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浮华篇  浮华篇 十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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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锦苑作为文兰城最豪华的一家酒楼,其所处的地段却并不在豪华的街道上,而是隐于一处小林子中,溪水环绕,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环境氛围甚为文人雅客所喜,虽然地处偏远,门前仍然停留了不少车马。
    我和冉月此刻正是在文兰城洛锦苑二层的一间雅室里,因为这里是远之在文兰城中的产业之一。
    “哇!冉月,你快过来看看啊,这墙上提了好多诗,都是来这里喝酒的儒客有感而发之作,有许多都很不错呢。尤其是这一首诗,不但意境好,字写的也很棒,快能和远之有一拼了。在雅室中留下这样一面墙,供客人们相互借鉴赏析,不但增加了文化氛围,吸引了大量的客人,无形中还提升了这家酒楼的档次。能想出这么好的创意,远之实在是太有才了,你说是不是啊?”
    我兴奋的手舞足蹈,直想让全世界的人都认可远之,可眼前就有个人十分的不给面子,兀自慢饮着杯盏中的清茶,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丝毫不理会我说的话。
    我气恼的冲过去夺下他手中的茶盏大力的放在桌上,对冉月嚷说:“到底是不是嘛!”眼露威胁之光,他要敢说不是,嘿嘿。。。。
    冉月这才将目光凝聚在我脸上正视着我,眼底精光一闪而过,我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赶忙换上了笑脸,拎起茶壶为他斟满茶后双手奉上,讨好的说道:“上次琅芜姑娘寻你而来时,我不该冒充你娘子令你为难的,你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计较的是不是?待会远之来了,你可千万别乱说话,拜托了,拜托。。。”
    “心虚吗?两个人真心相爱,要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这段爱情就形同虚设,将要如何维持?”冉月接过我递的茶,轻吹着漂浮的茶沫,似是无心却却暗含锋锐的说道。
    “我当然信任远之,只是。。。只是。。。”我急急的辩解。
    “只是担心他并不信任你。”冉月替我补充道。
    “毕竟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我泄气的说道。冉月真是的,时不时就冒出两句犀利的话语,让人难以招架。
    珠帘响动,一名精神矍铄,目露精光的老者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方才招待我们的店小二。“老者便是此间酒楼的掌柜,不知二位客官找老者何事?”
    “哦,我找远之,昨日傍晚在江上我好像看到了他了,老先生可知他的踪迹?”我问。老者闻言眉头微皱,却仍然面向冉月,看也没看我,更别说回答我的问题了。我也注意到了,老者刚才说话时虽口中说着“二位”,却始终面对着冉月,自动过滤掉我的存在。也对,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社会,管他多大岁数了,要是直盯着我看,一定有问题,因此我也没在意,他皱眉头大概是因为我刚才的问话有失女子的矜持吧。我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进退。
    冉月呵呵一笑,将我拉到他的身后,遂向老者拱手说道:“在下冉月,听闻璩庄主近日途经此地,特来拜访。”
    老者听后打量了冉月片刻方作恍然大悟状,连忙告罪说道:“原来是冉月公子光临小店,老朽无知,多有怠慢,还望公子海涵。”说完便要作揖,冉月连忙道声“岂敢”将之扶住。
    “老朽多次听闻庄主提起公子时对公子的赞赏有加。此次公子前来拜访庄主,老朽自当通报庄主,亦是了了庄主之心愿。只是庄主自两日前到达此地后,并未在生意上多做指示,却一直在寻人,今晨出门去至此时尚未归来。”
    “这样啊,那只有麻烦老先生去寻璩庄主回来,就说冉月备了份大礼在此恭候,他寻的人我已送来了。”冉月说完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掌柜。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我的白玉簪子吗,我还以为落在了锦瑟山庄了呢。
    “我的簪子。。。”我惊疑的说道。
    老掌柜这才往冉月身后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恭敬的接过了簪子,说道:“此刻已是正午十分,二位暂且在小店用膳吧。须臾还会有文兰城最好的说书先生前来献艺,还请二位耐心等待。”说完便退了出去。
    “最好的说书先生?那我可得好好的听听,看有没有你说的好。哦,对了,原来你一直拿着我的簪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小猫是期待着本公子为你绾发吗?”冉月魅惑的声音突然靠近,我赶紧退开一些与他保持距离。
    “。。。。。。当他为女子绾起发丝时就已对上天起誓,今生必娶她为妻。雅儿,你可愿意?”脑海中又回想起靖骁弈曾经温柔的话语,脸颊腾地烧起两朵红云,我狠狠的瞪了冉月一眼,他一定是故意的。
    “想得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有求婚时男子才会为女子绾发,这是炽焰国的习俗。”我恶狠狠的说道。
    “原来小猫知道了,真遗憾,我应该早些出手的。”冉月喃喃的说道,可还是被我不小心的听清楚了,心中惊疑不定,也只先有装作没听见。
    酒楼内的人声忽然嘈杂了起来,我好奇的探头去看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一个头上插着毛毛草的少年在人群簇拥下走了进来。这个少年看起来干净明朗,让人乍看之下竟会萌生出亲切感来。更令我惊讶的是那少年径直走到了一个漆黑的桌案后面,一个轻松的跳跃便坐在了桌上,而那张桌子正是摆在大堂专为说书先生而设的桌子,难道这个少年就是说书先生?
    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想,那少年坐上桌子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拔掉了头上的毛毛草,清了清嗓子便开始了他的演讲了。
    “让各位久等了。众位有所不知。虎子我今日来的稍迟是因为方才江边上演了一出好戏,我自当把这场戏的精彩部分看全了好说与诸位知晓。众所周知,衙门徐师爷尚未出阁的妹子红玉姑娘也算是咱们文兰城里才艺双绝的佳人了,她弹的一手好琴曲更是远近闻名,鲜有人能望其项背,人又是温柔贤淑,是个爷们,谁不像把她娶回家疼着,也给自己长面子。可正是这位红玉姑娘啊,刚才在江边寻死觅活的,险些就跳入江中为爱殉情了。”叫虎子的少年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
    果然立刻有听客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追问道:“殉情?红玉姑娘是要为谁殉情?在下早已情迷红玉,私下里留心她许久,未见她对哪位公子流露出过多好感哪!”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文兰城里没有能让红玉看得上眼的,那可不就是外来的吗?试想最近路经此地的风流才俊们有谁能入得了红玉姑娘之眼?”虎子笑嘻嘻的说道。
    听到此,我心里已有了大概人选了。
    “哦,天!难道红玉姑娘中意的竟是冉月公子?”马上有人猜到。
    “没错,正是那处处皆留情的冉月公子。传闻这冉月公子。。。。。。”虎子肯定大家的猜想之后,开始娓娓道来这次殉情时间的细枝末节。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看向一旁没事人一样的冉月,他正夹了一片春笋放入口中,仿佛别人说的不是他。
    “可以啊你,说了多少甜言蜜语才哄得人家要为你殉情啊!”我问。
    “没多少,应该不超过三句。”
    “听你鬼扯。”
    “确实不超过三句。她会萌生寻死的念头,我想应该不全是我造成的,你也有份。”冉月仍旧满不在意的说着。
    “什么!怎么扯上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说道这里,我停顿了一下,刚才依稀听到大堂里虎子好像说道昨天下午弹琴什么的,难道说。。。。。。“红玉姑娘就是昨天下午在我们船上等待着你听她琴曲的红红?”我几乎肯定的问,因为除了她我很难想到和冉月这些天有接触女人中我还见过谁。
    “不笨嘛。”冉月取笑道。
    “真的是红红!那她要寻死,难不成是因为你没有去听她弹琴,而是留下陪我给我讲故事?”我不可思议的分析出这个原因,如果真是这样,这女人也太不把性命当回事了吧。
    这下冉月没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我的分析。
    “那你会怎么做?她现在一定很悲切,你会去安慰她吗?”我问,似乎应该这么做。
    “可怜人自由可恨之处,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否则将会演变成我非娶她不可了。”
    说的也是,红玉的心灵太过脆弱,如此的小挫折都承受不起。她并没有认清楚自己的感情,她对冉月其实只是一种迷恋。冉月恐怕是经常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变得麻木了,似是有情却也无情。
    我无话可说了,只有重新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少年说书。他们早已转换了话题,似乎正在谈论什么“飞鹰骑”,等等,还有。。。靖王爷??
    “。。。。。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浓重的肃杀之气,飞鹰骑悄无声息的进入皇城,并飞扑插入镇压闹事百姓的御林军中,将双方隔开,动作整齐划一。当时每一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威压的气氛中,大气都不敢喘,哪里还有人大声喧哗。”虎子一脸崇拜的说着,周围人似乎能感受到当时的气氛一般,都沉静的听着。
    哦,原来真是我幻听了,他们再说的是一队素质奇高的骑兵,哪里有什么靖王爷。
    “。。。。。。靖王爷一马当先,手按宝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御林军守卫。。。。。。”
    我心中“咯噔”一下,真和他有关。
    “就这样只三言两语便吓的楼奇带着他的属下落荒而逃。御林军守卫楼奇是楼太尉的亲侄子,仗着太尉撑腰,平日里在京里横行惯了,没想到靖王爷甫一进城,第一个就修理了他,为百姓们出了一口恶气。听说一向护短的楼太尉居然为这事亲自带他的侄子去向靖王爷请罪呢。”
    “那是,这风口浪尖上,靖王爷又立场不明,谁也不想去得罪他啊。”
    他在京城,他真的在京城,我总算安心一些了。这些天来虽然离开了靖王府,我却总是有一种时刻被他注视着的感觉,让我非常不安。
    “能训练出这么一支出色的骑兵作为私人卫队,不愧是靖王爷。真遗憾没能加入他的飞鹰骑。六年前他无故放弃所有兵权,世人皆以为老王爷王妃的死使他丧失了凌云壮志,只是做安居一隅的懦夫,靖氏一族的辉煌会自他这一代衰落,看来世人当真是误解他了。
    世人确实是误解他了,他深沉,霸气,沉稳,精明,治下严谨,与一个贪图享乐的懦夫一点边也挂不上。如今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飞鹰骑就像是多年磨砺而出的宝剑锋芒,所向披靡的在皇城。。。
    等等,在皇城!!!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在他被我刺伤后养病的期间,他曾经对我说过:“皇上病危,那帮人现在自顾不暇,只要你愿意,我夺了他的江山送与你,有何不可?”天哪!不会是真的吧。他当时一定是病糊涂了,自己都不明白在说些什么,一定是这样。他的飞鹰骑再厉害,充其量不过才几百人而已,怎么可能。。。
    一定是我想多了,可是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为他吗?还是为记忆中的那张阳光般的柔和笑脸?
    “。。。。。。老王爷和王妃六年前出兵边境抵挡麓国的侵袭,眼看大战在捷,却不料阴沟里翻船,竟毁在自己人手上,双双战死于落雁坡。”虎子咬牙切齿的接着述说缘由,“当时身为神官的梅乾勾结麓国国师,于祈神时引动戮魂阵。。。。。。”
    勺子从手中滑落,我忙伸手去挽救,却又打翻了瓷碗,我慌张的推开座椅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片。
    “别碰!”冉月大喝,话语未落我的手就被他包在了掌心,“当心割破手。小二,进来收拾一下。”
    待小二收拾完出去,冉月轻揽着我的肩站起来问:“你在发抖,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他的手一碰到我的肩,我慌乱的推开了他,“没什么,我。。。有点闷。”然后跑到了窗边假意看风景,把背影留给他。
    偷偷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心脏却仍然纠结的难受,靖夜骗我,说什么靖骁弈对我做的一切实际上是保护我,见鬼的当时我还信以为真了,相信了至少他对梅雅的情是真的。梅乾神官,我这个身体原主人梅雅的父亲,是靖骁弈杀父杀母的仇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即便他曾经对梅雅动过真情,爱越深,恨也就越深,因此他把梅雅娶过门不过是要报复她,折磨她,可这一切却都不幸的落到了我的身上。难怪有关我来历的说辞他一个字也不信,原来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我要逃避他报复的借口。
    现在想起,千红节仙女庙门前莫敌欲言又止的深情和宁林有意的阻止,原来是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唯有我像个傻瓜,还以为靖骁弈实际上是喜欢梅雅的。。。
    还有冉月,这么多天的相处,我对他从一开始的防备,到经历过生死劫难后的信任,最后演变成依赖,我实在是不该怀疑他的。可是他的出现,他做的事情都是莫名其妙,我无法想象出合理的理由,猜不出他对我会有什么目的。所以我又迟疑了,只有把满心的疑惑,恐惧和不安拼命的压在心里,不能在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对他发作了。
    冉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低呼出声,迅速向我身边走来。“难道。。。你还不知。。。”
    “青青,终于找到你了。”温润的声音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平稳的传来,轻而易举的拨动了我的心弦。
    “远之!”我猛回身扑进了墨绿色的温暖怀抱,紧搂住他的腰。“远之。。。远之。。。”我一遍遍的呼唤他的名字,确认着他的存在。
    “是我。”他应声回答后也搂住了我,手掌在我背上有节奏的轻拍,安抚着我的情绪。
    我又闻到了属于远之独有的淡淡牛奶香气,狂乱躁动的情绪瞬间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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