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漂浮海与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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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曾经看过许多古书,书上喜欢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仰头只能看见高不见顶的苍穹,漫漫地飘着些浮云,散落得漫不经心。
忽然想教凌月坠一个成语,白云苍狗。
如果我问他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他一定会激动得手舞足蹈,然后兴奋地告诉我,这个他会,意思是一朵白云和一条灰色的狗。
那个总是用成人的生活方式包裹着自己单纯内心的大孩子,每次想到他我总是会想微笑,像是一个母爱泛滥的女人,对着什么可爱的人都可以散发无边无际的感情。
白云苍狗,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短短几十年,有几个人真正能做到过行到水穷,坐看云起的日子。忙碌成了主旋律,谈情说爱,那真是约意人的特权。
不出意外,他们有无止境的生命。
伸出手,第无数次抚摸着空荡荡的肩头,想念着约意。
那儿没有我的出生宝石。
那个夹竹桃漫天飞舞,碧荷迎风轻晃的午后,坐在被一个淘气的大孩子推动的汉白玉桥下的秋千上,我以为自己属于人间,属于那个氤氲着淡淡水气的烟雨江南,可如今,巨大的落地窗外,极目是碧草青青,曲水温婉,翠藤蔓延,可却丝毫找不到家的感觉。
我想过了,我有一个约意爵爷的哥哥,有一个大祭司的情人,还有一个不知流浪在何方的孩子,我应该是属于约意。
澈身上有太多秘密,轻柔地包裹好,密密地收拾着,小心地藏掖住,不让我找到。或许是从未经历过这种安宁静谧的日子,原本浮躁着的心缓缓地就沉淀下来了,看着浑浊的汤池逐渐变得清晰,分析着原来不可能去分析的问题。
虽然一个个原本不准备去计较的迷题在被逐渐揭开,但这种失了安全的感觉却也越来越强烈。他们绝口不提我以前的身份,和以前的那个用着前所未有的豪华阵容迎娶我的花心丈夫。
绕出门,沿着小溪向上溯源,不知不觉走进一个婉约的枫叶林。明明不是枫叶染红的季节,整片枫叶林却是尽然深红,微风拂动时枫叶轻轻摆动,有时旋转着飘落下几片如同记忆般有些泛黄叶片,行为蹒跚,任人踩碎,继续铺着已经开始发软的土地。
林子里有两条溪水,潺潺交汇,却是一条冰寒无比,一条泛着热气。
水声渐强,脚下的土地也开始软到粘腻,踩在枯败的枫叶上也微微下陷。熟悉的感觉奔涌而来。
我脱下脚上的鞋,快步向前走去,果然看见了掩藏在大片枫叶林里的一个小瀑布。
相比于约意边境的那座,显然这里迷你了很多。
赤脚靠近它,总觉得它散着淡淡地蓝色雾气,像是由泪滴一点一点汇成,带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攥了攥挂在脖子上的玉,想到了泓澈。
玉是通灵的,老人如是说。这块昨晚刚挂上的玉总是微微地发着热,贴着冰凉的心口,却暖不了冰凉的心。
“约意是我的家,可我现在却宁愿留在这片没有归属感的土地。”我对着水星飞溅的瀑布轻轻说。
有一种冲动,就这么直接的沉下去吧,沉去这个瀑布下清澈的水潭,再不上来。却止不住自嘲地想,如果我和澈的孩子还活着的话,那我死了也没什么关系,至少澈下意识里是这么想的。
我不是一个无私的人,何况在爱情上,谁都无私不起来,即使是和自己的孩子。说不在意澈昨晚那句无意中的话也是假的,就像酒后吐露的,往往都是真言,即使这个真言让你痛苦不已。
踌躇满志地来到人间,想着带成群的美人回去,却只带了满满的哀愁。
最见不得这样没用的自己,一个彻彻底底的窝囊废。如果萧鼓阑现在在这,他一定又会端着一杯牛奶,猛得敲打我的脑袋,骂我没出息。
深吸上一口气,对着飞扬的瀑布喊上一句,“忘记吧!都忘记吧!”
回响的是自己的誓言,一阵一阵,清晰无比。
“你要忘记什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泊舟笑着说。
我已对他们这种人神共愤的出现方式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地说,“忘记悲伤。”
“那你忘记了吗?”泊舟想伸手摸摸我的脑袋,却被我灵巧地躲了过去,歪歪嘴,咧嘴笑了,“我现在想喝牛奶。”
他蹙眉,显然是接不上我的思路,许久才问了句,“为什么要喝牛奶?”
“因为喝过牛奶后我就会有出息。”轻笑一声,朝他眨眨眼。
他掏出一直放在裤袋里的手,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就神奇地出现在手上。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还有法力?”
他耸耸肩,“好歹我也是一个上等贵族。”
我冷冷地加上一句,“曾经。”
“曾经。”他不在意地重复道。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是说在约意。”他望着我喝牛奶,平静地说。
我抽空抬起头,学萧鼓阑舔了舔嘴巴,对他笑笑,“如果我知道约意都有哪些好地方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他背过身去。
我撇撇嘴,继续喝。
“你小时候曾经非常喜欢一个地方。”他转过身来时,手不自觉地摸摸胸口,带着满足地笑,“漂浮海。”
“漂浮海?”
他点点头。“漂浮海里所有东西都是漂浮的,包括海水,整片海洋从人间看就是一片普通的浮云,但在约意它却不是。它像是个流浪的人,可能散落在约意的任何一个地方。漂浮海里有一种美丽的珍珠,蚌身就是晶莹透亮的,透过那曾看似薄薄的壳,可以清晰的看见蚌里有着如同月光般柔和光华的珍珠。在约意,拥有这种珍珠是一件非常荣誉的事情,不仅是因为漂浮海很难很难碰到,更因为这种产珍珠的蚌已很少。起风时,漂浮海随风摇曳,透明的蚌壳随海沉浮。”
我屏着呼吸听着泊舟的话,幻想着漂浮海的美丽。
“你小的时候,我第一次讲漂浮海的故事给你听时,你也是现在这个表情。”泊舟伸手轻轻地抚摩着我的脸颊,“转眼那个会撒娇的小女孩都这么大了,甚至还……”
我楞楞地看着他的动作,他却忽然调过头去,不说话了。
“泊舟,你去过漂浮海吗?”
泊舟摇摇头,“约意几乎没什么人见过漂浮海,包括永生的澈。”
“那你如何知道漂浮海里所有的东西都漂浮着的呢?也许有些是沉在海底呢?”
“这也是听见过的人说的,如今那个给我们将这个漂浮海的人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泊舟望着遥挂着的瀑布喃喃地说,有些失神。
“泊舟,那你见过漂浮海里的珍珠吗?”我不死心的问。
泊舟还是摇头。
“你从小就不肯叫我哥哥,总是泊舟泊舟的喊。”见我认真地看着他,泊舟又说,“唯一一次还是昨天,你在我公寓里,为了澈而叫了声泊舟哥哥。”
我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哪天,我们一起碰到了漂浮海,你还愿意像小时候说的那样,陪我一起将他绕个圈吗?”泊舟小声地问,几微不可闻。
我闪了神,看着金发的泊舟那张英俊却带着期待,带着哀伤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舔了舔有些粘着牛奶的唇,傻傻地点头。
“泊舟有没有见过海市蜃楼?”我问他。
泊舟摇摇头,“只是在书上见过描写,真实的从来没有,应该是很美的吧!”
我点点头,告诉他,“我见过。当我在蓬莱时,恰逢那天天气适宜,我遇上了它,壮丽到无法言语。”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我今生能有幸遇上和海市蜃楼一样美丽的漂浮海,我想我一定死而无撼了。”
抿着嘴笑,一转头却看到了面露疑惑地泊舟。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泊舟顿了顿,才生涩地说了句,“没什么。”
我见他一直心神不宁,刚想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却抢先开口,“你什么时候去过人间?”
我惊住了。
我什么时候去过人间?
我有去过人间吗?为什么总是说“曾经在人间”?
我看了看同样疑惑的泊舟,诚实地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