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等等我。人家怕黑——”
    唐河镇，苍宛县最北端的一个小镇，也是中土大民王朝的一个边陲小镇。
    往北是古北贝弥尔大草原，往西是西域人迹罕至的克帕罕大戈壁。
    原本这里只是一个军驿，随着古北蛮族的落幕，战争的远离，军驿就裁撤了，变成了各色商贾南来北往的集散地。
    经过十几年的变化，挨街遍布着南运北转的货仓，各类物资交易市场，车店、客栈、酒楼、勾栏、堵坊、钱庄等一应俱全，慢慢形了一个各族人等集聚的繁荣小镇。
    这里虽是鱼龙混杂，表面倒也是井然有序。军驿是裁撤了，没有了常驻军队，却留有一支兵部的暗探精锐——天干十卫中的“癸”字卫，在时刻注视着边境的各种动向，并弹压制衡这里的各方势力。
    天干十卫又受五军都督府节制。五军大都督正是当今皇帝的胞弟、镇北大将军、晋王季非。
    季非又以治军严明，治政清明而著称。这唐河小镇虽小而杂，可在季非的强力触手下任何其他非官方势力，只得乖乖守规矩，不敢有丝毫造次。
    清晨，第一屡阳光洒下，唐河镇便已是热气腾腾了。贩夫走卒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骡马铃声“叮叮呤呤”络绎不绝，脚力担夫们在各大货场门口排起了长队，各色小吃摊店前云蒸雾绕，也开始招揽最早的一批客人了。
    莫以恒、文小夏和风寻三人拖着一身的疲惫，终于在清晨赶到了唐河镇。
    三人前一晚还在静谧而杳无人迹的荒野间穿行，此时站在忙忙碌碌烟火鼎沸的街头，突然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莫以恒，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繁茂的情景，走了一会儿神儿。
    “公子，饿了。”风寻可怜巴巴地望着文小夏说道。
    “吃吃，就知道吃！”文小夏白了一眼风寻。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也“咕咕”传出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声音。“莫兄，要不咱们吃点了再赶路？”
    莫以恒轻“嗯”了声，算是回应。
    三人走进一家面馆。
    “三位客官想吃点啥？”店小二笑吟吟问道。
    “小二，来三碗牛肉拉面。”三人找了一张空桌还没坐下，风寻就开始张罗着。
    “牛肉拉面三碗——”店小二冲着后厨亮声唱诺道。“客官，拉面就酒，越喝越有。本店还有自酿的黄酒，要不要来一点？”
    “公子，酒。”风寻有点兴奋地说道。
    “来点？”文小夏也有点兴奋了。他虽是贵为国公爷，在府中祖奶奶对他可是严防死守，不让沾半点的酒，也就逢年过节才让他喝点果子酿。“莫兄，赶了一夜的路了，来碗酒解解乏？”
    “随便你们，不误事就行。”莫以恒不置与否，淡淡地说道。
    这家面店的生意还不错，十来张桌子，不多时已是坐得满满荡荡。
    风寻吃了一碗，又叫了一碗，一口气又干了一碗黄酒，打了一个饱嗝，伸了一个懒腰。
    “公子，比府上的饭菜是不是好吃些？”
    “嗯嗯，还行，还行。”文小夏也一口气喝下半碗酒，咂巴咂巴嘴，似乎意犹未尽，这酒真比府中的果子酿有味多了。
    莫以恒把面吃完，喝了点面汤就放下了筷子，不再动作。
    他以前喝过几回悠悠偷拿出来的桃花酿，闻一闻就觉得这酒味儿比桃花酿可差远了。
    他又开始担忧桃悠悠了。
    “莫兄，你不喝别浪费了。”
    文小夏有些微醺了，脸色桃红，眼睛也有些迷离了。他此时哪里像一个公国爷，毫不客气的把莫以恒的那碗端过来一饮而尽。“爽快！祖奶奶不底道，这好的玩意儿不让我碰。”
    “走吧。买马去。”文小夏站起来一挥手，豪迈地往外走。
    “几位客官，面钱还没付呢。”小二见他们几位站起来就走，赶紧跑过来。
    “风寻给钱。”文小夏打了个酒嗝，摆摆手。
    “多少钱？”风寻问道。
    “各位客官，四碗面三碗酒一共一十八文。”小二笑道。
    风寻伸手往怀里掏了掏，突然僵着了，苦着脸看着文小夏说道：“公子，昨晚飞上天，钱袋子也飞了。”
    文小夏回头望了一眼莫以恒。
    莫以恒摊了摊手。他在烟霞村从来就没有用过钱。
    “呦嗬，怎么着？几位这是要吃霸王餐？”小二眼前这状况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友善起来。
    风寻见小二脸色不善，借着酒劲，脸子一横，说道：“谁要吃霸王餐，我告诉你，今儿我家公子吃了你们的家面，那是你们的荣幸。在太和城就是醉仙楼求我们公子去吃顿饭，我家公子还得看心情。”
    “哪来的王八犊子，搁这儿充大瓣蒜？废话少说，给钱！”小二不耐烦了。
    “公子，咋办？”风寻给文小夏使了个眼色。
    “老办法。”文小夏坏坏一笑。
    “明白。”风寻心令神会，突然脚下发力。
    莫以恒脸红得像杮子。
    好在没什么人围观，也没太多人留意事情的始末，只有几个人本能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吃面。
    这种地方围观是有风险的，很多的深刻教训让人们记忆犹新。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恪守和气生财这一信条的。
    文小夏和风寻两混蛋兔子似地，撒丫子就往门外跑。
    莫以恒一人站在面馆怔怔发愣，额头直冒黑线。
    在路上，文小夏不一直都说自已是太和城的贵公子吗？这明显活脱脱的一无赖嘛。
    “哼！”店小二也不追那俩人，冷笑一声，看着莫以恒道：“客官，把帐结了吧？”
    “店家，在下确实忘带银钱了。要不我用东西作抵押。你看如何？”莫以恒红着脸，试探着问道。
    店小二看看莫以恒，觉得眼前这个安静的年轻人还比较顺眼，而且在唐河镇许多交易本来就是以物易物的，对他这个提议还是可以接授的，语气缓和了些，说道：“也不是不可以，要看你的东西值不值这面钱了。”
    莫以恒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店小二说道：“这是我自已配制的精油，驱虫止痒怯风镇痛效还不错。你看能不能值这面钱？”
    店小二一脸古怪地问道：“客官是先生（郎中）？”似乎不太相信有这么年轻的郎中。
    莫以恒有点不好意思。“略懂一些岐黄之术。”
    店小二拔开瓶塞，顿时一股奇妙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精神也为之一振，东西还不错！单是这香味就比街对面兰雅斋的水粉胭脂强百倍。
    “可以可以。不知小先生下榻何处？晚些时日小的可否拜访先生？”小二灵光一现，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商机。
    “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即刻就要离开的。”莫以恒说道。
    “那小先生尊姓大名？”
    “免尊姓莫名以恒。”
    “莫以恒？”言者无心，闻者有意。
    一个靠墙角坐着的汉子，这才注意到这边。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纠纷是常有的，所以他先前也没太在意，但一听到“莫以恒”三个字，立马转过身来，走上前，丢给小二一块碎银子，说道：“他们的面钱我给付了。”
    “莫公子可是烟霞村的莫以恒莫公子？”那汉子问道。
    “正是。您是？”莫以恒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位富家外员模样的中年汉子。
    “哈哈，我是你爷爷莫先生的朋友。”那汉子爽朗一笑。
    “我爷爷的朋友？”莫以恒印响当中爷爷似乎没什么村子以外的朋友，心中警觉起来。经历了这两的天事情，让他不得多想一些。
    “风寻，风寻，莫公子呢？”文小夏和风寻跑出老远，才发现莫以恒没跟上来。
    “公子，别管那呆子了。咱没回去吧。不然老夫人又该担心了。”风寻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那可不行。他是本公子带出来的，本公子就该把他带回去。”文小夏正色道。
    “公子，你啥时候变得如此仗义了？”风寻揶揄道。
    “切。走回去看看。”文小夏直接无视了风寻鄙视的眼神，拉着他就往回走。
    他们刚回走两步，只见莫以恒正和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汉子朝他们走来。
    “莫兄，他是？嗨，你怎么不跑啊？店家没为以难你吧？”文小夏见莫以恒走来，有点心虚有点愧疚地问道。
    莫以恒见他们两人回头走来，虽然不齿这两混蛋的行为，但心头还是一暖。
    “小国公爷？你怎么也在这儿？”那中年汉子，大吃一惊。
    “公什么公？本公子在这儿怎么了？”文小夏赶紧抢着说道。他打心底不喜“国公爷”这个称谓，更别说前面还加个“小”字了。
    “文兄认得这位大叔？那可好了，以后定要把面钱给人家。”莫以恒如释重负。
    这位自称是他爷爷朋友的大叔，给了店小二面钱之后就拉着他往外走，说是要请他到府上坐一坐。他心想，文小夏跑了，要去马头山还是要找人问问情况的。所以，也没太过拒绝，他若是有不轨之心，那就唤小英出来。
    “他还差那几个钱儿？”文小夏不以为然地道。他早就认出这个人。这个叫古名，原来南台司太和道的人，后来调入兵部天干十卫做了“癸”字卫统领。
    古名刚在那面馆吃面，因坐在靠墙角的位置，一直背对着他们，也没认出与店小二争执的是文小夏，此时，却见文小夏与莫以恒本是一起的，又吃了一惊。
    文小夏与南台司的渊源自不必说。而莫家与晋王的关系也是很密切的。
    晋王曾下令随时关注莫家人，在必要时给予职权范围内最大的帮助，且务必不能泄漏身份。这就有些吓人了，晋王向来公私分明，能下这公器私用的命令，可见莫家人于晋王是何等重要。
    “公子说得是。”古名讪讪一笑，也不多言。他也怕文小夏当着莫以恒的面点破他的身份。
    “即然遇到你，那就好说了。你先给我们找三匹快马，再告诉陆正阳或是陆明风，我去马头山了，过几日便回，让他们转告我祖奶奶不要担心。”文小夏也不跟他客气。
    “这……？没问题。但是马头山那边就贝弥尔草原了，经常有马贼出没，不是很安全。你去那里做甚？”古名一阵肉跳，这小祖跑那里去干嘛？不是给自已找事吗？
    “本公子高兴，你管得着吗？区区几个马贼，算得了什么？再说我们又不去招惹他们。”文小夏道。
    “是是，要不我叫上几个伙计给你们带路。”古名还是不放心。
    “不用，我和莫兄一起，怕什么？”
    “什么？莫公子还要和你一起去？”
    古名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两货一个是名门望族之后，一个不知道与晋王什么关系却被晋暗地里当宝贝般照顾着。他们现在要一起从他的地盘上去涉险，万一有个差池，那是要命的事儿。
    不行，得赶快回汇此事。

    作者闲话：

    小镇故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