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养鬼人？”
    张老道死盯着男人，脸色很难看。
    “养鬼人？”
    我问了一句∶“很厉害？”
    他没好气道∶“女鬼被他收服得服服帖帖，还不止一个鬼，说渡气就渡气，你说呢？”
    “渡气是什么？”
    “就是把自己的精气渡给别人，别废话了，快抄家伙吧！”
    他无心解释，把只剩半截的桃木剑指向男人，随后不耐烦扔掉。想捡道袍，手伸到一半又停下，回头看见地上黑狗血的瓶子空空如也，急得跺脚，最后捡起那条被女鬼当做武器的桌腿横在面前，看架势只要男人过来他就干。
    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把老道急得团团转，我也不敢怠慢，顺手捡了个锅铲防御。
    我们的举动让男人觉得好笑，他似笑非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人？”
    “什么？你不是人？”
    老道不信∶“不是人怎么我的符没有反应？”
    “你说那些废纸吗？”男人下巴一抬，示意我们看身后。
    我们回头，只见门口贴的符纸忽然无故烧了起来，没一会便只剩下灰烬。
    他真的是鬼？
    可从他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和女鬼一样的气息，莫不是他可以隐藏阴气？
    我看向老道，他也正好偏过头来，眼珠子滴溜转，有意无意瞟向一边，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那地上是老道画好的符阵，叫缚魂阵，可以限制鬼魂行动，需要精血做引子。之前为掩鬼耳目，特意在上面盖了被单，现在上面落满碎碟玻璃。
    “好了。”
    男人开口，举起双指向我们比划∶“这次就当示范，对付这些道士，近身容易被算计，将鬼气凝聚在指尖，化气为刃更好用。”
    说着他的手朝我们挥过来，这个动作太熟悉，刚刚才做过。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在他挥手瞬间将老道一把推开。惯力使我们分开摔倒，随后听到墙壁传来响声，竟然划出了一道犹如被刀劈的痕迹，冒着丝丝黑烟。
    我去，就这力道锅铲顶什么用？
    再看老道，他摔在地上面朝下，竟然不动了？
    不可能，他一定在装晕，这是要我一个人面对男人的节奏啊！而且男人嚣张地把我们当小白鼠，在教女鬼如何对付我们呢！
    我丢掉锅铲爬起来和男人对视，手摸向包。
    还没告诉老道，其实我也有驱邪物品。黑狗血，朱砂粉，朱砂墨，还有一小瓶鸡冠血，这些都是比较容易弄到，一直有备着以防意外。
    之前没拿出来，是想观摩老道如何驱鬼，好学习经验，然而此时只怕连拿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男人对我躲过攻击有点意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随后他微微一笑，手一挥，又一道气刃飞了过来。
    因为极度集中精神，这道气刃看得清楚，在从指尖射出瞬间，我向旁平跨一步。气刃和我擦肩而过，劈在墙上，我顾不得回头，他已经在做第三次挥手的动作。
    有了经验，他只要手一动我就躲，待气刃到跟前刚好擦身飞过。一连三四下，我竟然硬生生全都躲掉，等他停下动作，我全身都是因为神经紧绷而流出的冷汗。
    男人显然没料到，脸上露出惊讶。
    “对阴气如此敏感，是块料子，不如死了来本座麾下，如何？”
    我在心里呸他一声，不说话。
    他要一直这么远程攻击，我怕坚持不了多久。期间，我瞟了瞟一边的女鬼，她正冷眼旁观，没有丝毫要上前动手的意思，但也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这时，趴在地上的老道动了。
    趁男人注意力在我身上，他突然从地上窜起，一个箭步奔到符阵前掀开被单，一大口鲜血喷在了上面。
    就在一瞬间，符阵闪烁着光芒，我看到男人身体僵了一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老道卷着舌头道∶“快干掉他！”
    我赶紧掏东西，拿出黑狗血拧开瓶盖就要甩过去。
    电光火石间，就听一声“铛——”。
    我的手好像被什么狠狠打了一下，黑狗血脱手而出，好巧不巧砸在老道脸上，洒了他一脸。而我被打的一阵手麻，后退两步。
    我第一时间看向男人，他正做着挥手的动作。心下一沉，难道缚魂阵没有控制，这一下是他打的？
    如果是他，我的手少说得被切断，可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了面前，使我只是被震退，没受到一点伤害，这是怎么回事？
    对面男人双眼眯了起来，目光变得越发危险，气氛陷入短暂的僵持。
    但很快被老道打破了，他捋着舌头骂我∶“槽，你把狗血洒了我一脸！”
    他抹了几把脸，把眼睛鼻子嘴巴的部位擦干净，但还是鲜红一片∶“一嘴的臭腥味……不对！缚魂阵撑不了多久，快干掉他！”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意思我懂，这不是僵持着吗。
    他也没闲着，跑回房里找东西。
    我从包里拿出那小瓶鸡冠血，拔掉塞子向男人走去。说实话，有点没底，但总不能干等着。
    走到一半，男人的手挥了下来。
    这次和之前完全不同，几乎是瞬间，我的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光芒，形成一个屏障。接着“铛”一声，我整个人被男人的鬼气气刃震得连连后退，胸口发闷，但却没受到实际性的伤害。
    这回我懂了，脖子戴有师父送的玉坠，没想到它竟然能抵御这样的攻击。
    “你真让人意外。”
    男人说话了，身上气息开始变化，一股阴冷的寒气迸发出来，周围气温急剧下降，犹如进入冬季一般，冷得让人颤抖。
    老道匆匆出来，左手拿着祖师爷画像，右手一瓶开了盖的黑狗血，没想到还有藏的。他一出来就打了个哆嗦，没想到阴气突然这么重。
    男人瞥了他一眼，眼神很是不善，没来由的，我想跑过去，但晚了。
    一道气刃飞过，劈在老道身上，他带的佛珠顿时散落一地，人向后倒飞出去，手上的黑狗血又泼一脸，彻底没了动静。
    我急忙过去挡在他面前和男人对峙，快速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胸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液正疯狂涌出，伤口冒着丝丝黑气。我心下一惊，这伤势不赶快处理，拖久了肯定得凉。
    可转头看向男人，我是自身难保。
    忽然男人抬脚向前一跨，待脚步落地时，竟在我眼睁睁的目光中，身形变换到不足一米远的位置，同时巨大的压力袭了过来，令我无法动弹。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身上每寸肌肤被寒气侵袭，冒出无数寒毛。
    动不了，手、脚、身，甚至眼睛，嘴巴，舌头，全都动不了，一股恐惧无可抑制地由心而生。
    “你死了，本座不会亏待你。”
    他说着，朝我伸出手，保护屏障又显露出来，他却没有被弹开，手指一点点穿过屏障。
    要结束了吗？
    空气凝固般难以呼吸，我不甘心，人生才开始，师父还没找到，家人还没孝敬，怎么能结束？
    遗憾、不甘，一瞬间充满心间。
    老道说的没错，我果然有血光之灾。
    就在快彻底绝望的时候，男人胸腔里的娃娃音突然说话了。
    “大人，他们追来了！”声音有点着急。
    男人要碰到我的手顿住了，双眼一眯，瞥向大门，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阴魂不散。”
    语气带着嫌恶，他忽地把手从屏障抽了回去，光滑的皮肤没有受到一丝灼伤。
    他问我道∶“你叫什么？”
    我紧绷着神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嘴巴能动了。
    “黎子阳。”
    “黎子阳？运气不错，只要你在道上，我们还会再见。”
    “别了，我就是个普通人。”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没再说话。转身对女鬼招了招手，女鬼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他的体内，随后走向阳台跳了下去。
    屋内的阴气随之而散，禁锢我的力量也解开了。
    危险退去，我极度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腿一软跪在地上，全身被汗水打湿。
    这个男人有比活人还要理智的思维，实在不敢想象他是一只鬼。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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