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失归 第三章 红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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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花大会结束,使君子作为礼物,不,作为胜者,被裹了一身红纱,送到了‘贵人’的房间。
刚一进门,同来的嬷嬷就挤眉弄眼地叮嘱道:“一会那位官人来了,可千万要小心伺候,将他伺候高兴了,你后半辈子就有指望了。”说着,又给使君子盖上了一个红盖头。
“行,行,放心。”使君子口里一边应着,心里一边道,嘿,他倒是不介意多个指望,只不知那贵人要是知道了他散魂前的名号,还敢不敢让他指望。
使君子等丫鬟嬷嬷一出去,就掀开了盖头,眼睛乱转,四处打量。只见房间内,红烛,红帐,桌上有酒,香炉里燃着异香。这布置,还真是,格外,嗯…温馨?好吧,格外暧昧。
使君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将香灭了,再把早已准备好的**倒入酒杯中,一会只需等来人被放倒,他就可以寻个由头脱身。
不过一刻,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使君子忙又蒙上盖头,规矩地坐在床边。他捏了捏手里的药瓶,故意拿腔带调地说:“官人您来了,您累不累,想不想喝……
进来之人脚步极轻,使君子没有察觉,他手抬起想要迎上去,没想到,只一瞬,他就被人封住了穴道。
‘这什么情况,居然是个有修为的。’使君子不禁暗暗叫苦,‘我这刚从上清天被扔下来,就又要翻船在勾栏里了吗?’
他运了运力,却发现穴道被封得死死的,来者修为不低。使君子略有些慌。
不过来人并没有进行别的动作,只是走回去关门,上锁,再坐下。良久,倒了一杯酒,然后走到床边,和使君子并肩而坐。
使君子隔着盖头,看不真切,只觉得这身形和买下他的客人不符。
“这位……”使君子刚想开口先探一探,却突然刹住了舌头。他手背上,滴落了一滴水珠。那不是酒水,修道之人向来五感敏锐,身旁之人呼吸由绵长变得短促,他在哭,还是那种极力克制的哭。
使君子此刻只能用呆若木鸡形容自己了。这一连串作为,来人是谁他脑子其实有了数,但是这场景过于诡异,他实在不知如何反应。
来人依旧没有开口,那滴泪就那样蕴在他的手背上,慢慢滚落,留下若有若无的凉意。
良久,身旁之人呼吸渐渐平稳。
使君子心中惊疑,不过清醒的,和不清醒的,于他而言还是后者好应对。使君子思索片刻,试探着轻声道:“陌白及,你,知道我是谁么?”
话音一落,使君子的盖头就被掀开了。
但是穴道没有解开,他用余光看到一袭黑衣,端坐于旁,脸色平静,若不是手上湿意未散,他几乎要以为刚刚的眼泪是他的错觉。
“你把自己卖了。”陌白及淡淡开口。
“我……”使君子语塞,不是你先卖的?
再然后大惊,“你认得人!陌白及你没中术啊?”
陌白及不答。
‘我的天老爷……’使君子白眼翻上天,心中一顿捶胸顿足。他越想逃避前尘,却反而碰上了故人,这个故人,还极其难缠。
“回来几日了?”陌白及沉沉出声。
“没……没几日,半月不到。”使君子尚在神游应对之策,被那声音一问,不由得老实答道。
“你,过得可好?”陌白及又道。
“我……”使君子心下本就对这一套寒暄说辞特别不适应,先不论他游魂百年,就算是那百年前后的经历,他除了脏话也没什么词能形容了,实在很难说好或是不好。
但是,现在这个跟他莫名寒暄的是陌白及,他不说两句怕是这事没法善了了。使君子皱眉,想夺门而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使君子暗暗忖了良久,以他过往的经验,现在靠自己肯定是跑不掉了,除非陌白及不再管他。而陌白及出身南陌,极其重礼义廉耻……
想到这,使君子一展眉,直接信口发挥道:“我挺好的,虽然没什么灵修,但在玉雪楼,往床上一躺就能讨生活了。”边说,边摆出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
听他这话,陌白及一双漆黑的眼睛盯住使君子,上下看了几遍,道:
“当真?”
那话音重得使君子心里一跳,他笑容顿时凝住,没来由得怂道:“害…倒也不是,也就是被摸摸手,陪陪酒……”
一说完,他就在心里暗骂:‘没偷没抢的,你怂个屁!’
静了半晌,陌白及才又开口,声音无波无澜:“你如今只有一魂一魄,往后就不要乱跑了,我知道哪里可以补全,你就跟着我吧。”说完,解开了使君子的穴道,口气一如以前,不容置喙。
听了这话,使君子恨不能给自己甩两个大耳光子。他怎么忘了,陌白及极其喜欢助弱扶伤,他这么一卖惨,那救世主还不更加要紧看着他了。
使君子心中一叹,道:“那个…陌白及,我知道你是个天生的好人,就喜欢普度众生,见我这散魂可怜又想渡我。但我们两个就不是一路人,一百年前我已经为了你的苍生魂飞魄散了,如今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
他边说边扯开身上的红纱,掷在地上。
“你的惑,我有解了。”陌白及道。
“嗯?”使君子眼睫一颤,抬脸看向身旁人,一下子触到了那深潭般的眸子,往昔的记忆又如同水幕般猛得翻涌出来,他忙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宁的心神:
“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也不想再提了。”
诚然,他到如今心结仍然未解,但那过往太沉重,沉重到他连掀起一角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其实,是满心满意、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想当个太清天的猪仙的。
“真的,都不必了。”使君子垂眸沉声。
陌白及听言不语,半晌,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使君子见酒杯空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抬手道:“哎,那个不能喝!”。
陌白及闻言一顿,但酒已经咽了下去,深深的眸子居然染上了些恍惚,不过他的眼睛合上之前,抬手再次封住了使君子的穴道,将他一起带倒在了床上。
“这药居然能药倒三阶道人,好生厉害,有空我再多备一些。”使君子心道。
但不过一瞬,陌白及就醒转。
“什么破药,这时效还不如没用。”使君子暗骂。
“总之,跟着我走就是了。”陌白及坐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道,声音较多年以前温和了些,却仍是不容质疑。且没有再次解开使君子穴道的意思。
“不是,怎么过了一百年还是这样。”使君子哭笑不得。
那晚上,陌白及将使君子手脚摆好,直接就在他身旁睡下。床很大,红帐里,使君子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只得自我劝解道:罢了罢了,反正如今也回不去三十三重天了,跟他补魂就跟他补魂去吧,也好在轮回前混个整魂,下辈子投个好胎。
…………
第二日一早,使君子自然醒,看到陌白及已整衣完毕,在桌旁煮着茶等他。
只见一袭墨色长影坐姿凛然,骨节分明的手提起那粗制的紫砂壶,恍若提着一只精巧的宝物,皓腕微微一斜,将水流倾入白瓷杯中,再缓缓走过来,将茶杯送给使君子。
使君子起身,想了想,还是一派自然地接过茶杯,轻饮一口。毕竟百年前两人也算是熟识了,如今回世相对,倒也没必要故作陌生。
“你为何会去那清风堂做小倌呀?”使君子边喝边问。
陌白及闻言,抬起手腕,递于使君子面前。
那腕上有两道细光,一道金色,一道黑色,像个绳索一般束着。
“向毁。”使君子见状奇道,“你果真被人作了术?”
向毁是诺契的一种,除非施契之人解约,不然签契者就得按照契约上去做,如有反悔之意,会受“向毁”之苦。何为“向毁”,是指受诅之人目里所及所有的人物都是倒像,长久以往,会目眩头痛,七窍流血而死。
“是清风堂的卖身契。”陌白及解释道。
“尘世行诡术,确实坏了规矩。”使君子手指捏决在陌白及腕上点了点,黑线就消失不见了,这等低端的术法,于他们这种修道几百年的人实在不痛不痒。
“是谁做的?”使君子问。
“清风堂的掌柜,陶陶。”陌白及道。
“原来救世主你是又要去除奸去恶,只是有必要自己卖身么?”使君子翻身下床,毫不避讳地在陌白及面前换衣,反正他也知道,比他君子得多的陌白及并不会看他。
“不止如此。”陌白及道。
“唔。”使君子点点头,不禁有些是好奇多大的事,能让这克己复礼的陌白及背一个小倌的名头,还那般大张旗鼓得选花魁。
待使君子更衣洗漱完毕,陌白及就带他出了门,向镇子的边陲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儿?”使君子走在路上,呼吸这久违的空气,看着清清楚楚的人像,心境比百年前平稳了许多。
“清风堂。”陌白及道。
“我说如果你要做正事,其实没必要带上我的,我…”使君子话没说完,见陌白及的漆黑的眸子扫过来……
“得嘞,您前面请着。”他改口道。
作者闲话:
两个人那点小心思,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