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梦里人 第十九章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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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这山是一座空山。
方圆十里,只有一户人家。
门额上的牌匾已经旧得不成样子,不用碰就知道上面落满了灰。
天机楼。
江湖里的人很少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很少有并不是没有。
例如,有人就专门会千方百计地想找到这个地方。
当然,也许并不是找这个地方。
可能是找人,可能是找东西,可能是找他任何想找的。
天机楼的宅落相当破落。
或者说,破落到除了老鼠乌鸦蜘蛛滑蛇,是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喜欢呆在这里的。
这里太阴森。
宅院相当深,可以看出,也许许多年以前,这里是个十分繁华的地方,至少也应该鞍马不绝,物流人川。
但是往往之前越热闹的地方,破败了之后也就显得越荒凉。
天机楼右边有一片墓地。
两里有余。
这么大的一块墓地究竟埋着多少死人。
没有人知道。
因为没有人数过。
往往无名无姓的野坟是没有人打理的,而这里的所有坟都没有人打理。
自然,也不会有人来这荒郊野外来数这些坟墓。(如果真有这种人,那么笔者也觉得,他未免太无聊了点。)
这么荒凉的地方,往往没有人烟。
但是,偏偏在这里却住着人。
一个人。
素木桌上点着昏暗的豆灯,影影绰绰,几分诡异。
桌上有一卷展开的长册。
纸上跃然两幅精致图腾。
龙和凤。
灯下的人一袭黑衣,面上带着金缕面罩,面罩上,图案诡异,隐约能看出是个符咒样的东西。
他的精神太专注,没有发现,房间的门已经敞开,月华如水,跌碎在地上。
一个人影映在明亮的月华里,身形鬼魅。
“无赦。你来了。”淡淡的陈述句,没什么情绪放在里面。
“二公子果然好功夫。”
天下间,能在端木无赦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他周围五步以内的,恐怕没有几个。
“无赦,师父让你来的么?”男子长身玉立,气度超拔,一身朴素的月白长衫就已经清绝不可方物。
“门主有令,若是见到二公子,就把二公子带回喜龙门。属下得罪。”端木无赦话音未落,长剑先至,直直刺向段天枢的喉咙。
段天枢并未躲避,甚至也不反抗,眼见剑尖的寒气已经逼向喉口,依旧稳如泰山。
剑尖在离喉咙不到一寸之处停住。
“二公子,这么说是愿意和无赦回去了。”端木无赦收回剑,禀在身后。
段天枢不动声色地弹弹指甲,笑容清儒:“收剑而不入鞘,无赦这是忌惮我么?”
端木无赦脸上面具诡异,看不见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如潭水,黑暗死寂:“无赦不是二公子的对手,请二公子手下留情,放无赦一条生路。”
长剑依旧禀在身后,不敢入鞘。
段天枢又弹了弹指甲,微笑着点点头,斯文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轻视,声音清润,如同冰玉:“无赦,你还有几条命?”
“四十三条。”端木无赦恭敬答道。
“恩。我若是你,也不会这么就死了的。至少也得把剩下的命用完才行。”眼梢扫上笑意,有点揶揄却不失温柔地看着他。
端木无赦垂首沉默。
龙孤涎在喜龙门里立了一个规则。喜龙门是杀手组织,其内部的门人,只要完成任务,杀掉的人数就算成他的命,可在门中用来免死。
喜龙门里没有刑罚,一旦犯错就是死。龙孤涎向来喜怒无常,时刻都要人赔上十万分的小心才成。
门内的任务是以自愿的原则来接,谁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便并报人事,人事会在众多有意向的门人中选出最合适的。
喜龙门的任务素来非同寻常,王公国戚,朝廷命官,富豪名侠,每一个都是极其艰险的任务。而一旦任务失败,逃脱的人命就要从杀手身上扣除。而多杀的无辜人命,也要从杀手身上扣除。这倒不是因为龙孤涎不忍连累无辜,而是他的仇家已经更多,实在没必要再让门人给他找麻烦,何况,若养出了他们的嗜杀天性,再想驾驭,也更难了。
所以,在喜龙门,谁身上剩的命数多,谁就更安全。
端木无赦看着走在前面的月白布衫男子,虽然衣着朴素简单,却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浑身的气息一片祥和,让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竟是喜龙门门主龙孤涎座下的第一司命,身上背着九十四条人命的杀手。
“当年见到二少爷时,二少爷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呢。”端木无赦像是回忆起什么,眼底有一丝惆怅。
“当年啊……”段天枢淡淡一笑,如同清雅白兰。
“那时,大少爷和三小姐也还在。现在,连二少爷也离开了。”一丝叹息,轻不可闻。
段天枢斯文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翳,眼底居然有几分狠意,但转瞬又是一片云天淡然:“不错,非儿还在呢。”
当年的少年白衣翻飞,亭亭立于湖心亭中,远处的少女隔水看着他,轻轻和着他的琴。
日暮秋云阴,
江水清且深。
何用通音信,
莲花玳瑁簪。
秦桑低眼上缠着白布,微笑听着莫笑非的歌和段天枢的琴,笑道,我的亲亲小师妹真是会唱歌,等大师兄好了,定要你也为我唱一曲。
莫笑非斜着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秦桑低,哼,想为你唱,你也得会弹琴才成。要弹得好才成。像二师兄那样,像……
深邃重瞳中一片空茫,像……像谁?应该像谁?
头痛。
轻轻覆上额头,什么也记不起。
段天枢轻柔地把她拥进怀里,抱得既不很紧,也不疏离,力度和距离都刚刚好,嗓音如同初夏的一缕晴阳,非儿,什么都不要想。
莫笑非渐渐安静下来,眼中也恢复清明,这怀抱很温暖,和一个人的不一样,那个人总是霸道地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入血骨才痛快。
她极想念那个怀抱,想得心都痛了。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怀抱现在在哪。
在哪?
非儿……段天枢喃喃念着,轻拍着,声音温润,带着让人安心的特质。
二师兄……
非儿,你怎么了?眼睛被布条缠绕的秦桑低也觉得莫笑非声音古怪,出声询问。
莫笑非摇摇头,没什么。
小姐。一个绿衣侍女半跪于地,门主的药来了。
晶莹剔透的冻玉小盏,雕着极美雪白菱花,琼浆似的液体被透过的光线照的通透,还有隐隐的香味。
莫笑非接过小盏,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头痛立刻减轻了许多,长长舒一口气,又将小盏递了回去。、
绿衣女子仍未起身,清冷的嗓音极其机械化,小姐,门主让碧螺通报大公子,请大公子到碎莲居一叙。
莫笑非诧异望了秦桑低一眼,却没有看见秦桑低的身体听到声音时陡然一僵。
秦桑低缓缓起身,像是费了很多力气才站起来,跟在碧螺身后,走出小榭。
少年背影清拔,又有几分单薄。
秦桑低忽然回头,脸上又是熟悉的乖张笑容,虽然看不见眼睛,却依旧灿烂夺目,小师妹,不要忘了,等师兄学会弹琴就给我唱歌啊。
莫笑非会心一笑,他虽看不见,却也重重点头,好!
少年闻声辨位,长身飞起,长长的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几个起落,就已出了视线,把身后的碧螺远远甩在后头。
莫笑非见秦桑低已经走远,又把视线转回段天枢,却看见,段天枢虽然仍然笑得和煦淡然,眼底却有一丝轻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