短十个字,成功重伤了两姐妹的心,而他却没知没觉,没心没肺地大嚼特嚼,摆出享受的嘴脸。
胸腔里憋出一股火来,朔舞的怒气直直烧到了眉毛根,目光变得危险不已。她咬牙切齿着,侧眸瞟了一眼姐姐,对方亦是同样的神情。两姐妹心生一计,抱着“今天非要他咽下去”的决心,发起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行动。
朔琪手握成拳,重重砸在龙子鸣头上,在其呼痛回头之际,立刻捏住了他的鼻子,另他只能张开嘴巴。一旁,妹妹朔舞趁有机可乘时,夹起一块黑色物体,以极快的速度填进他嘴里。
“呵。乖乖吃下去吧……”如恶魔般一笑,两人道。
朔舞知道这个小弟弟不会听话,在他反抗的瞬间朝胸口上捣了一拳,让那块食物顺食道滑落到胃里。“怎么样?是不是天下极品啊?子鸣小弟弟?”
一滴豆大的汗水划下脸庞,龙子鸣紧紧闭着嘴,苍白的面色由青转绿,又由绿转为紫,最后直接膨胀成红色。他双肩抖个不停,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子鸣弟弟的表情变得好好玩哦,好像红绿灯一样。”
“是啊,该不会是你在菜里下了奇奇怪怪的调味料了吧?”
“才不是呢,我就放了些糖而已啊。”
“真的?”
“嗯,就是右边第三个盒子里的糖啊。”
“右边第三个盒子?我记得那里头是芥末粉诶!”
“什么?这可糟糕了!”
……
没顾得上再理会菜里面究竟下了什么,受到强烈味觉刺激的龙子鸣再也忍不住了,“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拔腿往厕所跑去。很快,那里面就传出痛苦的作呕声,估计之前吃得东西现在也呕得一干二净了。
两姐妹得意一笑,相视一眼彼此,甩开了长发。
初樱在一边无奈她们的举动,只得叹一声起身,去看看少年的情况怎么样。然刚提脚步,茶几上的电话就响了。
朔舞一愣,转身来到另一边接起听筒。“喂,你好……韦荀?啊,真是的,竟然现在才打来电话!那边怎么样了?……嗯?看电视?现在么?”
听到来电的人是帮忙去调查的那一位,朔琪和初樱都不由上前关注。
“那个……琪琪,麻烦你找遥控板,打开第一频道。”一手按住话筒,她向姐姐说道。
朔琪不解原因,从沙发软枕下找到了**,按下开关。下一刻,落地电视机的屏幕亮起来,有画面呈现而出。
“今日上午异端悬赏局发出了通缉令,捉拿医院起火事故的疑凶。”晚间新闻的主播一脸正派地念着刚刚得到的信息,屏幕左上方出现了一张凶犯照片,那是个臭着表情的红发少年。“据有关人士透露,此次事件并非意外,是有人蓄意行凶杀人,院内包括医护人员与患者在内,共有五百三十一人遇害,而医院的监控设备拍到了这一组画面。”
场景一转,显出的是一段模糊的图像。
恰巧此时,翻肠倒肚的龙子鸣总算从马桶里活着爬出来,正欲找那两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算账时,就看到电视上播出的东西。他人愣怔原地,因为那个像是发了狂一般挥刀杀人的家伙,正是他自己!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一瞬,他的双唇不由发了白。
初樱骇然地捂住嘴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那播出的人根本不像她认识的龙子鸣,也完全不记得他何时有做过这种残忍的事情来。
“这段影像是院内唯一完好的一台录像机所拍,真实的揭露了凶犯的具体样貌。我手中有一份关于此人的资料,希望社会各界能引起重视,帮助悬赏局尽快捉拿要犯!”主播话一顿,接着通过拍摄仪器向每一个收看者爆出内容。“犯人名叫龙子鸣,男性,是这一届蛊师审核赛新生,特征为一头红发,身高在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持有一把长刀,来自于浮仕之度。”
“这、这是什么意思?”还未挂掉电话的朔舞指着前方颤动不已,而接听的另一头,韦荀低声回复。
“那要问问你们救回来的人了,我不想插手这种麻烦事,不过在没弄清楚前还不会向悬赏局通报,你俩最好快一点把问题解决掉。”酒吧老板冷冷说着“好了,剩下的由你们处理吧,我先挂了。”
“等等!韦荀?!”不待她再问什么,那一头的人已经“啪”地挂下了听筒,耳边回荡的仅是断断续续的“嘟嘟”声。
“为什么……”龙子鸣一步步上前,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是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死死盯着荧屏,那上面的人仍在吐露更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因此人由浮仕之度而来,异端悬赏局不少上级干部认为,这件事很可能和上一届审核赛有关。下面,我们特别请到了局里调查部副部长,请他为我们说说整件事的过程。”镜头转移,坐在主播身旁的是个秃顶的男人。“副部长,你觉得龙子鸣与邱沐有本质上的区吗?”
“邱沐是个非常危险的极端分子,曾一度另涅槃之度陷入恐慌中,但是——”
屏幕上的男人还未说完话,朔琪便愤然关掉了新闻,摔下遥控板。她敛起神情看向后方的两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龙子鸣心弦一颤,后退半步“怎么可能?那些人不是被杀死了吗?为什么会变成我?”腿撞到了茶几,他整个人颤了颤,惘然看向另一旁同样是不解其因的少女。“初樱你一直跟着我不是么?那些人在这之前已经死了对不对?明城不是也看到了吗?他们是被人杀死后利用了,才会攻击我们的!”
一直埋在心底的悸动被刺破,初樱咬了一下唇角,复杂的目光里掺了分稳定不下来的担忧“子鸣……我想我们被骗了。”隐匿的念头又冒出,她紧张地抖着“在离开医院到两位前辈姐姐家时,我就觉得很怪。明明是异端悬赏局派来的人,为何会被人杀掉呢?而且在我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竟还让那么多人遭遇到不幸,这太不可思议了。然后是明城前辈的失踪,突然着起的大火,你难道不怀疑么?就好像……就好像是在故意玩弄我们一样!”
人一僵,这些他是真的没有细想过,不由得困顿了思路。
但两姐妹听出了些头绪,对看彼此一眼,无言的交流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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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所言,整件事确实是疑点重重。”朔舞沉吟“医院起了大火,仅剩一台摄影仪能用,还拍到了你‘行凶’的过程,这也巧合的过头了。”虽然没有与红发少年深层交往,但凭着对他几次见面的感觉而定,她认为他不可能是凶犯。
“唔,没错。”朔琪跟着点头“子鸣弟弟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杀掉那么多人呢?而且还有一位当事人下落不明,这让人有些起疑啊。”
龙子鸣咬着牙根,震惊的感觉点醒了愤怒。先不说自己受到了不白之冤,光是那些人命就令他难以释怀。拳头狠狠砸在茶几上,他眉宇拧紧“我要把那个混蛋揪出来!以人命来做污秽的赃物,这种变态绝对无法饶恕!”
“但是……”初樱犹豫一刻,又道“你已经被通缉了,要怎么洗脱罪名呢?”
缓缓松开捏紧的手指,他想为今能倚靠的只有那只猫了,可据明城所言,他现在正在异端悬赏局,明目张胆去找他的话,只能是自投罗网,那么——思忖良久,他道“先去找紫谦,他应该有办法联络到那只猫,我要彻底弄清楚幕后黑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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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尽,夜晚随之铺天盖地袭来,笼罩了这个充斥着悸动的世界。月上枝头,如水似酒的丝薄光芒洒下,驱散了一些黑暗的晦涩,却散不开那隐动的危机。异端悬赏局某间上级干部的办公室内,正蠢蠢挥发着这样的不安分子。
镜倚墙而立,侧目瞟向那个坐在桌前悠哉的人,忍不住冷冷一哼“京煜,你在搞什么鬼?”
执行长抬眸,唇角轻扬“急什么,一切不都在按部就班中吗?”
他挑眉“什么意思?”
“呵,先让猎物自己迷失方向,然后利用他晕头转向的弱点迷惘其判断力,最后借机下手毒害,让他连怎么死都弄不清。”站起身,京煜拉开了背后的窗帘,视线落到了悬窗之外。“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
他一愣“这么说,医院里的人都是你杀的了?”
低低一笑,京煜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杀死那些人的……是我的手下。”眼尾轻挑,话锋一转“障眼法既然已经成功,下一步就该是声东击西了。”他眉尖一扬,神情变得模糊不定“就算西恒悠说了一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言辞,不过他致命的弱点,会让他自食其果的……”
知道这是个十足十的坏蛋,镜不去追究他故意掩盖下的东西,由衷的感慨着“你还真是阴险啊,竟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谢谢夸奖……精彩的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