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不懂，泓澈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欺骗别人的事，却还做得那么理所应当。
    骗我。骗我他爱的是我，骗我是他妻子，骗我和他有两个孩子，骗我孩子们都还好好活着，骗我可以和他一起去人间，骗我到了人间他就自然地会变得单纯……偏偏他做得那么真实。
    这算不算我被骗的理由？
    还是我根本脑子有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难道只是因为他那张让人无法拒绝的脸？虽然我承认，我有时候很肤浅，喜欢以长相看人，但我自信，在爱情我还不至于靠脸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可靠。
    但事实是我被人耍得很惨很惨，甚至被拐到了人间，永远无法回家。
    澈还在酒吧里笑看浮生吗？嘲笑着那些和我一样自以为是的人，普通人？
    漫天的繁星，闪烁不定，寒光弥漫，醉月藏，朦胧迷幻，遮不尽的羞意。人间的上面，高楼的最高处，有着一个美丽而神圣的国度，那里人很纯真，很友善，完全没有丑恶。
    如我一样平凡活着，不知头顶上有着神的人，这世上有六十亿。他们都没有出生宝石，他们都不是上等贵族。
    人生来不平等，这才是真理。
    上帝他骗人，因为根本没有上帝，要不上帝怎么不把所有的地球人都生出来？
    如果是萧鼓阑，他肯定是拿着一杯牛奶，喝得满嘴奶汁，然后呆呆地趴在桌上，告诉我，如果这样上帝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只管生孩子，顺带还要雇人喂奶。
    如果是凌月坠，他肯定穿着他满是宝石的衣服，笑得一抖一抖，然后漫不经心地说，生得伟大，死得光荣，精疲力尽。
    如果是寒香，他肯定是高雅地端坐着，然后红着脸告诉我，遥，男的好象不能生孩子。
    如果是幽絮，他肯定奸笑着打量我，搭着我的肩，一脸的不正经说，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在乱伦，不过既然所有人都乱伦了，三人行也不再是问题，对吧！
    如果是澈……
    如果是他，我宁愿不曾认识。
    “哥，照你这么说，那你岂不是在人间住了两百多年了？”我穿着他为我准备的睡衣，满足地窝在床上，抱着冒着热气的水杯和对面画得认真的人说。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恩了声。
    “觉得人间好吗？”我微笑着问他。
    “还行。”他眼不离画，快速地勾勒着什么，简单地答我一句。
    “没有什么不适应？”
    “若是在这里还不适应，那我真该思考一下我是不是约意贵族。”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却尽是轻视。
    我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瞟瞟他手中的画，却只能瞧见个轮廓，猜不出是什么。
    “哥哥。”我想了又想，还是出声打扰他。
    他抬头，示意我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带着小心。
    他却丢开了画笔，皱着眉打量我。
    “你这两百年是不是玩疯了？”他冷声问。
    我往被子里缩缩，看着他不豫的神色，干脆又躺下，把被子蒙上头，不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我闭上眼睛，小声吸气，再小声呼气，好象这样可以舒服很多。
    被子忽然被撩开，英俊的脸孔一下子放大在眼前，睫毛长长地翘着，黑色的眼睛愤怒得睁得老大，唇被抿得发白，黑色的衬衣也因动作而敞露了大半，身前肌肉很结实，很性感。
    作为职业特征，我尽量控制满心的压力，无视他的怒气，歪挑着唇笑了笑，邪气四溢，右手勾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我都不晓得自己这两百年自己在哪里，但如果你想问我之后的几年在哪里，我到是可以告诉你，我在妓院。”
    他的身子蓦地就僵了，推开我，满脸的难以置信，像是要看破我。
    “别紧张，哥哥，那只是一个很单纯地谈话与玩乐的场所。”我拍拍他的肩，却发现他比刚才还要僵得厉害。
    “他就是这样对你的？！”他摇晃着我大声吼道。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瞥过眼去，轻松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不知道还是根本要维护？！他是怎么对你的，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要维护他？！”
    “哥哥。”我看着他恼怒得泛红的眼眸，“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三段记忆里的人银发男人是谁，我会很感激。”
    “泊雁？”他犹豫地叫了我声，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强。
    “实际我现在是雾遥，是萧将军拣回来的妹妹，也是青楼的老鸨。”我说。
    他突然红了眼，泪水凄然地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滚烫地落在我裸露在外面的腿上，一阵一阵，小声地呜咽着，却固执地不愿去擦。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鼻头也非常酸涩，却只能抱着自己的腿躲开那些灼人的东西。
    他看上去是那么坚强，记忆中的那个他不正是这样的吗？为什么要哭得这么难看？真难看。
    仿佛想是找个人和我一起受伤，明知道他是哥哥，却还是止不住要告诉他，说得越难听越好。
    其实我也知道根本没必要，好象只是想让他为当初没保护好我而愧疚，最好像我一样心痛。
    其实我过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如果没有不小心被骗了下的话就更好了。
    “大男人的，别像个娘们儿似的，抽得厉害，我看了特烦！”我一把托起他的脸，粗鲁地用袖子在他脸上胡乱擦上一通，很够劲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豪爽地说，“至少要像我，这才爷们儿！”
    他猛得将我拥入怀中，紧靠着我的头说，“好妹妹，以后再也不会过这种日子了，再也不会了！”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哥哥叫杨泊舟，永远是妹妹的哥哥，永远只是哥哥……”他轻声说，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想到了他在酒吧里打我后脑的紧张，想到他在马上的恼怒脸庞，想到他悬浮在空中的笑容，想到他是我哥哥，还想到他是一个深深爱着妹妹的哥哥。
    他是想说，以后我们之间的只是亲情吗？
    “以前的让我们都忘记吧！”我拍拍他坚实的后背，吸吸鼻子笑着说。
    “好……”
    “泊舟哥哥有想好怎么回约意吗？”我稍稍推开正激动的泊舟，替他抹了抹没擦干的泪痕，笑笑问。
    “你是怎么来人间的？你不是只有人类的身躯吗？”他答非所问，拧着眉问我。
    我垂下眼睫，想想还是说实话，“是泓澈带我来的。”
    哥哥立刻就呆住了，呼吸一下子都停了。
    “哥哥？”我疑惑地晃了晃他。他认识澈吗？
    “他现在在哪里？！”他一清醒就立刻反过来晃我，急着吼道。
    我被震住了，直直地说，“在你封印我记忆的酒吧里。”
    他从我床上爬起就要往外冲，甚至来不及整理一下他混乱的衣着。
    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怕是尊贵的泓澈大人早已经走了。”
    泊舟的身子顿住了，艰难地回过头来看我，“尊贵的泓澈大人？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只要把我抛到人间便可以，至于剩下的，与他无关。”我揉搓着手中的被子，自嘲地说。
    “你们认识很久了？”他僵硬地问。
    “他是这么说的，甚至还告诉我说我们是夫妻，有孩子。”我轻笑两声，然后微微耸耸肩，“不过现在好了，你的那三段记忆告诉我，他只是个骗子。”
    “什么？！”他蓦地睁大眼睛，“他说你们是夫妻？！还有孩子？！”
    我被他的反应吓住了，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却见泊舟滑了下来，瘫坐在地毯上痛苦地抱着头。
    我赶紧冲下床，光着脚跑到他身边，抱起他金色的脑袋，急急地问，“哥哥，你怎么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不和他来往了就是了，你别吓我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是想这么说的。
    泊舟却突然抱住我的腰，呢喃着说，“我一直以为自己输给了那个花心之人，没想到，真正让我输得一败涂地的，竟是他啊！”
    “哥哥？”我安慰地抚摩着他柔顺的发丝，奇怪地问。
    “泊雁，你知道泓澈是谁吗？”泊舟抬起头，漂亮迷人的凤眼里此时满是痛苦。
    我咬着嘴不说话，只是心里揪得厉害，仿佛就要听到什么令我痛苦一生的事。
    “他就是约意最接近神的男人，永远的大祭司——泓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