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跟你说一下情况的严重性。”
    雪寒天顿了顿，四下望了望，提出一个让竹千白想死的要求。
    “先给我做把竹椅子！”
    雪寒天伸了个懒腰：“你那么看我做什么？站久了会累的好吗？我又不是竹子精，雪豹子一天要躺半天的好吗？行行行，竹凳子就竹凳子，我也不是那么挑。”
    “我刚才说到哪里？”雪寒天得意洋洋地坐下，几千年了，从老竹妖这里从来得到的都是一万片竹叶的骂街声，有天居然能有这种待遇。
    “你说话了吗？你放了个屁！”竹千白快气疯了。
    “现在是新妖历了老大爷！文明社会讲文明，随地吐痰说脏话这种，以后不要干了，到大城市要罚款的！
    我先说一下事情的严重性：关于我们的宅基地，你可能不知道登记造册意味着什么。你要填一个非常麻烦的表，你是什么妖精，修炼多少年了，会什么仙法道术，什么学历。你可能觉得填一下也没什么，你自己琢磨一下，万一有个人找一只千足虫精来对付你，你自己设想，每个妖怪都是有天敌的。这方面我的顾虑是比你小的，只要是在雪山上，我就是老大，但是这个表呢，我也不想填。”
    “不能造假吗？我在安防局还造假了呢！”竹千白自以为很聪明。
    “那是因为总共就那么点小钱！这种小案子谁懒得办。妖精修炼百年千年，虽然那笔钱对你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是对于随便一个万年老妖来说，根本不算钱！你是不知道土地有多值钱。你登记要交钱，要先买一百年的，然后每年还要付房产税，一百年后你还得再买一遍，连买五百年你才能拿到证书！物管局是讼管司的油水衙门你知道吧？这个东西容不得你造假的，他们靠这个吃饭！”
    “就算你觉得填个表也不算什么，关键问题是你拿不出钱啊！你哪儿来的稳定的收益？缥缈山除了雪还是雪，雪又不能卖钱！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
    “什么！”竹千白可算是急死了。
    “就是这个办法实在是有点艰难。”
    “你再不说我抽你了！”
    “打入敌营！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你说清楚点！”竹子的脑子不太好使。
    “就是你混入讼管司，潜入物管局，把这个备份撕了，那么这件事情就跟没发生过一样了。”
    “听上去好像不难。”
    “你这个死白痴！物管局局长是玄武龟，跟你年纪差不多，四大神兽还没死的最后一只，那可是四大神兽！你除了年纪，没有任何一样可以和他比的。他的神龟壳罩着整个物管局的天材地宝，谁也别想偷一件！”
    “那这根本完不成啊！”
    “没让你硬去偷啊！我们的目标是智取。”雪寒天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
    “看见了吧，这是讼管司的招聘表。你填一份，完了先去办个身份证，考到讼管司去，潜入敌营内部！然后再徐徐图之。”
    “你怎么不去考？它没有学历要求吗？”
    “我不行的，我行走江湖，没有身份证不行的，我大学没毕业，查得清清楚楚。而且现在我有案底了，你还了钱，我还得等十年案底才消掉，这十年我都毕不了业。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万年的老妖怪，没有身份证，很容易造假的，你就展示一下你万年的妖力，说你几万年前拜的哪个山头，你就有学历了！讼管司虽然说人才济济，但是万年的老妖怪还是挺稀少的。你看这条，万年以上妖精适当放宽条件。
    而且，讼管司的工资，听说很多的，多到人家都保密，你进去干个把月，先把钱还了，再干个几年，也许就潜伏成功，不成功大不了一直干，肯定够你买地了！他们搞不好还分房子嘞。等我毕业了，你再把我招进去，两个妖的成功率肯定比你一个妖高啊！”
    雪寒天嘚吧嘚的说一通，说的竹千白还怪心动的。
    “就这么说定了。你快填一下，明天我们下山，你去办一下身份证，我去买点书，你准备准备，下个月25号就要考笔试了。行吧？”雪寒天催促到。
    “快，搞张桌子出来，笔我带来了。”
    竹千白蒙蒙地又化出一张竹桌，照着雪寒天说的一一填了。他总觉得他漏听了什么重要信息。
    到了第二天，雪寒天要跟他分道扬镳去书店的时候，竹千白才搞懂他把他要考试这个重点给漏掉了。
    雪寒天这么古怪精明的妖，在外闯将多年，连个大学毕业证都没搞到。我要跟一群至少大学毕业搞不好还有硕士博士一起考试拿第一，想想就希望渺茫。
    但是事情已成定局，除了照着雪寒天说的做，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行的办法。地是一定要在自己手里的。对于一匹竹妖来说，滋养自己的土地，意味着不能说的秘密。
    竹千白照着雪寒天说的，拿着两枚灵石等公交。他要去物管局办身份证，鬼知道为什么要去物管局办，搞得他跟个物件似的。
    公交站牌金光闪闪的，上书“缥缈山三分春”几个草书大字。大概几千年前就立在这儿了，竹千白一直以为就是块地牌。今天仔细一打量，才发现下面滚动一行小字：下一班公交到站还有11分钟。
    11分钟到底是多久？我只知道一天是12个时辰！竹千白痛苦地想到，以他这种小学鸡都不如的知识量，要考上妖界第一行政部门，还是去大闹天宫比较简单，虽然他连南天门在哪儿也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天边冲出一团黑影，那团黑影越来越进，直撞在竹千白面前，他才看清这是一头巨象，仰头就看到象鼻子望不见象耳朵。挂在他面前的大象鼻子最细的地方都有一人合抱那么粗。
    “兄弟，上车不？”长鼻子出气把竹千白的长发吹得乱舞。
    “到物管局吗？”
    “好嘞，你抱着我的鼻子，到南秋水你就下车。”
    竹千白有一点点犹豫，抱着鼻子？这种飞行姿势不太美观吧？
    他心一横，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他飞得那么快，没人会看见！正要往上抱，象鼻子却飞走了。
    “一块灵石！”鼻子冲着竹千白的脑门，又给他换了个发型。
    。。。。。。
    竹千白把灵石塞到象鼻子里，神情恍惚地抱上鼻子。
    只觉得猛一下脊椎骨都被甩断了，竹千白被抛上了天，倒栽葱一样栽下来，脸朝下怼在了厚实而坚硬的象背上。
    主要是坚硬！这个背的材质一点都感受不到是肉做的。竹千白坐起来，揉了把自己的老脸。西周散乱坐着几个妖怪，人模人样，看不出是什么妖精。
    “小朋友第一次坐公交啊？”一个老实憨厚的中年人问道。
    我可比你年纪大！——我脸上写着土包子吗？竹千白不想承认。他搞不懂怎么才一个照面，人家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唉，对。我要去办身份证，我第一次出门。”土包子就土包子，承认就是了，大不了报雪寒天的名号，老竹妖很想得开。
    “下次上车的时候捻个决：罗衣飘飘，轻裾摇摇。你就会落得很平稳。”
    收获一点新知识！竹千白可万万想不到，他外出闯荡学会的第一个小法术，在他日后无数次被司长大人从什么地方踹下去的时候会显得那样重要。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知识点！
    “谢谢叔叔！”竹千白不要脸地装嫩。没什么办法，竹千白千万年来一直长着一张十八岁的脸，说出去他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任谁也不会信的，尤其他现在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没有官方背书，谁信你信口雌黄，哪怕是真的。
    “你是刚刚修炼成精吗？两百岁？”这大叔可够八婆的。
    “差不多。身份证办起来麻烦吗？”
    “麻烦倒是不麻烦。”周围人突然一脸同情地看着他，默契地闭口不言。
    “南秋水那块地方倒是一块风水宝地，风景特别的优美。”八卦大叔突然顾左右而言他。
    难道办个身份证还有什么玄机吗？他突然想起雪寒天跟他分开时脸上阴森的笑容，坐着坐着突然浑身发冷。
    下车的方式倒是挺好玩，就从象鼻子上滑下去。竹千白滑了一次，简直要上瘾了。
    南秋水确是风水宝地，真真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虽然这时候是朝霞，落在千顷湖边的也不是滕王阁。
    一座气势宏伟的八层塔楼矗立在湖边，古色古香，这便是九千年历史的物管局了。进了内里，倒是现代气息十足，把老竹妖震撼了一把。
    进门还有面宣传窗。竹千白立时被人物介绍栏里最顶上那张相片吸引了。
    能吸引一个死颜控的当然是长得最好看的。竹千白先是被那高山仰止的颜值洗礼了，再是被这位短短的一行介绍给震惊了。
    大概就是帅得天打雷劈惨绝人寰的相片一张，底下一行小字：
    妖精诉讼管理司司长：北冥玄
    。。。
    竹千白知道，从前的日子真的回不去了。
    一只只懂得修炼的妖精，一旦生了心魔，修炼就再也不是第一位的了。这只没见过世面的万年老竹妖，生平里头一次有了个狗胆包天的妄想，他想占有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